14.你的天堂是我的地狱
清早的新闻如同一颗威力无边的炸弹再次在安居公司引爆！
方圆采访林珍的新闻在网络上铺天盖地肆意蔓延：一位白发苍苍、朴实艰辛的母亲万般无奈地声泪俱下哭诉着被飞黄腾达的女儿弃养的悲惨事实，一位化身正义的记者向当事人——安居总裁柯立人发出了深刻地声讨。
纪明月的车子飞驰在深城拥挤的街道上，电话一通接一通被媒体方面连番轰炸，她一遍又一遍重复：
“请你们不要妄下定论进行不实报道！我了解到真相之后会给你们一个真实客观的答复，OK？好的，我再联络你。”
“不是事实，首先这件事跟安居没有任何关联，请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猜测与假想，一切以安居的官方发言为准，我们绝对保留对网络暴力、虚假宣传的上诉权利！我会联络你。”
“在我给你答复之前，拜托你一定不要随意发布报道，我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会第一时间联络你的，谢谢。”
“你哪家媒体？怎么说话呢？教养呢？学会说人话再联络我！”
纪明月气急败坏地摘下耳机丢到一边，在车里放声喊了一嗓子以舒缓紧张压抑的空气，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立刻拨打端木禾的电话：“哪儿呢？第一个问题，柯同学这个妈，货真价实吗？”
“真的。”
“亲生的？”
“亲生的。”
“你不是说她是孤儿吗？保洁阿姨一转身成了亲妈？这究竟怎么回事？”
“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倒宁愿她是孤儿。”
“我可以按照我的方式发起反击吗？”
“恐怕不行。”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们俩是母女关系了？然后你们俩刻意瞒住我？让媒体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稍安勿躁，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你先稳住自己的情绪，我来接柯姑娘，她这儿大门口已经被记者团团围住了，看来我只能从后院翻墙进去了，半个小时以后律所见吧。”
端木禾出现在柯立人的工作间，浸身在嘈杂机器声中的柯立人笑嘻嘻地问：“你怎么来了？还有早餐吃啊？罗记的卷粉吗？刚好我饿了。”
“嗯。”看来苏阿姨并没有忍心把大门口的情况告诉她，端木禾看她一脸木屑粉末儿的脸上尽是疲倦，知道她又熬夜了，不再搭理她，默默把早餐装盘，浇汁。
“快来看看这个仿古的抽屉拉环，我刻了一句古诗上去，不放大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点儿意思没？”柯立人兴致盎然地把拉环递给他。
端木禾本想冲熬夜的她发火，可一看着她单纯的、满足的傻笑，还是不忍了，“我看我的，你吃你的。”她在围裙上随意擦擦手，抓起盘子里的卷粉放进了嘴巴，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混着一手的锯末吞了下去，端木禾皱起眉头不忍目睹，“哎呦，脏死了！”
端木禾拉着她到洗手池边给她洗手，擦脸，她自知自己的不拘小节严重违反了端木禾的大忌，委屈巴巴等着一顿数落，可端木禾居然很安静，她预感到了他有心事。
若是平日，端木禾必定会狠狠数落她很久很久，可是她现在身处暴风中心，他已经不忍心雪上加霜了。这里暂时还是一片安宁，她对木头的一片专心倒是阻隔了外面的狂风骤雨，要是不用出去就好了。
端木禾看着她把两条卷粉一扫而光，喝掉半杯牛奶，才拉着她从后门小心谨慎地上车，路上，他把手机里点击量最高的视频点开，像递出一块烫手山芋递给她。
视频里，林珍哭得很伤心，方圆递给她一张又一张的纸巾，“其实我们做妈妈的，看到孩子好就一切都好，我只是希望她幸福，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我已经有七年没见过她了。”
方圆轻柔地问：“她七年间从来没去看过您？”
“一次都没有，她可能太忙了。”
“逢年过节呢？有电话问候过您吗？”
“没有。”
“您很想她？”
“对，我很想她，非常非常想，梦里经常梦到她，然后总会哭着醒来……”
“您的女儿有了出息，您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吗？”
“骄傲的。”
“因为她是安居总裁？”
“因为她是我女儿。”
“视频拍到您到安居公司担任保洁工作，不小心打翻水盆洒水到柯立人身上的那天，是您时隔七年第一次见到她？”
“是的。”
“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想她还是不想见到我的，因为她当时很生气，当场让人开除了我。”
“所以，您才下跪乞求她？”
“我怕给她添麻烦，怕她生气……”
