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难者资料上看,山东三个遇难者中,除了父亲以外,另两名遇难者也是东明县人,铭鈺猜测,这两人当年或许是和父亲一同去的山西。当分别找到这两人的家属时,证明了这个猜测。
临春节还有十天,下午走出最后一个寻找的遇难者家属所在的村庄,铭鈺仰天望着天空,天空中飘落了他看到的今年第一场雪。
总算找齐了遇难者名单上的所有遇难着家属,使这些家庭得到了经济上的一些补偿。这些家庭,情况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亲人的遇难,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伤痛和打击。这些家庭无一不是贫苦人家!迟来的噩耗令他们流下了太多的眼泪,但这些看似不多的赔偿,对这些家庭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的。想到这些,铭鈺不仅感觉十分欣慰,同时油然而生了几分正义的成就感!(正能量)
所见那众生百态,或贫贱,或不阿,亦或偏执,无外乎一个情字和一个钱字使然!而那情字似乎是在有病呻吟!
这一年,铭鈺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
顺道来到老家东明县,在父母坟前,铭鈺站在那里低头垂泪:“爸爸、妈妈,您们也看到二姐了,我们姐弟四人都长大了……”
“铭鈺!”后面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叫他!
眼前的这人年近六十,身上着米黄色风衣,短发的头上和红色围脖上沾着雪花,戴眼镜的国字脸上露着笑容。
“您是?”铭鈺对此人感觉似曾相识。
“一转眼你就长大了,你就叫我何老汉!”这人说完竟圈搂着铭鈺的肩膀:“走,跟我去家里!”
铭鈺心想这何老汉好冒昧,上来就搂自己的肩膀,就好像是自己家长似的!可又觉得好亲切,臂弯好温暖,而且刚才从这人的眼神里看到的竟是满满的爱意,这使他乖乖顺从的跟这人走。
这人带铭鈺踩着黄河上的冰面过了黄河,又沿河堤往上游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一个村边。
“认识这里吗?”何老汉笑笑问。
铭鈺虽然出生在对岸的黄河边上,但六岁就离开了家,对岸这边虽近在眼前,但却从没去来过,对这里本该十分陌生,可现在总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眼熟,但想不起来!”铭鈺挠挠头。
走到村边一所独立带院的二层小楼,何老汉又问:“认识这个宅子吗?”
铭鈺还是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好摇摇头。
何老汉又带铭鈺进到楼房里边:“孩子,老汉我特意做了一条红烧鲤鱼,我去给你端上来。”
何老汉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认识自己?为何对自己充满爱意?铭鈺非常迷惑,同时心里又感觉格外温暖。
何老汉把已经炖好的黄河鲤鱼和一盆米饭端了上来。奇怪的是这鱼是之前就已炖好,好像事先知道铭鈺要到这里。
“何叔,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您呢?”铭鈺很想知道。
“孩子,以后会知道的。不过啊以后千万别叫我何叔,你就叫我何老汉就行,记住了孩子?”
铭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啊?”
何老汉扶扶眼镜眨眨眼,避开了问题:“这鱼一会就凉了,快吃吧。”
何老汉笑眯眯的看着铭鈺吃饱,然后道:“天要黑了,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带你去卧室。”
铭鈺有些为难:“我车还在河那边呢,我想今晚就回泰山。”
何老汉拉住铭鈺的手:“有今晚才有今后。”
“什么?”铭鈺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跟着上了楼。
何老汉推开一间小卧室的门:“孩子,记得这个屋吗?今晚你就在这美美睡一觉,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想起来就告诉我。”
很显然,这是一个女孩曾住过的卧室!一个电暖气烘的屋里暖融融的,白色的墙壁,粉红的门窗,屋顶吊着彩灯,带镜子的梳妆桌上还摆着梳子和发卡,一张铺着黄花床单软绵绵的小床,床头柜上一只马蹄形闹钟,一本封皮发黄的相册。
好温馨的小屋!但铭鈺发现,里面的陈设虽然擦拭的干干净净,可都不是现在的东西,而墙上的一本明星挂历是1990年的。难道这个小屋的主人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这里?而何老汉把这个屋子的原样一直保持至今!
打开床头柜上的相册,首页是一张年轻姑娘的半身彩色照片。这姑娘看上去有二十岁左右,穿一件粉红上衣,黑亮的长发披肩,面容似初开桃花白里映红,月牙双眸黑幽幽似在灵动闪光,似菱朱唇略露皓齿,微笑的表情更添几分春色。
在脑海里肖铭道:“这姑娘好眼熟!”
肖鈺:“我也看着很眼熟,而且我觉得仿佛有点心灵相通!”
肖铭:“可惜我们同体,无法看到单独的你,要是能看到,我就对比一下,看你和她谁更美!”
翻开相册第二页,上面是一张全家合影,那姑娘站在中间靠前,后面显然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男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何老汉,显然是着姑娘的父亲,而那女的端详白斩的脸上也戴着眼镜,显然是这姑娘的母亲。
后面的照片是这姑娘从小到大各年龄段的照片,而在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伙的照片!
