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巡捕房提供的地址,左暮和司徒吟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程璐璐家。
见到警员突然造访,程璐璐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她确认了左暮在林家找到的钱包是韩启颂的,因为这是她几年前亲手缝制送给韩启颂的生日礼物。钱包内侧的线条缝合得并不规整,对此她有印象,一看便知。
而提及两者婚姻破碎的原因,程璐璐连连叹气,她的声音有些粗,与精致的面容有点不相称。
“凭良心说,韩启颂对我并不算差,自打结婚以来,他一直以来都对我浓情蜜意。唉!没想到那些都是男人哄女人的甜言蜜语罢了。我这个人在感情上容不得半点瑕疵,发现他有了外遇以后便决意要结束这段婚姻。”程璐璐说话的时候表情很放松,似乎已完全放下过去。
“你亲眼见过那个女人吗?”左暮问。
“并没有。”
“那么你怎么知道韩启颂婚外恋的事?”
“我见过他们往来的书信,言语十分露骨无耻。噢,对了。我在一封信中看到过那个女人的照片。”
“是这个女人?”左暮把林柔娇的照片掏了出来。
程璐璐低头看去,不过几秒钟,她冷冷地回了一句:“应该是她吧。”
“请你仔细地再看一眼,好好想想。”
“我想没错,就是这个女人,我记得她故作无辜状的眼神,让人恶心。”
“程太太,我有一个疑问。”司徒吟突然插话进来。“既然你和韩启颂已经结束了婚姻,为何你还要去找他?
程璐璐没有做声,抬头扫了一眼司徒吟。
“为什么呢?”司徒吟追问。
“因为……他言而无信。”
“此话怎讲?”
“好吧,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在我发现他与那女人的破事以后,他良心上认错,于是与我订立了契约,约定了婚姻破灭后将不少家产分配给我。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出尔反尔,一再借故拖延此事。
于是我只好三番五次地去他家催促,我们两原本约定在两年前的十月十三日见面,想不到他还是故技重施,任凭我在外面喊破喉咙都闭门不出,简直欺人太甚。
所以一气之下我就以失踪的名义去巡捕房报案,不过在路上正好见到一名正在巡逻的警员……”
“等一下,你说他闭门不出,你的意思是能肯定韩启颂当时在家中?”左暮打断了程璐璐。
程璐璐停顿了一下回答:“好像……是的。”
“也就是说当时你并不肯定?”左暮用锐利的眼神直视程璐璐。
“这个很重要吗?反正我当时觉得屋内应该有人。”
“另外想必你还留着韩家的钥匙吧?”
“有。你需要吗?你要的话尽管拿去好了。”
听程璐璐说她有钥匙,司徒吟向左暮传达了一个眼神,她想到了韩启颂家那些鞋印,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
可没有料到,她空欢喜了一场。
“不过你拿去也没有什么用了。”程璐璐接着说,“那无情无义的东西在离婚后马上换了一把新的锁。”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进不去韩家了?”
“是的。”
听到这里司徒吟撅了撅嘴,低下头来掩盖失落。
“据巡捕房的警员回忆,当时你说听到了房子一侧的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个细节我有些忘了。”
“当时你向在附近巡逻的一个警员报了案,说韩启颂家的窗户破了,里面可能有状况,于是那个警员通过破碎的窗户爬了进去,结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当时你进去了吗?”
“嗯。”程璐璐点了点头,但声音很轻。
“不过我有点好奇,既然警员已经进屋去查看了,为什么你还要进去呢?”
“也许……是鬼使神差。不过是那个警员开门让我进去的。”
“但据他回忆是你要求进入屋内的,你进去了多久?”
“记不清了。”程璐璐对左暮始终围绕这个问题盘问,显得有些不耐烦。
“由于你报了失踪案,第二天早上巡捕房去韩家进行了调查。特意观察了那扇被打破的窗户,我看过那张照片。从破碎的纹路及大小来看,这不像是自爆,应该是被人从外面打破的。”
“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打破了窗户又假装报警?”
“这倒没有,也有可能早已被人砸碎了。只是当时你亲口说听到了窗户破碎的声音。”
“那有可能是幻听,现在回头说这个干嘛。好了,能换个问题吗?”
“韩启颂是一个古董商人,在生意上有与人结仇吗?”
“做生意总归有竞争,他的圈子很复杂,但他并不透露给我。”
“还有,关于那个女人,你知道些什么?”
“哼!我知道她很贱。”
“似乎……”左暮有意放慢语速,盯着程璐璐说:“程太太对前夫的下落并不怎么关心。”
“噢?是吗……不是不关心,而是有几年不见他踪影,怕是已经绝望了。莫非你知道他身在何地?”
“他已经死了。”
“在哪?”
“上海。具体地说,就是照片上这个女人家。”
“呵呵,死得好,苍天有眼,黄泉路上正好又能再续前缘。”程璐璐反倒微微一笑。
再续前缘?莫非程璐璐早已知道林柔娇已死?
但左暮并未深究这一点,因为对方即便因口误露出破绽,也必然会用其他谎言圆掉,与试图撒谎的人探究真相毫无意义。
更何况左暮心里已有一些判断。
“这案子既然已经发展成一起命案,我想有必要再去韩家看看,不知程太太是否愿意一起前往?”左暮捋了捋衣服,起身走到门口。
程璐璐犹豫了一会,便摇头拒绝了。“我又不是你们巡捕房的人,去了想必也没什么用,再者我近来身体不好。”
“那就告辞了。”左暮转身后有意往地毯上的鞋子看了看,正要出门之际,却听见背后传来程璐璐的声音。
“你们……是现在就要去韩家?”
“有问题吗?”
“噢,不,只是随便问问。”
“巡捕房的人今天没空,只能约在明天早上前往,如果你身体舒服一些,可以一道前来。毕竟你曾在韩家住过几年,对那里很熟。我们先行告辞了。”说完左暮便带着司徒吟离开了。
但一路上左暮都一言不发,司徒吟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走在回旅馆的路上,看到左暮认真思考的样子,她也不便多问,尽管她心里也有不少疑虑,但始终无法将各个疑点串联起来。
终于,左暮在一条沿街开着许多洋酒吧的路边停下脚步。
“今晚你得出点力了。”左暮冷不防说。
“什么?”司徒吟有些不解。
“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店吃饭,不过饭后我会扮成醉汉,然后由你搀扶我回去。”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回旅馆后再向你解释。”
司徒吟不再过问,便紧跟着左暮继续行走。
街上的行人都在心无旁鹭地赶路,司徒吟没有料到,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布满敌意的眼睛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人,正是程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