“公司的人什么反应？”
“公司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想给她丢脸，毕竟她现在有身份有地位，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后来您又举牌去公司找她？”
“人老了，日里夜里就开始不停挂念孩子，但她还是不肯见我。”
“所以您在公司门口，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向她下跪？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想认我，我心里还是很委屈的，想见她一面很不容易，她经营着一家大公司，每次去找她，工作人员都说她很忙，说她经常全世界飞来飞去，说她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要见面必须预约什么的，我只好应聘到公司当保洁，想离她近一点，也方面见面。”
“见到了之后呢？”
“你们都看到了，她很冰冷，没跟我说一句话，后来……后来她让保安把我赶走了。”
“您跪在她的脚下，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从始至终……没有……没有看我一眼。”
“她让您心痛了，怪她吗？”
“不怪，怎么怪得起来？天底下哪里有会怪儿女的父母……养儿方知父母恩，没做过母亲，不能理解当妈妈的心情的，可能以后她就懂了吧。”
“您还在为她开脱？”
“也许我不该去找她，给她丢脸吧……”
“在父母眼中，无不是的儿女。安居公司后来发表了声明，按照公司规定，给您在安居的员工住宅区安排了工作，是这样的吗？”
“是的，不过我没有接受。”
“为什么？”
“我只是想见女儿，不是去讨要工作的，虽然我们的生活状况非常不好，但是我们一家人都在努力工作，我如果去小区工作根本见不到我的女儿的……”
“您觉得很难受？被这样……随随便便打发了？”
“对！有点心痛的……她以前很乖、很懂事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这样？一直以来，我们的生活也不是很宽裕，对她的事业也没能帮上忙，她有钱了，也许我们应该不再出现才对，可是人越老，就越会挂记小孩……我去找她，可能妨碍到她了吧，她根本不想提起过去的苦日子，可是，我真的很牵挂她……”她泪水涟涟。
“节目最后，您有什么话想对自己的女儿说吗？”
林珍擦去满脸泪水，在主持人的帮助下，直面镜头，“立人啊，女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啊，从前我们日子过得很苦，你苦我们也苦，那时候给不了你最好的生活，妈妈没文化，也没能力，只会做一些粗活，妈妈不是好妈妈，没给过你什么，没帮上你什么，但是妈妈就是妈妈，妈妈只有一个，现在你终于熬出来了，妈妈也老了，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的艰辛，体谅妈妈的难处，常回家看看……”
方圆做出总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在此不得不喊话柯立人总裁，希望您能听听自己老母亲的心声！儿女再忙，不能忙忘了娘！工作再累，不能让咱妈受罪！究竟是追逐利益重要？还是孝敬父母为先？孝道与利益究竟哪个才是人心所向？究竟是要内心的平和，还是要面子上的风光？身为不及格的儿女，绝对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价值观，对外人尚且做慈善搞救助，对自己有生育之恩的母亲却能视而不见，这是一次赤裸的良心拷问！慈善不是御寒的衣裳，你穿起来了，高贵漂亮，妈妈还冷着呢！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孤儿，而我们的父母或许已经成为了孤儿，请多给她们一点关爱！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最后把龙应台的《目送》推荐给柯立人总裁，愿您在追名逐利的路上仍能保持善良。”谆谆之言，情深义重。
柯立人看完视频，很平静地把手机递给端木禾，苦笑着问：“她总是能说到做到……遇到这种事，明月一定要崩溃了吧？”
“咱们这位妈妈还真没开玩笑，还是个急性子，出手太快了，我还没得及防范周全，事态就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用收拾，就这样吧。”她毫不在意，假装不在意。
“不要小看这种煽情的访谈节目，话是软的，字字是刀，割在心上都是硬伤，如果处理不好，你就是不养不孝的全民公敌，这对你个人、对安居都是灾难性的毁灭。”
“我没关系，只要安居妥当！”
