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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6. “亲娘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能当水喝吗?能换钱吗?”

16.“亲娘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能当水喝吗?能换钱吗?”

柯立人半个月后从美国回到深城,端木禾接机,看到她面色依然苍白,一脸担忧地紧紧拥抱了她。“欢迎回家!”

柯立人有些不明所以,离别很多,这次并不算长,而端木禾很少如此煽情。“怎么了这是?被欺负了要安慰?”

“谁敢欺负我啊?”端木禾难掩担忧,“你这什么脸色啊?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休息几天再去公司。”

“我没事,就是时差,没休息好,公司一堆事儿呢,我也想大家了。”

“达达那边还好吗?”

提到达达,柯立人眉飞色舞,还泛起一丝小骄傲,“好着呢,都能自己绑鞋带了,之前他跟学校里的同学一起去了海边,他老师拍下了很多视频,一会儿发给你,他还给你画了一张画儿,给我做了很多手工,这半个月我带着他到处走了走,他身体健康,活泼开朗,吃得多睡得香,一切都很好。”

“我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去看看他。”

“不用特意过去,他比你我还忙,再见他,你一定会惊讶他的变化,听你的把他留在美国是对的,他的状态非常好。”

“我那个老同学对教育方面很有研究,我们要相信专业,他在国内的新校区准备投入使用了,相信我们的达达很快就可以回来守着你了。”

“期待!”柯立人察觉到端木禾与以往有些不同,他每说完一句话,眉头都会拧到一起。“出什么事儿了吗?还是安居?她还没走?”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锲而不舍地等你回来,今天……来的人……有点多,你还是先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除了我没人能处理这件事。”柯立人的脸变得严肃且阴郁,她苦笑着说:“她很顽强!很有耐心!很有毅力!”

“倔,跟你一样。”

“不,我比她能撑!”这句话异常冰冷。

从地库进了公司,大家都礼貌而担忧地跟柯立人打招呼。

纪明月守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一看到柯立人便把她拖进自己的办公室。“跟昨天一样,今天一早,林妈妈坐着轮椅打着吊瓶,被儿子和儿媳妇送了过来,在大堂闹了好一阵儿了,我把他们请到会议室,结果她们硬是闯进了你办公室,说要守株待兔。你弟媳妇儿还挺着大肚子,我怕出事儿,请了姜医生过来,唐涵跟他还在里头照应着。”

“谢谢,辛苦了,你安排得很周到,抱歉我又惹祸了,因为我个人的问题给大家造成了困扰。”

“你还好吗?”纪明月看见她脸色煞白,担心地问。

“好,好,很好,只是……我……我的胃有点……”话还没说完,她便冲进洗手间呕吐,端木禾毫无顾忌地冲进女士卫生间,拍抚着她的后背,纪明月转过头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默默退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在镜子前整理了自己的妆容,挂上职业微笑,问端木禾:“我还好吗?”

端木禾无奈地把她飞扬起来的一缕头发整理好,努力扯出一抹微笑。

柯立人推门而入,看到母亲戴着口罩闭着眼,盖着毛毯坐在轮椅里打着吊瓶,同母异父的弟弟悠闲地坐在她的办公座位上,把脚搭在办公桌上,大着肚子的女生坐在她窗边的小沙发里,悠闲地嗑着瓜子。

看到柯立人进了门,弟弟和女友便起身,站到母亲身边,弟弟赵帆怒斥:“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你们公司的人跟你一样,全都是骗子!”

