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林打了声招呼,而后自顾自的在炕另一头躺下。
这人从不逾规,睡觉无声,睡姿也好,一整晚都不带动一动的,锦苏也就随他去了。
而且睡不着的时候两人还能说说话。
“其实以前我有一套动手术的工具,做得十分精巧,可惜被赶出来后没来得急拿,现在也不知被丢去了哪里。”说到此,锦苏满是遗憾,却也不后悔。
那套工具最开始是为乔亭笙做的,带不出来也好。
温子林应了声,表示正听着。
他黑亮的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想到即将到来的清北王,温子林紧了紧拳头。
恰好锦苏提到了清北王,嘀咕着不知要闹多大的阵仗,要是封城可就糟了。
“你说要是这清北王也是个鱼肉百姓的,他来一次,这周围几个县的百姓可要受苦了。”
“他不是。”温子林笃定道:“清北王为人不喜铺张浪费,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那就好,之前的铜板也算花得值。”一想到不必要的花费,锦苏就肉疼,她有道:“邱家小孩摆满月酒,今早还喊咱们去喝酒席,我寻思着出点钱,再带点糕点过去随礼,也就行了。”
“好。”温子林道。
这些事平日都是锦苏做主,可是她就是喜欢说,得一个温子林的‘好’字。
温子林虽对家长里短的事没什么兴趣,但喜欢听锦苏说。
夜深人静时,忽的院外传来小声的呼唤。
“锦苏...锦苏..”
温子林已经披衣起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去开门。
“锦...”
看到开了,江清如的呼唤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披着件袍子的男人,清冷俊美的表情上写满了被打扰的不悦。
“清如?这么晚?”锦苏穿好衣服也跟了出来。
江清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侧身进门,溜到锦苏身边。
“你相公...好恐怖啊。”想到刚才的眼神,江清如尾椎骨就有一股凉气往上冒。
怎么会呢?锦苏去看温子林,后者回了个温和无害的眼神。
温子林并不跟着到大堂去,自个回了屋,大有种当家人说话,内子不插手的贤良淑德感,给足了锦苏面子。
“阿牛祖父走了,二更天刚走。”
“唉,也是到时候了。”
阿牛的祖父不是病死的,而是寿终正寝,这是好事。
“二更天刚走,三更天一家子人就聚在一起商量后事,说是要让阿牛出大头,把娶亲的钱拿来贴补丧事,再请个风水师找坟,还有请几个和尚念法。”
江清如和王阿牛家里的长辈都不同意这门亲事,知王阿牛攒钱要娶江清如,还不如扣了那笔钱。
锦苏问:“那阿牛哥怎么说?”
江清如拿出一个小包袱,“早些时候我就怕他耳根子软经不起游说,把钱要来保管,现在这银子放我这也不安全,就放你这。”
锦苏点头收下。
江清如放了银子后就走。
锦苏回房,温子林在等她。
她又将江清如的事说了一遍,这一次,温子林开腔。
“你和王家有些交情,礼可重些,至于白事便找个理由推了。”
“为何?”
“总之就是不许。”
锦苏撇嘴,“说好的大事我做主呢。”
温子林老神在在,“红白事向来都是家事,小事,听我的。”
他心内也忧虑恼怒,只气锦苏不多想些,明知自个身份特殊,居然还想去参合白事,要是遇到个道行高深的和尚,被随手收服可怎么办!
锦苏嘟嘟哝哝,她先忍着,反正治好了这货也要走的。
次日。
锦苏坐着村里的牛车去了城里,半路上还遇到了王阿牛,他要去城里买棺材,回来的时候两人一同回,还省了几个铜板。
此时已是夕阳西落,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阿牛和锦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站村门口的是不是你男人?”
锦苏闻言迢远看去,站在村门口老槐树下,背影被拉得老长的男人,不正是温子林么。
锦苏跳下牛车朝温子林小跑,边跑边喊,“天气这么冷,你来这干什么!”
温子林宽大的手掌包住锦苏冰冷的双手,俯身呵气。
他手掌很暖和,可是脸都冻出了红血丝,锦苏抱怨:“等了多久?”