“看来这次我们不得不正面发声，把真实情况向公众交待清楚，即便如此，不良影响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你知道舆论的杀伤力。”
“我真的没什么好交代的，不配合表演！不然岂不成了你哭我闹的狗血剧？太难看了，无法接受。我仍然坚持，对于这件事我不会回应半个字，如果有必要，我会放弃安居。”
“你疯了吗？安居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安居怎么来的？说放弃就放弃？这种话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口？凉谁的心呢？”
“最坏的打算总是要做的。我还乐观，流言蜚语是经不起推敲的，迟早会散去，你不是总说沉默是金吗？”
“沉默是金，也要看轻重缓急！”端木禾被她的轻描淡写的消极态度激怒了，“安居不只是你的心血，也是上千员工的心血，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
“少了我的安居也会发展得很好，但，不想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拒绝出场配合任何人的纠缠，这一次是我坚守我的固执。”
“不要武断行事，这件事会把安居推上风口浪尖，不单单只是会损害你的名誉，还有你身后整个安居产业链！你用命搏出来的安居啊！你除了要保护自己，还要护着安居！在其位，谋其政，必要时你有义务牺牲掉自己的个性和感受，及时止损！”
“现在最坏的，也是最好的止损策略就是让明月随时准备走马上任接替我的工作，我唯一会配合的发声就是全面退出安居。”柯立人态度很坚决。
“你真的疯了！你早就为自己安排好退路了？安居对你来说廉价到这种地步？你用区区一套房输掉半辈子的事业？你脑子进水了吧？你的理智呢？跟自己亲妈叫什么板儿？非要弄到鱼死网破？你一向深明大义，遇到自己的妈，怎么就不通情理死钻牛角尖儿了呢？你忘了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遭遇过的冷眼？还想再走一遍？”
“我就是在拒绝接受吃苦遭罪啊！把过去再来一遍吗？我肯定是撑不下去的，无知才能无畏，现在显然知道的太多了。但就这一回，我想尊重自己的感受，由着性子活得真切一点儿！”
“我的柯总！”端木禾生气时，都会叫她柯总的，“自从你把安居做强做大，就已经站上了万众瞩目的大舞台，你已经身不由己了！这是成就，也是代价！如果你还是无人问津的无名小卒，你当然可以不用在乎任何人任性地活，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你，你是公众人物，你是要承担社会责任的，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标杆，你要有明晰的、正确的立场！在深城你代表的是安居千名员工，在国内外你代表的是深城，在海外你代表的是国家，你不再是你个人！时时处处都要谨言慎行，没资格任性！”
“我懂，所以，安居没有我也可以很好，我可以失去安居，只要不用重提旧事，我可以解甲归田，可以隐居山野，就成为一个平淡无奇的无名小卒，简单地活。”她倔强的牛脾气冒出来了。
“我们是群居动物，只要你活着，不管在哪儿，就要依靠诚信和声誉生存，你失去了信用，后果会怎样？安居真的会安然无恙吗？你不仅会失去安居，你也会失去自己的立足之地，失去自己的人生价值！”
“一无所有跟虚与委蛇相比，前者比较轻松，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终的选择。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安居出事的，但是我真的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特别是在我的……我的亲生母亲面前。”她在笑，笑得很牵强，很凄凉。
“我就不明白了，你跟自己家人有什么坎儿跨不过去的？那到底还是你亲妈！好赖都还给了你一条命！血浓于水！什么深仇大恨让你如此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至于吗？你原谅过很多！也宽恕过不少！怎么到了血脉亲情这一步你就迈不过去了？死磕？成功不就是用来分享的吗？你差她要的那点儿吗？你不在乎钱，不在乎名利，不在乎安居，不在乎安居跟你出生入死的员工，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我，你在乎点儿什么行吗？你的七情六欲呢？你的喜怒哀乐呢？你是活生生的人，却活得像个没血没肉的鬼！”
柯立人被他犀利的质问惊呆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了解自己到深入骨髓的老友一脸的愤怒与悲切，她张张嘴想争辩什么却语塞，只剩眼泪从眼眶滑落，赶紧擦掉，扭头望向车窗外，却在车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的自己这张脸，然后忧伤地低下了头……端木禾好像都说中了呢，自己的确好似一潭死水般泛不起任何波澜了，此刻表现出的顽固不化、咄咄逼人的确像只失控的厉鬼，丑！