姜医生跟柯立人悄声交待:“老人家有一点高血压,身体没什么大碍,这位小姐的身体也很好,无需担心,倒是你看起来不太——”

“我也很好,谢谢姜医生,请您到隔壁房间休息一下,我和端木会请您大餐的。”柯立人笑着说。

“他?他小子少敲诈我几顿,我就阿弥陀佛了。”姜医生笑着瞟了一眼老友端木禾,跟着唐涵走了出去。

纪明月感受到整间屋子里快要窒息的压抑感分外沉重,她知道这些家务事她无论如何都是理不清的,只好声援了一句:“柯总,我们就在门口,随时叫我们。”

屋里清净了,端木禾拉着柯立人坐到单人沙发里,小两口把林妈妈推到柯立人对面,大咧咧地坐到旁边的座位上,一家四口围坐一起,端木禾给这剑拔弩张不和谐的一家人沏了茶水。

“我妈病了,都是被你气的!”弟弟赵帆首先强硬地开口:“你说怎么办吧?”

柯立人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她冰冷的威严还是让弟弟说话失了几分底气。

弟媳妇儿在赵帆的怂恿之下怯生生地开口:“姐姐,我妈和咱妈都说了,孩子将来都是跟姑姑最亲的,长得也会最像姑姑,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觉得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互相帮衬。这孩子再有三两个月就出生了,我们还没有住的地方呢,求姐姐帮帮我们吧,也帮帮你侄子,将来我们会还给你的。”弟媳妇儿说完,看到柯立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轻轻推了赵帆一下。

赵帆补充:“对,对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怎么也得给我们买套房,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对不对,姐?”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也是他第一次喊她姐姐,柯立人冷冰冰地说,意在提醒他,自己这个姐姐名不正言不顺。

女朋友倒是机灵,娇笑着说:“姐,以前都是我们太小,太不懂事儿,您就别计较了,以后咱们必须常来往,以后我的孩子长大了,我叫他孝敬你,有这么好的姑姑,是他的福气,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珍惜。”

“对!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赵帆言不由衷地附和。

“姐姐,咱妈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有爸爸,一身的毛病,他那点儿退休工资根本就不够一家人的开销,大人怎么都能将就,我们也不是不能吃苦,我就是怕孩子来了,我们真的养不起,只能是来给您添麻烦了,姐,就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帮一把吧。”

“对!谁叫你是我姐呢,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赵帆说。

“姐,以后我们正干,赵帆再也不只顾着吃喝玩乐了,也不会再赌博了,我们守着咱妈咱爸,还有孩子,过小日子。”

柯立人看着小两口,又看了一眼保持沉默的母亲,站起来绕到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两人面前。

赵帆夫妻两个马上双眼放光,打开文件翻看了一下,除了几份劳动合同,没有任何跟房子或者跟钱有关的东西,“房子呢?钱呢?”

“房子、钱,我没有!确切的说,我不会给第二次!”

听到这话,赵帆急了,猛然站起身高声叫嚣:“姓柯的,你什么意思啊?耍我啊?”

端木禾拧起眉头上前,把柯立人护在身后,对赵帆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坐下!”他不怒自威的眼神散发着天生王者的霸气,赵帆不得不收回怒视的目光,被媳妇儿拉着坐下。

柯立人继续说道:“这是你们一家四口的工作安排,薪资待遇很好,有社保医保,还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员工宿舍,只要你们肯努力,将来还会更好。”

“我是来要房子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员工宿舍是属于我的吗?你就用这一套来打发我们?当我们白痴吗?我们一家人没兴趣给你打工!”赵帆气冲冲地问。

“我也没兴趣让你们为我打工,这几份工作不在安居。”

“你当我们要饭的?想这么着打发掉我们?你脑子烧坏了吧?”

