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过,血红的太阳逐渐隐没到了地平线以下。
怀远的大草原上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上万人的露天宴会。
宴会的主角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二太子殿下。
宴会用的帐篷被搭了起来,只有拥有地位的人,才会被帐篷覆盖,至于那些士兵,自然是名副其实的露天了。
中心主帐自然是二太子的所在,帐内陪同的是崔宝器、武国公和二太子的核心幕僚谈道清与马辅平,在下首便是随行而来的几个将军级别的高官。
至于刘仁之这等的校尉职衔的大人,也只能被排到了次帐,根本就没资格跟人家在一个帐篷。
更不要说刘睿他们没有官身的人了。不过刘睿与智信三人因为年纪较小,沾了母亲的光,被公夫人带在身边,到了王妃殿下的帐内用餐,这里离着主帐不是很远,上的菜式还都热乎。
倒霉的刘礼之,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兵,有了身份,于是只能与士兵为伍一起吃饭。按照刘睿的想象,估计是只能吃上野菜根子吧。
随行的官属其实有很多人,灵之国盛行举家出游,甚至于是有将军临时领兵出去打仗都允许携带家眷。
这里随行官属基本就是二太子幕僚的官属,和随行将官的官属。
女人和孩子扎了一堆,自然是叽叽喳喳的,要比男人们那边的席面热闹的多。
分餐制的席面,一人一张桌子,排出去老远,很有点首尾不相顾的意思。
因为是主家的缘故,所以公夫人一家座次离着王妃殿下母子很近。
公夫人在上首陪着王妃殿下闲聊,下首孩子们自然也就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期间刘信之多次跟灵洛方搭讪,那灵洛方都是含糊过去,或是聊不了几句便就不再多说。
可他与秧地来的几个孩子,却都相处的比较融洽,谈笑自若。
刘睿兄弟三个也不是傻子,心知这是明显看不上自己胡人身份,于是三人自重身份,也就不再张嘴出声,只是低头吃菜。
这些贵宾席的菜式,都是二太子安排过来的厨子做的,不然若是按照怀远风格,不论是谁来,招待谁,那都是一顿烤全羊了事。要是来的人多,那也不过是多烤几只而已。
二太子就是汲取了三年前的教训,这次才在驾临之前就事先安排了厨子过来,一同还送来了大量宴席物资。
行酒令由多位侍者从主帐中传出,礼法的森严所在,就从这里有了具相体现。
不论酒宴的范围有多大,它进行的节奏都还是要按照主位的节奏去走,这就叫做率土之滨皆奉号令,这也是礼所要求的。
这时传达行酒令的侍者来到刘睿他们所在的帐篷内,传达可以开饮头杯酒了。
也正在此时,刘睿突然注意到帐篷的末席位置坐的一个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瞧发现正是白天欺负了他们哥三个的那名侍卫。
刘睿从地上捡起来一粒小石子,朝着刘信之丢了过去。
刘信之疑惑的看向刘睿,见刘睿正在朝末席的方向努嘴,他扭头看去,当下也发现了那名侍卫。
刘信之张着嘴扭头过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刘睿嘴一撇,两手向外一翻,同时肩膀一耸,意思瞧见了吧,早跟你说那名侍卫身份不一般了。
刘信之摸着自己后脖颈点点头,深以为然。
很快,宴会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也都吃了半饱,自然就要开始互相吹牛皮了。
这时从主帐中突然传出了惊天叫好声。
紧跟着从帐也都跟着起哄。不一会儿,一名侍者捧着一个漆盘,上面拖着几张字条,给主座的王妃,和主要陪坐的几位贵夫人一人一张。
这是记录主帐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字条,类似于小报。
这个世界的贵族宴会往往因为宴席场面太过庞大,人员构成十分复杂,又因为与宴的人们多有文人雅客,所以没准哪位喝高了,就会做出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者是吟出什么可供传唱的诗句。
所以就会有专门的宴会书记专门来记录这些事情,一旦有可以供人一笑,或者是叫人赏心悦目的诗句文章被造出来后,他们就会用纸笔记录下来,然后迅速誊抄若干份,分发到各个席面上去,让大家都知道宴会发生了什么。
公夫人在这里身份高贵,自然也收到了一份,只不过她不识字,拿到了也看不懂。
这时包括王妃在内的收到小报的几位贵夫人,已经是闭目摇首一副享受模样。
公夫人轻咳一声,冲着刘睿勾勾手指,刘睿赶紧放下正在啃的羊排,一溜小跑的奔了过去。
只不过在路过五哥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油手往他身上蹭了蹭,总不能让自己这幅油腻模样去见老娘吧。
刘信之不敢声张,只能低声抗议。
刘睿跑到母亲身旁,端端正正的跪坐下来。
公夫人用手指敲敲桌子,冷声道:“这纸条上写的什么呀?给我念念。”
刘睿赶紧领命,心中却道:自己这老娘果然霸气,满帐就她不识字,却还能如此一点尴尬都没有的耀武扬威。
刘睿拿起小报,粗略的看了一眼,低声道:“母亲,这是一首诗,是那位大司马作的。”
说着将那首诗念了一遍,然后就想回去,却不想被公夫人一把揪住耳朵又给揪了回来。
刘睿疼的呲牙咧嘴的,却又不敢大声叫喊。
只听公夫人冷声道:“你念得叽里咕噜的那是什么意思?我一句没听懂。”
这就无奈了,刘睿心中恨道:你自己不读书听不懂,揪我耳朵干嘛?
但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不耐烦来。
忙又跪坐好,指着纸条小声道:“这诗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说外边风景不错,里面酒酣耳热,美味佳肴口中过,琼浆美酒不嫌多。少了红颜知己,有的都是糙老爷们军伍汉,但是不可惜,因为男儿就该戈上卧,就是枕着戈睡觉的意思。”
公夫人哦了一声,一脸恍然的点点头,道:“我觉得他写的这个什么诗,还没我儿子说的明白呢,这有什么好的?”
说着公夫人看了一眼王妃她们,意思很明显,就是搞不懂她们在享受什么。
刘睿很想钻到桌子下面不出来了,感觉太丢人了。
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母亲这边,这才小声道:“我的母亲大人啊,人家这是诗词文章,讲究文句对仗,意境高远。是要有学问,而且还得是懂音律的人才能做出来的,哪是一般人能…”
刘睿脑子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上午时的一幅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对,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刘睿突然起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