端木禾最终还是被她的眼泪与落寞彻底打败了，他靠边停车，拿出纸巾擦她脸上的眼泪。长叹一口气，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事发突然，关心则乱，我真怕你受伤，我也怕我扛不住，眼睁睁看你受伤。求你别哭了，我错了，以后这样的混账话我再也不说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全听你的。乖，别哭了……”
“你没错，你都说对了。”柯立人挤出一个真切的笑，拍拍老友的胳膊，反而安慰起他：“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我没那么脆弱，你知道的。我不是哭，我没觉得悲伤，也没觉得疼，我根本不知道眼泪怎么就掉下来了，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昨晚睡得少，眼睛困了，所以……我气着你了，我睡不够就容易混账，你别跟我计较，你知道我念书少，见识浅，心眼儿小……安居是我的命，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可是我也不想放弃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儿自尊！关于这个亲妈，我瞒了你十七年，十七年里除了你去美国学习，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在一起创业、打拼，几乎朝夕相处，怎么就这么容易瞒住了你呢？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成全的，她不出现，我自然就比较容易忘记。到底还是忘了好，忘了比较……能活下去。”
可不是吗？她从不提起，她也从未出现。忘记彼此，也是两个人的事儿。“我只是觉得，处理这件事，你不太像你。你不能因为她离异再婚就怨恨她，面对人生她有选择的自由，撇下你也许出于情非得已。世界上有很多事与愿违，我们要学会包容并接受，让自己放下。”
“该放下的是她，我放下了，现在是她又一厢情愿地提起来。”
“在我看来，是你还提着人家已经放下的，紧紧不放，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倒是你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否则，你会直接用钱打发掉她，给自己一个清净。”
“我只会给爱我的人花钱，怎么能随意挥霍自己的劳动成果呢？”
“你不爱她，她也是你的责任。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你的肚量呢？”
“你不是我，你没经历过我的经历，我是个人，我不想生来只能成为她达到自己目的一个可用可弃工具。”
“那是你对这个妈还有期待。”
“怎么敢？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让她践踏我罢了，我只是……想证明……我也值得被爱……”
端木禾看到她受伤的眼睛里装满忧伤地倔强，“想哭就哭吧，我都依你！你觉得好就好，管它的安居，管它的名声，都没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可她没哭，而是迅速恢复了冷漠的平静，情绪变得没有丝毫波动，表情里没有丝毫悲伤，一双幽深的黑眸是空洞的。她在防御，防御回忆。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一番过分的话而伤心，她的心硬得很呢，她只是自我麻木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知道疼了，她才算活了。
做她的朋友很简单，她傻，陪着她傻就好了，实在陪不下去的时候，装傻就可以了，反正谁也撼动不了她的执念。
端木禾重新发动了车子向办公室驶去，去面对风起云涌。
没过一会儿，她已经完全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脸上挂着一抹恬淡的笑容地对端木禾说：“没事儿的，安居没事儿的。”她只不过想告诉他，她没事儿，刚才的落泪只是一时失态，她在让他安心。
端木禾轻叹，笑着配合：“柯立人，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那一天不会太远，你这个家伙会把我彻底逼疯！”