柯立人说:“自己打拼来的东西才真正属于你,天底下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馅儿饼,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拼什么。”

弟媳妇儿干笑着继续争取,“姐姐,你看,咱爸爸妈妈都年纪不小了,身体吃不消的,我这儿又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赵帆又没什么一技之长,肯定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人啊,眼前要紧的不是工作,而是……姐姐,我们将来肯定会努力,只是当下需要姐姐一点点照顾。”

“你们一家四口,靠你们父亲的一份退休工资也过了这么多年,我给他安排在物业公司,工作并不辛苦,比现在在工厂打零工要轻松很多。你们的母亲可以去老年活动中心,每天陪鳏寡老人说说话,不用干粗活儿,也不会累。你现在待产,可以先以实习生的身份进新公司参加培训听听课,了解一下公司制度和工作职责,当然实习工资不高,但是可以学到很多知识,便于你产后正式入职,重要的是还可以享受公司的生育福利。你先生可以先到商场的库房工作一段时间,同时可以参加公司一些管理培训课程,这部分费用你们不用负担,只要肯用心,就能抓住升迁机会。这样算下来,你们一家四口每个月也有不少收入,除去日常开支,剩下的部分足以应对坐月子和定期偿还欠债。你们的欠债我会跟债主沟通,按月分期还款,你们不必有后顾之忧,只要几年时间,债务会还清,房子、车子早晚都会有,辛苦是会辛苦一点儿,都是有价值的。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用来解决你们的家庭危机。”柯立人说完,把文件夹摊到赵帆面前,“这是我能力范围内对你们最好的规划。”

端木禾听到柯立人的这番安排,悄然笑了,原来她不是完全置之不理,而是早已着手安排妥当了一切,对,这就是她——心细如麻,面面俱到,务实,高效。

“很好!”突然开口的是林珍,她冷冰冰地说道:“说的比唱得好听啊!想就此打发叫花子似的蒙混过关?你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吧?做了最好的安排?让我们一家人对你感恩戴德?你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惹半分麻烦,你安的什么心我能不知道?你居心叵测的安排我们可以接受,但是我要的房子还是必须得给我!你不给,我还就住在这儿,不走了!”

柯立人转身面向窗外,说:“这是我能做的全部,你们一家人可以考虑看看,如果不愿意,我没有第二套方案,您身体不舒服,我会安排医生随行,送您去医院。”

“轰我们出门?”林珍从轮椅上站起来,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柯立人,你这个妈呢,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对我无情无义,我也能对你不顾情面!我们一家人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怕的,可你呢?为了这点儿鸡毛蒜皮,你的社会地位不要了?你的脸面不要了?你的名声不要了?”

柯立人转过身,面对她的仇视,低下头笑了,“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钱。名声臭了,脸面没了,可钱,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这个生你养你的亲娘呢?”

亲娘?多么刺耳的两个字?柯立人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亲妈——她确实已经老去了,没被染发剂漂染到的发根冒出一层白,皮肤不再细腻光滑,肤色黯淡无光,纹过的眉毛快要掉光了,鼻子也皱巴巴的了,法令纹里还残存着没有铺匀的粉底乳,整张脸上的皱纹多了、深了,曾经那么爱美的她已经不美了,可她眼睛里的尖刻却没有因为年老而削弱分毫。柯立人心中黯然,她被岁月苍老了,可她仍然不爱我。她负气地说道:“亲娘是什么?能当饭吃吗?能当水喝吗?能换钱吗?”

“你说什么?”林珍吃惊地看着一脸轻蔑的她,同样感到吃惊的还有端木禾。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凄凉无情了,“我的人生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亲妈!生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当初不生多好?后悔是吧?可是怎么办呢?我就这么好好活着呢,比大多数人活得都好。”

林珍气得躲躲闪闪地指着她,“你这个混账东西!说的是人话吗?”

柯立人淡淡地说:“林珍女士,您可以找记者大倒苦水,可以拿走我的社会地位,可以拿走我的脸面,可以拿走我的名声,可以拿走我的一切,甚至生命,但是你绝对拿不走我的钱!对不起,只能让您失望了!”

林珍凄厉地笑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原本柔弱、不堪一击的丫头,是如何蜕变成今天这副强势、咄咄逼人的架势?可是身为一个母亲,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筹谋打算,她不退让,她只能越挫越勇。“柯立人,你摸摸你的良心还在吗?我生了你一场,撕心裂肺地疼过,死里逃生,这份恩情你打算怎么还我?”

