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林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个人互相打过照面后就进了屋。
锦苏已经提着茶壶要进灶房,温子林接过。
“既是故人,茶水我来泡,你去叙旧。”
................
方如山推辞:“不用客气,我这就走,下次有空再喝个够。”
他把沉甸甸的包袱塞给锦苏,谨慎的扫了温子林一眼,又想锦苏选的人应该不至于是见财起意,连老婆都害的人,便大方道:“……你要的一百两都在这,点点数。”
锦苏接过,很不好意思道:“辛苦大哥千里迢迢送来,回去替我向他们问好……”
“行,别客气。”方如山话锋一转,“之前你弄的那痔疮膏,还有吗吗?”
“有,有,你等我下。”
锦苏飞快地跑进去取。
方如山和温子林闲聊,笑呵呵道:“常年在马背上行走,得了点见不了人的小病,兄弟不要介怀哈。”
他这些年走的地方不少,一眼就看出温子林气质不俗,肯定不是乡下人。
“兄弟好福气,当年锦苏在我们那可是有好多人想娶的,差点就弄个比武招亲了,要知道她成亲了,今天我就带些厚礼来。”
“客气。”
温子林态度始终寡淡疏离,负手而立,身后的拳头是越缩越紧。
这个方如山...难道是乔家,锦苏旧主子那一边的人?
方如山摸摸鼻子,到:“真不是客气,说出来你别介意,我们和锦苏关系就跟哥们似的,可架不住她就是要走,我们那什么都有,她住一辈子都无碍的。”
温子林薄唇紧抿,眉间冷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悦。
可这方如山是个没心眼的,毫无察觉的继续说:“不过她想走也正常,跟着一群大老爷们是很不方便,这次我们老爷还想给多点,才一百两太少了。”
起初温子林以为这银子是锦苏朝乔家要的,方如山也是乔家的人,可从对方谈吐来看,实在是不像大户人家教出来的下人。
此人粗旷豪气,更像是江湖人士。
温子林有意提起,“你们乔家...”
“谁说我是乔家的?”方如山心急口快的打断,“那乔家就是一窝害人精,特别是那当家的娘们,老子是不认识她,要是知道是谁,半夜摸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给锦苏报仇!”
确定不是乔家的人,温子林不动声色的继续套路,“其实都过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放屁!”方如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觉得不妥,抬脚擦掉后恨恨道:“那个乔家少奶奶比马贼还心狠,让牙婆把锦苏卖到窑子去,还要牙婆在锦妹子脸上刻字,分明就是想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方如山咬着牙槽,“老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牙婆送到窑子去,让她自食苦果,老是老了点,但服务倒夜香的还是绰绰有余。”
他愤愤不平,“锦苏医术好心地好,也就那臭婆娘嫉妒,我们帮里当宝贝供着呢,有她在,帮你兄弟多年痔疮好得七七八八。”
温子林干咳了声。
方如山忙说:“放心放心,没脱裤子。”
听闻锦苏原来竟历经大劫,温子林眸里的冷光越发的浓,骨节发出错位的‘咔咔声’
乔家,欺人太甚!
“你们聊什么。”
一刹那,温子林收敛了所有的张狂与对乔家的杀意,又恢复无害慵懒,看向锦苏。
锦苏不知他们的谈话,笑着递给方如山一个大包袱,“准备了很多,给弟兄们多派发点,你们常年在马背上,要多注意饮食。
里面还有一壶米酒,是这里的特产,专门给你准备的,我割了点腊肉让你路上送酒,就是别贪杯,但是后误了事,小心受责罚。”
“晓得晓得。”方如山接过揽在背后,,道:“本来不止我一个人要来,但临时帮里出了点事,大家都说等开春后就来接你回去住一阵子,温兄弟也一块来,热闹。”
锦苏笑着应下,方如山这才跨上马,转眼已经是百步开外。
“我对他们有恩惠,当年离开的时候,帮里的头儿说随时能兑现承诺。”锦苏怪不好意思,“所以我要了一百两。”
两人踱步进屋,锦苏去清点银子,忽的低呼:“这可是有两百两!”