柯立人笑笑，“你本身就是一个疯子了，还能怎么疯？不疯狂，怎么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谋生存？求发展？”
“我的确是疯子！”端木禾下了定论。
“我陪你疯！”
“那我陪你傻！”
安居会议室，端木禾把柯立人的意思都传达给公司高管。大家没有发表意见，他们知道始终低头沉默的柯立人一定有她的苦衷。
纪明月听完柯立人依然保持沉默的立场，面色凝重，不发一语。半个小时之后，她直接通知公关部在安居小会场召开媒体见面会。
“不许低头，皇冠会掉。”去会场前，纪明月拥抱了柯立人，“柯同学，我不能评价你的母亲，因为她处在一个应该受到尊重的长辈位置上，虽然我对你们母女俩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我相信你。从她的访谈来看，要不就是主持人设计的提问厉害，要不就是她有点儿厉害，总之我们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你不想开战，不想恋战，其实是挑起了一场拉锯战，我希望她会出于爱，肯善罢甘休，给你一个退路，否则她破罐破摔，你将再无宁日。”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柯立人点头。
“你确定没什么再跟我交待的？”纪明月手里握着关于林珍的资料袋，再次问柯立人，期待她能改变主意。
柯立人摇摇头：“没有。”
“柯总，因为我是安居人，我会全力以赴！但是，立人，我除了是你的生意伙伴，也是你的朋友。我维护你，不是因为你身居高位，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职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职责，只是因为……你是柯立人。你的不配合，让我为难，你的沉默，也让我尊重。如果有一天我维护不了你了，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我不够专业，而是因为……我无条件支持你。”
柯立人点点头，挤出一抹歉意满满的微笑，“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就免了，不要轻易说抱歉，不过，我还是希望媒体见面会之后能收到你的谢谢。”纪明月看了一眼沉默的端木禾，很显然他又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哪怕不抵抗这一招绝对是盲从的错误。“柯总是公众人物，是被推到聚光灯下被显微镜放大的榜样、偶像、领袖，现在大众对公众人物的期望值非常高，恨不得你是个道骨仙风的神仙，不允许你出一丁点儿错！我们都知道语言暴力的力量，杀人不见血，我们若是与它为敌，它会把我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古往今来被唾沫淹死的人不在少数，我不希望是你！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希望这个选择真的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就算有所得了。”
柯立人笑着点点头，她知道她把纪明月推向了风口浪尖，心中有愧。
走廊里，纪明月对端木禾说：“后果我们已经预知，柯同学既然已经准备好迎接这场舆论海啸，我会全力以赴，但理性告诉我，我的奉陪绝对是愚蠢的。我们都在牺牲，柯同学牺牲掉的是自己的信誉和前途，你和我牺牲掉的是我们的专业判断，我们俩不像战友，更像帮凶，一起携手把她推入深渊。一定是跟她这种性情中人混久了，我才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儿，亲手抹黑自己，我简直在拿我的职业生涯冒险，真想抽自己俩嘴巴呀！我不喜欢失败，更不喜欢创造失败，然后屁颠儿屁颠儿捧着这恶果笑嘻嘻享受失败。端木禾，如果我扛不住了，我会跑回华尔街，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此时此刻我们陪着的不是安居总裁，而是我们的朋友，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你尽管跑，我尽管捉。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很兴奋，因为脱离了制度，脱离了套路，脱离了职业，脱离了常规，就不委曲求全，就不顺势而为，就不低头妥协，你也想知道离经叛道的我们究竟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吧？”
纪明月嘴角露出一抹笑，心照不宣。
安居的小会场，早早挤满了媒体记者，纪明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