她调笑地说:“您生了一个混蛋,对一个混蛋,还能指望什么呢?”

林妈妈颤抖着身体,也面带微笑走到柯立人面前,异常冷静地整理着柯立人的衬衣衣领,“你看看你现在,光鲜亮丽,跟我们确实不在一个档次,你每天锦衣玉食,出入都是豪车接送,随便一件衣服都够我们吃一个月了吧?你一间办公室比我们家都大,我们拼死拼活一辈子也赚不到,只是,你心安理得吗?你享受荣华富贵,我们水深火热你才得意?我是你妈!给了你一条命的妈!没我,有你吗?”

“命?你从小就让我认命的,怎么现在自己反倒不认了呢?在你看来,我本该一辈子落魄潦倒、生不如死的,却走了狗屎运翻了天,你们挤破头想得到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是什么?不就是命吗?”她不紧不慢地说着:“锦衣玉食背后,我苦过的,别看我的脸,看看我的手,荣华富贵我配得起。”

林妈妈没看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就你配,我们都不配?”

“之前那套房子还在的话,不值一千万也有八百万吧,当时我倾尽所有给了你最好的,却只换来了七年的宁静,你们的时间太贵了,我买不起,咱们之间的买卖做不成。”

林珍被她这番剜心蚀骨的说辞寒了心,大笑出声,久久不得平静。“你想图清静,哪儿那么容易?我就是你脚面上的癞蛤蟆!房子给了我,我们全家人立刻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从此以后,你再也没这样一个妈给你添堵了,你不认识我,我没生过你。”

“花钱买清净?这笔交易确实很诱人,可我说过了,你从我手里拿不走一分钱,我是生意人,钱是我的命。我想清净并不难,我分分钟都能离开深城,随便在哪里买个城堡逍遥自在,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的,所以,你的清净也没什么威胁价值。”她轻轻地叙述,重重地拒绝,就像真的只是在谈一单生意,甚至比谈生意更计较得失,只是那抹优雅得体的笑容,一直都挂在脸上。

在林珍看来,这个灿若千阳、自命不凡笑容里有麻木不仁,有冷酷无情,有耀武扬威,有嚣张跋扈,有讥笑嘲讽……她在疯狂挑衅一个母亲至高无上的威严。她站到柯立人面前,冷笑着打量她怪物一般平静的脸,她狂妄嚣张至极,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瞧不起这个妈,她巴不得甩开自己,她在炫耀自己的能力……林珍心中的悲愤慢慢扩大,恨毒了这个不听掌控的冷血动物,不禁笑到面目狰狞,拉过柯立人的胳膊狠狠咬了上去,任凭端木禾拉扯,她就是不松口……

“妈,咱们是来要钱的……”赵帆和女朋友也极力劝阻。

“阿姨,松口!请您放开她!”端木禾焦急却无从下手,他越是阻扰,柯立人越是疼。

纪明月和唐涵闻声冲进办公室,看到柯立人尽管痛苦到面色苍白,额头冒汗,肩膀颤抖,但她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定定地瞧着自己的母亲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攻击自己,甚至她嘴角还带了一抹惨白的、玩味的笑,就像受伤的不是自己,而她似乎很享受她给她的疼。

端木禾不客气地将林珍的胳膊向她身后扭曲,她才疼得松了嘴。

端木禾把柯立人被鲜血染红的的袖子小心翼翼卷起,小臂连皮带肉被咬翻了一大块儿。他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心疼极了,他一边让唐涵喊姜医生拿医药箱,一边轻轻呼气到她的伤口上,一边安慰着柯立人:“没事,没事了……”可她,笑得惨白。

纪明月震惊地第一次看到她赤裸的胳膊——两坨肉瘤怪异地凸起、一大条乌黄的烫伤伤疤和数不清细碎的伤口分布在那么一条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原来白衬衣下掩藏的竟然是这番丑陋的光景……

姜医生为柯立人缝了针,包扎了伤口,又做了一些其他的检查,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林珍说:“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活得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半条命再作践也别活了。”

端木禾问姜医生:“老姜,情况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林珍笑着嘲讽:“有钱人还真是身骄肉贵啊,还能不能再矫情一点?要不要开个膛破个肚做个手术?苦肉计我见多了!演,接着演!”