难怪方如山走得那么急,如今再去还银子也不现实,锦苏便把多余的收起来,家里穷,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锦苏。”
温子林每次连名带姓的喊就没好事,锦苏心头一跳。
“我们谈一谈。”
温子林坐下,指着身边的位置。
“有话好好说,别那么严肃,怪吓人的。”
锦苏刚坐下,一杯温热的茶水就送到了面前,她给了温子林一个‘来得及时’的眼神。
家里的茶叶一直都是下等货,起初温子林喝了一次就不肯再喝,现在依旧如此,不过他也倒了一杯,陪着锦苏,时不时抿一口。
“他们是江湖人?为什么乔家夫人要卖了你?”
锦苏顿了顿,垂眸看着茶叶在茶水里漂浮,缄默片刻后才状似不在意道:
“没为什么,乔亭笙生病的那段日子是我贴身照顾,乔夫人嫁进来后认为我不安好心,整日想着勾搭乔公子,便将我卖了。
路过山崖的时候我跳崖,结果没死成,反而被一批马贼所救,正好帮派大当家的夫人多胎难产,我顺手帮了一把。”
她有些感概,以前觉得过不去的坎,现在也能轻轻松松的说出来,当时那求死的决心倒是随风而去。
锦苏越是轻描淡写,温子林的心越是揪得死紧。
他也曾有一段绝望的时期,最是能感同身受,若此此时锦苏哭一哭,闹一闹,或者抱怨咒骂,兴许他还不会这么难受。
“那地生活习惯还是有差异的,我说要回来,他们就放了我。”
“乔家的人没再来?”
锦苏笑了,“我只是乔家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死了都没人在意,怎会有人来寻找我。”
忽然被温子林拉住手,锦苏一顿,两人生活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
温子林力道颇重,锦苏吃痛。
“欺负你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温子林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分量极重,锦苏不了解他的过往,所以并不知面前的人是个吝啬承诺的人,而今日,他却承诺要为锦苏报仇。
“没必要,当年在乔家当丫鬟,待遇还不错,也少挨打挨骂,作为雇主,乔家对我不薄,只不过那乔家奶奶进门之后才生了那么多事端,如今我也用不着依仗乔家,以往的事更不想揪着不放。”
温子林松了手,又给锦苏倒了杯新茶,闻:“乔家经商还是为官?”
锦苏道:“家中在朝廷当官的,听说还不是小官。”
温子林略微思索,“乔迁?”
锦苏:“乔迁就是乔家的老太爷。”
这一次,温子林思索的时间更长,好一会才温:“乔家少夫人,可是从长安来的?”
锦苏诧异,“这你都知道?”
温子林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只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官,恐怕也只是两家联姻,又得了那泼妇娘家的一些好处,才致使那泼妇在乔家狐假虎威,肆意欺负人罢了。”
锦苏冒着生命危险照顾乔家少爷,对乔家有恩,此前在乔家生活也算无虑,那恶婆娘一来就能作威作福,定是算定了乔家不敢怎样。
锦苏神色暗淡,“乔夫人确实是世家之人,祖上范阳卢氏,是姜子牙的后人。”
在乔家听得不少,这卢氏一家可了不得,如今在长安那寸土寸金的地方还享有千户封田,是个很大的世家。
想到此,她眸色更暗淡。
温子林嗤之以鼻,“已经是强弩之末,还不收敛,怕是离落败不远!”
锦苏没有吱声,温子林熟知乔家老太爷的名字,对长安大家族卢家不屑一顾,甚至还嘲笑千户封田。
他浑身的贵气是装不出的,那么温子林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锦苏率先撇开话题,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明日我进城里一并买回来。”
“一同去。”
“不行。”锦苏分析到:“清北王恐怕这几日就该到了。”
她点到为止,提醒温子林该避开风头。
温子林面露迟疑,久久不下决定。
“你可是担心我被乔家的人认出来?”
“是。”
如今知乔家有蛇蝎心肠的人在,温子林如何能不担心!
“乔亭笙此时应在长安,那母夜叉肯定也跟着去,没事,就算遇到了乔家的下人,又不是深仇大恨,也不至于揪着我不放。”
温子林还是没给个确切的答复,这事也就过了。
夜晚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锦苏躺在热炕头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朝外头喊:“炕头还不够烫!”
不多时就听见隔壁开门声,温子林去灶房烧火。
炕头重新热乎起来,锦苏舒服的叹息声,正要入睡的时候,温子林抱着被子光明正大的闯了进来。
“下雨,我炕头冷。”
自从那次锦苏在雨夜哭过之后,每次下雨时温子林都以各种理由强挤一个炕。
今天炕头冷的理由还算正常,上一次是说屋子里有蜘蛛,上上一次连理由都懒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