“刚来。”温子林把锦苏的手拉进怀里,贴着里衣,“捂着。”
王阿牛骑车牛车慢悠悠的来,道:“你们连夫妻很恩爱啊,越看越有夫妻相。”
温子林捂暖了锦苏,拉着人手腕就走。
“回家。”
其实他老早就在这等候着,家中没了锦苏,冷冷冰冰的只是一栋房子,他呆不住。
自从来了这家,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分别这么长的时间。
“看,老字号的烧鸡,你铁定没吃过。”锦苏迫不及待的分享今日买了些什么,带去的空竹筐如今装得满满当当的。
温子林背着竹筐,时不时应了声表示听到了。
走到家门口,锦苏嗅了嗅。
“谁家煮鸽子。”
“咱家。”
温子林赶锦苏去大堂,然后端来了一大碗鸽子汤。
今日锦苏刚走,他后脚也出了趟门,在山脚守了半个时辰,猎到了一只野鸽。
以往他经常在专属的狩猎场中打猎,技术了得。
锦苏崇拜的目光让温子林很舒坦。
喝了一大碗鸽子汤,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锦苏放下碗,献宝似的拉着温子林到门边等候。
好一会儿才听见铃铛的声音。
村野间有不少商人往来,把这村的物件卖到那村去,收个差价,他们在马蹄上挂着铃铛,一听铃铛声,便知是商贩来了。
这次的商贩带了匹枣红大马,锦苏付了运输钱,喜滋滋的拉着马儿进院子。
“你且看看这马值不值八十两,我在集市上看见外乡人要卖这马,出一百两呢。也怪他不会选地方,集市多是普通老百姓去的,谁会花一百两买匹马。我还了价,八十两买了。”
温子林目露赞叹,这是一匹好马,若是以前的他,出八百两都买。
锦苏看温子林的表情就知道买了好东西,喜滋滋的说:“到时候你带着这马走,也算有个坐骑。”
看见温子林瞬间冷下的表情,锦苏赶紧噤声。
刚才太过于得意忘形,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说,这马以后还可以托东西,当脚力。”
“越描越黑。”
温子林淡淡道,再不肯多看马一眼,看了糟心。
可他又是爱马之人,不一会又溜达出屋,欣赏着马的躯干,鬓毛,喜欢得不了。
锦苏也欢喜,虽然八十两贵得她心肝疼,可是温子林喜欢,也就值了。
谁叫她当家,当然要宠着这入赘的相公咯。
“我已经叫铁匠重新打了一套巩固,十五日内必送来,这几日我在到山中采撷草药,不用半个月就可以替你医治。”
“届时我骑马带你去踏青。”
温子林也有点小孩心思,他自诩骑马技术好,想在锦苏面前炫技。
这样,锦苏会更崇拜他,就不老想着老赶他走。
“那到时候我就做些团子,踏青的时候能吃。”锦苏兴致勃勃的应道。
两人又聊到别的话题,锦苏声情并茂道:“不愧是王爷驾到,守着驿站的士里三层外三层,还不允许百姓靠近。
不过听说世子水土不服,这几日上吐下泻,县太爷贴了榜,正召集大夫给世子看病,治好了五十两,治不好治罪,哪里有人敢去?!”
温子林神色淡淡的听着。
“你怎么不管着我,让我别去凑热闹了?”
“以你的个性,必然嫌麻烦。”
“那倒是,这些达官贵人没一个好相处的,到时候就怕是华佗给曹操治病,反而掉了脑袋,我也没大追求,能糊口就好。”
锦苏顿了顿,有开始说道:“还有,城里好像多了一批外乡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剑,剑上面刻着...”
她这次到城里,看得多记得多,回来都说给温子林听,希望能有帮助。
这一夜,温子林确实无眠。
清澈,有人粗鲁的砸锦苏家的门板。
起初锦苏还以为是谁得疾病。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温子林在门外道:“我去看。”
门外的声音越发的不耐烦,等温子林开了院门,几个衙役挤开他涌进院子里。
“锦苏呢!”稍胖的衙役不耐烦的喊着。
锦苏疾步走出屋子,忙对着喊话的衙役道:“衙役大哥,我在这。”
衙役上上下下的打量锦苏,问:“会看病?”
锦苏点头:“会。”
衙役挥手,示意其他衙役押走锦苏,“跟我们走一趟。”
衙役的手还没碰到锦苏就被截住,温子林目光冷冽,稍微一用力,那衙役就嗷嗷叫起。
“快松手!”锦苏赔笑,点头哈腰问:“大哥,我配合,跟你们走,不过也得说说是啥事是不是?要是看病啊,我正好把家伙带上,免得还要再回来拿一趟。”
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温子林一把。
“给世子看病,有什么赶紧带着,要是耽误了世子的病,你吃不了兜着走,钱都收了,就该有这觉悟。”
锦苏忙从怀里捞了点碎银递给胖子衙役,好声好气的问:“大哥,是谁收了这榜?”
衙役扫了眼银子,藏进袖子里,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你后娘王氏,她说你是远近驰名的神医,什么病都能治。”
锦苏气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