“闭嘴!”端木禾看着亲妈的无情,终于怒不可遏地爆发了,“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再敢碰她一下,只一下,我跟你一命换一命!我认识柯立人半辈子了,半路杀出一个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妈,她没有也罢!她的户口本上可没你们任何人的名字,你回去好好看看自己的户口本上有没有她!你非认这个女儿,拿什么证明你是她亲妈?养过她?还是疼过她?我奉劝你们,不要拿她的苦心当成驴肝肺!不要逼着她予取予求!不要再伤害她!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你们死磕到底!她傻,我端木禾可精明得很!你们最好听从她费尽心血的安排,好好工作,不然这几份合同也随时能作废,最后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如果你们胆敢再来捣乱,我端木禾一定会让你们后悔莫及,保证你们以后没有一天太平日子过,请您相信我,绝对有这个实力让你们苦不堪言!”

“你算那棵葱?”

“我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有点臭钱!比柯立人多!比柯立人还狠!是你们绝对惹不起的那种流氓!谁敢伤害她,我就跟谁拼命!”说着,端木禾一拳砸向玻璃茶几,茶几面裂了,他的手流血了。

林珍审视着这个凶神恶煞一样的男人——高大伟岸,紧握双拳,指关节叭叭作响,她不想招惹不明来路的他,转向柯立人,“自古以来就没有不认亲娘的道理,柯立人,你会遭报应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一定会后悔的,畜生!咱们之间,没完!”林珍气冲冲走了出去,把门重重地关紧。

赵帆推着空轮椅,也跟着走了出去,在门外留下一句:“柯立人,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女朋友留在最后,拿上柯立人给的文件,也走了出去。

办公室终于安静了,柯立人的笑容终于僵住了,她垂下头,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活力般瞬间枯萎,伤口很疼,比伤口还疼的是那颗已经七零八落的心,她捂住胸口,喘着粗气,担心地看着端木禾。

“疼就喊出来,不丢人。”姜医生拧着眉头收拾好医药箱,想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却开不了口,扭头对端木禾说:“你没事吧?”

“擦破一点儿皮,不算什么。”端木禾担忧地看着柯姑娘。

“一会我给你包扎,我会每天下班顺路过来看看你们俩的伤口,直到痊愈。”

“我没事,柯姑娘就麻烦你了。”端木禾感激。

“你我之间说不上,立人的情况你知道的,照顾好她。”姜医生交待。

姜医生被纪明月和唐涵一起送出去后,端木禾才坐到柯立人身边,拉过她的手自责地说:“疼死了吧?都是我不好,没护住你。”

“疼吗?傻不傻?”柯立人拉过他的手,问。

“你不疼吗?”端木禾反问:“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没有痛神经。”

“我没事儿,我很好,很久都没这么好过。”柯立人对着他笑,“我这个亲妈,永远都这么暴躁易怒,以为年纪大了,会好一些,还是让大家大开眼界了,不知道她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我才这样?我想忘,想忘干净了,还挺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激怒她?你这么温和的人,发一顿别别扭扭的脾气也实属罕见。”端木禾不解地问。

“过瘾呗。”柯立人笑着说。

“过完嘴瘾得了一个疼死人的伤口,舒服了?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办了天衣无缝的事儿,费力不讨好,你图什么?你这是跟她们还是跟自己较劲?你这是在置气,在自我惩罚,傻不傻?”端木禾语调轻缓,恐怕自己大声一点会让她更疼。

