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怕她不精彩
拿着田阳爆出的料从铸造厂回来之后，方圆就动身去了酒店参加深城“三岛开发及交通建设”慈善早茶会，餐会是以市长苏睿个人名义举办，有趣的是，邀请名单上还有柯立人的名字。
这对儿没有公开的眷侣在热恋传闻蔓延之后，还是首度在公开场合碰头，这必将是一场非常有意思的聚会。
苏睿在偌大的餐厅里与前来捧场的企业负责人一一问候、寒暄，作为一种保护，只是向坐在角落里的柯立人微微点了点头。
苏睿精神抖擞地走上台打开幻灯片，言简意赅地开场：“感谢各位商界朋友在百忙之中拨空前来参加今天这个需要花大钱的早茶会，有人开玩笑说我在公然打劫，没错，说我为大家摆了一场‘鸿门宴’并不为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愿意过来陪我吃这顿天价早餐的你们，肯定跟我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把我们的家乡变绿、变富、变美。话不多说，切入正题，地处深城沿海的这三座岛风景秀丽，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小舟岛是一个天然的大渔场，谷谷岛土地肥沃盛产粮食果蔬，丫丫岛以山地养殖为特色，三岛自成一色又相辅相成，岛上常住居民加起来大约八百余户，且以老年人为主，在现代化的今天，他们出入却只能行船，遇上恶劣天气更是极度不便。今天在座的几位企业家就是从三岛走出来的，大家对此都很忧心，一直挂念着留守家乡的乡亲父老，我们多次走访三岛，也见识了它的美丽与哀愁。市政府已经把完整的规划提上日程，在不影响、不破坏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建桥将三岛相连，确保交通畅通无阻，如此一来三岛过剩的农副产品，就能快速便利地疏送到深城市区民众的菜篮子里。”苏睿指向身后的大屏幕，“大家看到的就是三岛大桥的三维效果图，他以优美的身姿横跨在三岛之间，雄浑壮丽。这三座桥以七色彩虹为主题，出资兴建的企业或者个人能出多少钱，咱们就能修几米桥，资金完全透明化，我们会在桥面上用颜色的变换划分出属于你们的路段，分别留下属于企业或个人的功勋铭牌，桥栏杆上也会刻下参与建设的企业或个人想说的话，以表纪念。各位企业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没有意义的话我在这儿就不过多赘述了，说多了真的会耽误深城的建设与发展。筑桥修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米不短，百米不长，期盼在座的各位慷慨解囊，踊跃参与！”
现场掌声如雷，很多企业当场积极响应，敲定捐款、捐设备、甚至捐人才，柯立人却没有任何表态，自顾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发一语，陪她参会的唐涵一直盯着手机，时不时两人低头耳语几句。两个人漫不经心敷衍的模样，都被分秒紧盯的方圆记录在摄影机里。
到了自由交流环节，大家从餐厅移步到宽阔的会议厅，三三两两低语交流。方圆拿着话筒主动来到了柯立人旁边，唐涵一再表示柯立人不接受任何采访，不回答任何问题，却阻挡不住方圆和其他记者们的工作热情。她笑意盈盈地对唐涵说：“我们都是深城儿女，为家乡应援几句也是应该的，莫非柯总还怕我这个小记者不成？”众人之下，她这一句，让唐涵语塞，也让柯立人无法拒绝。柯立人示意唐涵，既来之则安之，不躲了。
“请问柯总怎么看待这次苏市长发起的募捐活动？”
“很好。”
“我刚刚在现场看到很多企业老总情绪高涨，纷纷慷慨解囊，捐献财力、物力以及人力为三岛建设不遗余力，深城人都知道您一向非常热衷公益事业，请问这次您捐赠了多少用来帮助三岛居民？”
“没有——”
方圆快速提问：“那么您是以‘安居’的名义捐赠的吗？”
“没有——”
方圆阻断她没说出口的解释，提高音量问：“那么您高调出席活动却又刻意回避捐赠，是因为最近您与苏市长的恋爱绯闻吗？”
柯立人和唐涵都没预料到她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提出这样不严肃的问题，柯立人当场怔住，不知该怎么回答。众记者也都对苏市长与柯立人的恋情有所耳闻，出于好奇都举高了手里的机器虎视眈眈。
唐涵有意挡在柯立人面前，“方记者，今天的主题是三岛建设，无关三岛建设的问题我们一律拒绝回答。”
“可是，你们虽然来了，却没有参与三岛建设啊，柯总不是来捐款的，那一定是来谈恋爱的喽？”方圆笑着说，引起众人哄笑。
唐涵义正言辞地说：“关于三岛建设的捐赠，我们安居自然有详尽的计划，不便在此透露过多信息，更不愿得到过多关注，请这位记者的提问不要偏离主题，更不要涉及到柯总个人隐私，我们不接受任何没有意义的采访。”
“抱歉造成您二位的误解，我以为今天并非严肃的场合，只是深城儿女欢聚一堂，同心同德为家乡的建设出谋划策，表表心意而已。苏市长特意发出个人邀请，也意在让大家放下平日的拘谨严肃，我的理解应该没错吧？”
