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鸥走到饮茶台旁,自然地在客座上坐下,严肃地对柏珩说,“晚鸥此行属不辞而别,等揭露尸火毒真相后,我自会向荆溪主君负荆请罪。”
柏珩偷偷地端详晚鸥的侧脸,才发现师姐认真严肃起来丝毫不逊色于息决先生,弱声道,“师姐……大可不必如此,师姐若揭发了真凶,父君定会奖赏的,也放了阿琏,过几天,我们就又可以一起习武了。”
晚鸥没有理会,作出一副愁眉深思状,柏珩为她斟了一杯沁人心脾的清新茶,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的手旁。
“对了,光华还好吗?它可还听归心君的话?”说完,晚鸥闻到了令人心情愉悦的茶香,淡然一笑。
“光华就只听阿琏的话,阿琏不在就会叫唤不停。不过我还好有一架他送我的古筝,得时不时为它弹奏一曲,它才肯乖乖的。”
柏珩话音刚落,光华就撒着脚丫奔进了殿内,乖乖地端正站在晚鸥与柏珩的跟前,喘着粗气,伸着粉嫩嫩的小舌头。
晚鸥伸手将光华抱进自己怀中,眼睛里忽而亮起了几分光芒,抬头看向柏珩,“我竟不知归心君也学会了弹古筝?”
柏珩轻哼一声,嘟囔着嘴,“唉,我弟弟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耳濡目染罢,也可能是子氏血统所致,拿起琴来,便知晓如何弹奏,不过曲艺精巧自然是比不过阿琏的。”
柏珩又忽而认真起来,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疑问道,“对了,师姐要用瞳术查案,为何不在华荆池查?”
晚鸥抬眼看了一眼柏珩,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我试过,可是在整个露华苑里,用彩虹瞳看不到任何过去的影像,应是所有发生的事情皆被人抹去,恐怕凶手已经先行想到这一步,在犯案后施了术法,此人心思何其缜密。若非如此,我也不用大费周章去楼兰了。”
晚鸥回忆起在彩虹瞳开眼后,前往楼兰的前一个晚上,晚鸥曾趁夜色潜入露华苑,试图用瞳术查看案发当晚的影像,竟然一无所获,在彩虹瞳里出现的就只有一片空白画面。
“那此行你有无受伤?我听说楼兰苦寒无比,那孔雀河中不知道有多少邪祟精怪。还有!师姐声名远扬,你可是不霁何虹啊,难道楼兰人就没有被发现吗?”柏珩一只冰凉的手扯了扯晚鸥更加冰冷的绸缎袖口,忍不住关切道。
晚鸥刚刚拿起茶杯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雅,喝了一小口杯中的清新茶,柔声回答,“我将自己的心神和修为极力隐藏着,服饰不穿带莲花图案的,将霁虹也收入了灵器囊中,若旁人不用最高阶的感知术感知,绝对无法看穿我真实身份。”
“师姐此行可有碰到孟叔择?”想起孟子阻那个家伙,柏珩的眉头快要拧成一团麻花一般,五味杂陈的心情尽写在脸上。虽然素未谋面,但柏珩心里却是恨透了那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却恶名昭彰的嗜血狂魔。
“别说是孟叔择公子了,我就连凭岚君和成言君都碰到了。”晚鸥低头认真地抚摸怀中的光华,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柏珩伸出手揉了揉晚鸥腿上温顺的光华,逗弄着它,无意间问道,“孟氏三兄弟竟然无人识破师姐?”
晚鸥的脸上愣住的表情一闪而过,即刻就恢复平静,有些结巴,“是……是啊。”
“那就好。”
晚鸥轻轻放下光华,乖巧的灵犬舔了舔晚鸥的手背,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归心君,你可否同我一起去芳华宫,向主君禀报华荆池尸火毒的真相。”晚鸥突然起身,站在柏珩的身前,十分笃定地对他说道。
柏珩毫不犹豫地颔首,抄起一旁木架上悬挂着的扶摇剑,迅速整理好衣冠服饰,与晚鸥一同离开月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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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宫分为主殿、东南西北殿,共五间大殿,华鹿铭居住在主殿太华殿,子红则住在沐华西殿,饮食、沐浴、书殿等两人均为共用,生活在一起,仅是分殿而卧。
深夜亥时,华鹿铭与子红沐浴更衣完毕,各自回到寝殿里休息。
华鹿铭忙于政务一整日,疲惫不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淡粉莲花纹白色中衣,躺在柔软的绒毛床塌上,正准备合眼休息,就听见了大监隔着木门的通报声,“息姑娘与归心君在殿外等候求见主君和主后。”
“本君现在要就寝,他们是有何事如此着急?”华鹿铭紧紧阖眼,慢悠悠地答道,身上未有半分的反应。
隔了几刹那,大监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急迫,“是如愿太常身故的真相,息姑娘十分急于向主君与主后禀奏。”
华鹿铭惊觉,猛然睁开眼睛,噌的一声坐起来,威严的音色却不改,“你禀报主后一声,请诸位在枝华东殿等候。”
枝华东殿是芳华宫的会客殿,殿内乃正红色的基调,四处以荷叶与莲花为装饰,空气里溢满了鲜花的香气,枝华殿里有一种别样的庄重感。华鹿铭裹了一身白色的族袍,正襟危坐在主君宝座上,子红坐在一旁的侧座。
“臣女息晚鸥参见主君、主后。”
“儿臣参见父君、母后。”
晚鸥双腿跪地,两只手悬于胸口处抱拳,目视着高台上主君宝座的椅腿,眼神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英气,“臣女要揭露这郢都宫有别族奸细,暗地谋害华氏族人如愿太常,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
“什么,是谁这么大胆?!”华鹿铭横眉怒视,狠狠地拍了一掌宝座的纯金扶手。
晚鸥丝毫没有惧怕之意,用温柔冷清的声音继续陈述着,“郢都宫成华楼的修士统领顾克唯,此人本名路云惟,是幽世路氏的庶出第十子,也是被老幽世爵路鹤旸,以及现任幽世爵路云梦安排至花郢的奸细。”
听完晚鸥的话,华鹿铭与子红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两人面面相觑。
顾克唯是整个花郢中没有华氏血统,却最具有仙术天赋的修士了,平日里也勤勤恳恳,讨人欢喜。就算检举他的人是息决的女儿息晚鸥,华鹿铭却也是极难相信他会是奸细。
华鹿铭蹙眉,满腹疑虑道,“你可有证据?我记得成华楼的顾统领乃西楚烽火天人,楚语也说得正宗,术法是仙体双修,年约十八,为人兢兢业业,老实可靠,本君认为此子是个可用之才,还曾想着要提拔他升官。”
子红点点头,连连附和,“没错,臣妾也记得是如此。”
晚鸥却道,“路云惟是庶出子,生来温吞善良、谨小慎微,但不受疼爱,从小就被当做奸细培养,十分善于伪装,呈现给我们的品性的确是他真实品性。可缺点就是他胆小怕事,只要以此为突破口,稍微吓吓他,他应该就什么都能招了。”
华鹿铭盯着晚鸥认真执着的表情,那张清冷美艳的脸上没有半点躲闪之意,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竟然能做奸细?”
晚鸥摇摇头,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根据臣女的了解,此人贪生怕死,他做奸细是被逼迫的,并且他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路云尽,与他同住在花郢,两人相依为命,臣女早已传书给父亲,父亲派人将他们兄弟二人皆带入了宫中。”
华鹿铭微微颔首,朝殿外大喝一声,“来人!传成华楼顾统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