这小伙眉清目秀,面容英俊,神情中带着几分洒脱。同样,这小伙也让铭、鈺都觉得非常眼熟!
肖鈺:“到底怎么回事?这何老汉、这个小屋、照片上的人,似乎都很熟悉,可为什么想不起来?”
肖铭:“是啊,这何老汉到底跟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喜欢我们?”
肖鈺:“一看到他,我们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肖铭:“我看的出来,他很爱我们!”
肖鈺:“他会不会是我们出生后给我们取名的那人?”
肖铭:“或许大姐还有这人的印象,见到大姐后,我们把照片上何老汉的样子画出来让大姐辨认一下。”
肖鈺:“咱俩都好好回忆一下,看看在哪里见过他们。”
肖铭:“可我们从记事起,经历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还记得,就连梦过的人和事也都记得,如果我们真的见过他们,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呢?”
肖鈺:“看那照片上姑娘的眼神,我总觉得有点心灵相通,你说会不会是?”
肖铭:“那就是你?”
肖鈺:“不可能是我,但一定有内在的联系!”
肖铭:“前世的你”
肖鈺:“那个小伙是前世的你?”
说到这里,铭、鈺即震惊又觉得可能。
在这个温馨的小屋,在这张软软的小床上,铭鈺睡的十分踏实十分香甜,这是他自幼至今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铭鈺在安静中自然的睡醒,伸了伸懒腰,发现窗外已是晴天,日头凌空高悬。自己竟睡了这么久,这几个月来的奔波困乏一觉全消。
何老汉忙活了一上午,准备了一桌子好饭。有红烧排骨、黄焖鸡、炸带鱼、番茄炖牛肉和香喷喷的黄河米饭,俨然就像接待自己远方归来的孩子。
何老汉不断给铭鈺夹菜,看着铭鈺吃的香甜,老汉脸上乐开了花。
此时铭鈺即感动又纳闷。
饭后,等老汉忙完坐下,铭鈺问:“家里婶子呢?”
“她啊,走了快20年了喽,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啦,”老汉说的那么轻松。
铭鈺明白他说老伴“走了”的意思,又问:“相册上的姑娘是您女儿吗?”
提到女儿,老汉的脸上带着自豪:“是啊,很漂亮吧?”
铭鈺:“好看!她叫啥名?”
老汉:“小敏!”
“她去哪儿了?”铭鈺问这话时自己的心揪了起来。
老汉一笑转移了话题:“人这辈子无论经历什么都会成为记忆的片段。我年轻的时候,人们都说我有文化,有素质,可现在,这不就成了一个庸俗的老汉了吗?知道的少了,想的少了,活的就舒心了。”
“我妈妈在世的时候,他说我的名字是……”铭鈺太想知道。
老汉打断了他:“孩子,果然你想不起来,倒也好!给我说说这些年你是咋过的。”
铭鈺诚恳的把以前的经历扼要的讲了出来。
老汉听完闭着眼睛沉默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平凡的人最后还是归于平凡的好!”
铭鈺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又道:“感觉现在多数人都很现实,特别是带孩子的母亲。”
老汉:“这也符合自然的规律,是天性!”
铭鈺想跟这和蔼的老汉多说心里话:“可又有许多人因为偏见违背了天性。”
老汉:“她们即使能分清好坏也会受固有观念影响。”
铭鈺:“您说什么样的人最伟大?”
老汉:“长年累月默默给你做饭的人,或者久病床前服侍你的人!”
铭鈺对老汉的回答有点意外,但又觉得十分有道理:“是啊,我从到石父家里,徐憨没来之前,那么多年一直是石父为我做饭,他又是那么钢的汉子,我心里好感动!”
“孩子,其实石夯是父爱的化身,他将来……”老汉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铭鈺想追问,但知道老汉也不会说,便问别的:“我见过的有的鬼魂很善良,闵先生、叶游魂、米志国、單果等,一点都不可怕,那一般人为什么都怕鬼呢?”
老汉:“嗯,是啊,一般人都怕鬼,怕鬼是因为怕死,也是天性。”
铭鈺:“既然天性怕死,那人类为什么要发明一些能毁灭自己的武器呢?比如核武器。”
老汉一笑:“哈哈,这还用问啊,傻孩子,肯定是有灵想让现在的人类早点毁灭,然后再产生没有邪恶的人类呗!”
铭鈺很震惊:“那现在的人该怎么办?”
老汉:“孩子那不该是你考虑的事了,你还是做个俗人的好。”
和老汉谈到下午,铭鈺还是有很多话想对老汉说,可这时候接到了三姐打来的电话:大姐生了,是个男孩!
铭鈺听到这个喜讯,赶紧起身告辞。何老汉拉着他的手把他送过黄河,看着铭鈺上了车。车启动后,在后视镜里铭鈺看到,老汉的笑容消失了,两眼边的鱼尾纹上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