“没错，深城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记者，今天的餐会定然事半功倍。”说话的正是苏睿，他来到了焦点中心，温文尔雅地说道：“这只是一餐早茶，也是我早有预谋的道德绑架，发出的邀请函已经写得很清楚，我需要深城本土企业家的积极参与，然后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做出恰当的安排。没人比当事人更了解自己企业的运营情况，必须权衡利弊量力而行，各家企业是我们城市的支柱，需要保护，需要支持，我们当然不会做出拆东墙补西墙这么愚蠢的行为，希望在场的记者朋友不要刻意歪曲这次茶会的主旨，更不要曲解前来捧场的企业家！经济市场一线的苦，不是谁都吃过，不是谁都能咽的下去，我充分理解。在这儿，小苏请媒体朋友多多传递正能量，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家园需要振奋人心的声音。至于我个人，非常感谢大家关注我的感情问题，我还是很乐意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的，不觉得很亲民吗？但是，如果牵扯到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朋友，那一定是我的言行举止不妥当，给大家造成了困扰，这绝对是我的失误。如果我将来真的有了好事，一定乐于分享，如果你们妄自揣测，我只能把人藏起来了，不过照这种咄咄逼人的状况，哪个姑娘还敢跟我相亲相爱呢？请大家高抬贵手，放爱一条生路，拯救一下我这只可怜巴巴的单身狗吧！”
苏睿的话引起哄堂大笑，大家喜欢他。
匆忙赶来的端木禾和纪明月站在不远处，听到了这番亲民幽默的说话，这位风度翩翩的苏市长不着痕迹地为柯立人解了围。
“有人煞费苦心地保护她了。”纪明月笑着说，“是我们杞人忧天了吗？”
端木禾牵了牵嘴角，不发一语。
方圆看到苏市长的眼神扫过柯立人，只那么一眼，全是深情。
唐涵悄悄收拾了手包和衣服，看来是想要带着柯立人离开，方圆抓住机会向苏市长发问：“看来苏市长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折服了多少深城姑娘的芳心呢，最近我们编辑部在写一篇关于‘丁克家庭’调查报告，请问苏市长对此有何看法呢？身为深城最有价值的女企业家，柯总对此有什么看法呢？”她的提问捆绑了柯立人，自然也留住了柯立人。
唐涵意识到方圆来着不善，却被水泄不通的人群搞得寸步难行，她焦急地寻求一个出口，却被柯立人淡定地阻止了，该来的总会来，方圆既然有备而来，又岂能容她说走就走？躲得过初一，还有十五。
“这位漂亮又可爱的记者朋友又转向社会问题了？”苏睿笑着回应：“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家庭的选择，也一定是夫妇之间深思熟虑之后的慎重决定，我们当然应该尊重，但是对于前段时间我谈到的关于深城降幅很大的婴儿出生率来说，我希望每个丁克家庭都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当然，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无条件尊重并接受。换个角度说，这恰恰需要我们政府部门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让每个家庭的生活成本降低，经济压力得到缓解释放，幸福指数攀升，这才是解决这个问题最根本、最有效的方法。请各位市民朋友看我们的，我们不会停止努力。”
方圆把话筒递到柯立人面前，柯立人浓眉紧皱，看着方圆，她全然明白了她就是冲自己来的，却没有迎战的力气。站在人群之中，面对灼灼目光，她有点不知所措，脑海里极力措辞，想像苏睿一样游刃有余地化解掉此刻的不安，可她天生缺乏这种斡旋能力，只好强忍着，想着如何冲破团团包围安静又安全地离开。
端木禾欲冲上前，却被人浪排挤在外。
苏睿笑着对方圆说：“这位记者，柯总明明还没有组建家庭，该怎么回答你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呢？不如您换个过来人问问，相信在场很多人都乐意帮你完成调查。”
方圆笑着说：“其实我是受了一众男同事所托，问问他们心目中女神的想法。”
“那你就没有受单位女同事所托，问问男神的想法？”苏睿幽默地转移她的视线。
“那苏市长，您会介意女朋友不能生育吗？不是可以选择丁克，而是不得不丁克？”
“我个人非常喜欢小朋友，众所周知我是家里的独生子，童年总是形单影只，缺少一个争吵打架的玩伴，还挺遗憾的，所以觉得家里孩子越多越好。”
“所以苏市长真的没有女朋友喽？我们了解到柯总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辈子不可能怀孕生子，所以苏市长真的没有跟柯总谈恋爱喽？”她仿似不经意的发问，却给了在场的每个人当头一棒。
苏睿含笑的脸瞬间僵硬了，他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柯立人，也看到众人惊诧的表情，马上把职业笑容挂在了脸上，但是变得异常凝重，“这位小姐，我们在公开场合谈论个人隐私是不是非常不妥？很显然你的问题已经严重冒犯到柯总本人，请你马上跟她道歉！”
“哎呀，真的抱歉，一定是见到自己的男神太激动了。”方圆故作娇羞，捂住了嘴，然后转向柯立人，点头致歉：“对不起柯总，今天我失言了，真的不是有意透露您的个人隐私的，请原谅我，这是您的一个伤口，一个缺陷，但是我丝毫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她又给了将信将疑的众人一个实锤。“如果我听说有误，还请麻烦您纠正我一下，毕竟这对您以后的恋爱和婚姻影响都不太好。”