“有点痛快。”柯立人笑着点点头,“也许我只是想让她们知道,她的爱和我的钱一样宝贵,她舍不得给我,我也舍不得给她。跟她这么一折腾,我真的觉得胸口没那么堵了。”

“你就嘴硬吧,那几份合同你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我会不清楚吗?费这么大劲儿还不如直接甩钱给她们呢,一劳永逸,天下太平。明明吃了亏还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我把她们支得远远的,是怕她们缠上安居,我可以忍受她们对我胡搅蛮缠,安居不行!对于她的处境,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我思虑周全吧?”她笑着问,胳膊上的伤忍不住疼到抖了起来,她赶紧按住了,躲开。

端木禾也不拆穿她,故作轻松地说:“你这是在求表扬吗?柯姑娘,你做得不错,费尽心思给了这么多,换回一顿臭骂、一顿埋怨,还有一口切肤之痛,真是用心良苦啊!是我欣赏的那种……愚蠢。”

“愚蠢就愚蠢吧!免费的馅儿饼,总是有毒,我已经给了许寒一个了,不能再害人了。”

端木禾审视着老友,“你是有多爱这一家子人?看似无情,使劲儿用恨表达爱,到底想求得一个怎样的结果啊?”

柯立人笑而不语。

“明明用心良苦,结果……傻子!白痴!笨猪!疼死你算了!”端木禾负气地斥责。

“外头疼了,里头就没那么疼了。”柯立人笑着,笑着笑着,笑容就苦了,疼钻了心,她无力地靠着沙发一角,垂头在自己的肩膀上,合上眼睛。

端木禾把她的衣袖小心翼翼拉下来整理好,用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伤口,他知道她耗费了很多精力面对自己的母亲,也知道她用力忍着疼,而她看似强悍却从来不是精力旺盛的人,体力上她可能是女超人,脑力上,她非常容易疲倦,一旦她需要面对太多无法或者不想面对的东西,就需要睡,就像鸵鸟受惊了会把头埋进沙子里,她受伤了,会把自己埋进梦里,用来逃避现实,用来掩饰惊慌失措。

“端木啊,我想我要睡一下下,别吵我哟。”果然,她无力地说。过了几分钟,她又呓语般交待了一句:“行李箱里有两支钢笔,将就着用吧。”

端木禾只是静静作陪,等她睡熟了,抱起轻盈的她放到休息室的床上,盖好毛毯,开了台灯,调低亮度,降下窗帘。

柯立人换了一个睡姿,侧身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握着拳头放在胸前。

端木禾温柔地舒展开她的拳头,搓搓她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粗糙的手掌上的茧子,愁眉紧锁,心中酸楚,看着她,像看着一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他轻拍着她入睡,然后关灯转身,在关门的刹那,他对她说:“该哭的时候笑,很丑。灯熄了,你可以哭了。”

屋子里留下一片黑,而柯立人只是埋在纯白色的床单上沉沉睡去,睡了,是短暂的死亡,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没有纷扰,没有忧伤,也没有疼痛。脑袋里的想法累了,便能入睡,对她来说,是一个绝好的习惯,而枕头上有一些斑斑泪痕,只是因为她有时候并不那么愿意醒来。

端木禾打开她的密码锁,找出属于自己的钢笔,笔帽内侧果然有“Yale”的手工雕刻字样。他跟她说过,自己留学耶鲁期间最喜欢逛一家售卖钢笔的老店,店不大,装潢特别古朴,很有情怀,老设计师不善言谈,钢笔款式有些复古,质量却是一流。

他能看到她——向来厌倦颠沛流离、翻山越岭的她,迷迷糊糊地横穿美国大陆,从洛杉矶舟车劳顿辗转到纽黑文,晕头转向、语言不通地穿梭在犄角旮旯交错纵横的街巷里,寻找那家不起眼的小店,就为了买到他用惯了的钢笔,因为不容易,她买了两支。

端木禾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想笑,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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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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