大家都在等着柯立人做出反应，柯立人杵在原地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你——”苏睿和唐涵同时开口意图阻止，却被柯立人打断。
“你对我很好奇？”柯立人抬起头淡然地问。
“大众对您都很好奇，你是深城的女儿，也是深城的女神啊。”
“谢谢抬爱，如果你把人捧到高处就为了开膛破肚一探究竟，那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放下来？柯立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大家都知道我没念过几天书，除了能做几件桌子板凳，其它什么也不会。我是一个没文化的人，看一本书都需要借助《新华字典》，我是一个肤浅的人，一日三餐之外只想赚钱，我不是什么传奇，没什么伟大的梦想，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精神境界，更不是靠伟大的梦想支撑才有了今天的安居，而是仰仗比我有能力、比我有目标、比我有冲劲的安居人。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跟大多数努力生活的人一样，拼命工作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不挨饿。把我这种平凡渺小的人奉为女神然后要求我必须完美，必须楷模，要求我事无巨细向你交待，如果我不配合就是天理不容，只是因为你想听，我就必须要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我说什么才能满足你呢？你有模板吗？你有标准答案吗？我不行，但我可以学。”
柯立人几句和风细雨的话使现场的人都怔住了，围观的人觉得这个不显山不露水、没文化的贫民总裁说话却有深度。苏睿觉得这个平日软弱的人，骨子里都是暗戳戳的刚强。端木禾、纪明月、唐涵觉得柯立人在被逼到死角之后，终于温温吞吞地实力大爆发了。
方圆觉得这个聪慧过人始终扮柔弱的对手，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暗爽自己已经成功激怒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酷总裁。人急了总是容易显出原形，心中不禁暗喜，赶紧把脑子里的紧张抽走，乘胜追击：“再次为我的无心之失向柯总道歉！其实，只是您的前男友跟我的同事多聊了几句，透露了您过往丰富的情史，并说您是因为过去年少无知、不懂自爱才铸成大错，导致切除子宫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大家一直喜欢、欣赏您清风霁月、淡泊名利的性格，对于这种伤害性、打击性、震惊性并存的传闻，事关重大，大家都期待你亲自出面澄清一下。”
“说什么话，是个人权利，听什么话，也是！我不会妨碍和阻止任何人行使这项权利，哪怕传闻对象是我，但我也会行使自己不说不听的权利，拒绝你肆意挖掘我的隐私，我不会配合你满足你个人和广大看客的好奇心！这个世界只有相互尊重才能相安无事，和平发展，难道不是吗？”柯立人低头笑笑，“今天原是来参与三岛建设的，却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哗众取宠了，抱歉，苏市长，安居各个部门讨论之后，在保证几个公益项目都能顺利推行的情况下，会向您提交一个可行性方案，先告辞了。”柯立人看着仍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方圆，轻轻说了句：“麻烦让开。”
唐涵一把推开方圆，两人在众人的目视之下坦然离去。
到了酒店门口，方圆追了上去，高声说：“柯总留步，如果今天的提问会影响到您和苏市长之间的感情，我向您道歉。作为女人，我理解你失去的痛苦，真心祝福才子佳人的结合，希望你们顺利。”
柯立人停住脚步，冲她笑了笑，“原来你是来棒打鸳鸯的，这也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吗？辛苦了。”说完绝尘而去。
方圆看着柯立人的车子消失，不禁发出感叹：“继续努力撑着你的道貌岸然吧，直到虚伪的面具掉在脚面上！”
纪明月和端木禾突然出现，纪明月笑着对方圆说：“做好失望的准备，方小姐有生之年绝对等不到那一天的。”
“你们信天理吗？”方圆问，纪明月注视着她不回答，“柯总的光鲜之下藏的都是悲剧呢，这是上天的意思吗？一个对父不慈，对母不孝，对手足不亲的人，会有怎样的凄惨下场呢，我似乎看到了正义的走向。”
“看到你一步步蜕变，狭隘却毫不自知，真心为你感到悲哀。”纪明月笑着说。
“路还很长。”说完，方圆面带胜利的微笑转身去了会场。
“惜才爱才也该有点尺度吧？”端木禾不悦地说。他不喜欢不聪明的年轻人，更不喜欢心术不正、投机取巧自以为聪明的年轻人。
“本来有的，跟你的柯姑娘久了就没有了。”纪明月怼回他。
两人等车时，端木禾被苏睿亲切地留住，“端木律师，能不能耽误你一壶茶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