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西边的密林中,一道红色孤烟,直冲云天。
姚浮生见此,脸色大喜,跌跌撞撞站起来,兴奋的说:“师妹,快看,是天龙门信号,看来是师父来了。”
冷心月也站起来,抬眼望去,从遮天蔽日的繁枝密叶中,果然看见一道红色的孤烟。她见陆远一脸茫然,便解释道:“这红色信号烟,是我们天龙门的特用。代表师父亲临,召集所有弟子前去汇合,不可耽搁!我二人需速速前去,陆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两人便提剑而去。经过一日的休养,这二人已无大碍,身法轻盈,步伐稳健。
此地只留下陆远一人,身处在茫茫森林之中,身上干粮也所剩不多。他认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走出这片密林。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跟踪他二人,找寻走出密林之法。陆远想罢,便朝着他二人离去方向追寻而去,并将精神力集中双眼双耳,紧急搜寻他二人身影。好在,他二人离去并不多时,陆远又有眼耳神通,片刻之后,便再次看到他二人身影。
陆远始终保持与他二人数百丈之距,生怕被他二人发现,没有紧跟上去,但精神力始终保持集中,牢牢的锁定他二人。
“绿盈果,真的是绿盈果,那个白痴,竟然白白送与我们。”姚浮生略带讥讽的话传来,陆远如鲠在喉,好生憋屈。
“说他是白痴,确实不假。但我始终想不明白,那陆远到底是何人,有什么来头!自圣武王朝后,就再无姓陆之人,他竟自称姓陆,难道不怕招惹杀身之祸吗?还有他武功甚高,能一招致命,而且是雁北飞那样的高手。”
听冷心月如此说,姚浮生略有不快,感觉陆远要抢他心上之人般。“我看那姓陆的,没什么本事。这世上武道之人,谁还不知修真之法?至于一招制命,我就更不相信。在我看来,他就是歪打正着。”
“师兄所言差矣,我亲自查验过雁北飞的尸首。他脖颈尽断、筋脉尽毁,试问你我可有这种手法?”
听冷心月如是说,姚浮生并未回答。转而问道:“师妹,这绿盈果如何处置?”
冷心月听罢,停下脚步。姚浮生,随即也停了下来,转身与冷心月相视而立。陆远,也便停下脚步,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后,悄悄地关注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师兄,你准备如何处置这绿盈果呢?”冷心月又把这问题抛了回去。
“这绿盈果何其宝贵,有了它,你我修真,脱胎换骨,事半功倍。试问,武道中人,谁不想占为己有。所以,我的想法是不与外人说,更不能交予师父。待时机成熟,你我借它之力,一同脱凡入真。”姚浮生回答道,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你的提议,正合我意。”冷心月盈盈微笑道,与其同时,眼睛还俏皮的眨了眨,又接着道:“时候不早了,师兄,我们速速赶路吧,以免师父生疑。”
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冷心月的认同。姚浮生心中暗喜,他幻想着,有朝一日,与心月师妹阴阳同修、脱凡入真、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伉俪。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胸前突然伸出一把尖锐的剑尖,在他还没有任何痛感传来时,这剑尖就又消失不见了,他以为只是片刻的幻觉。可鲜血顿时狂涌而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真切的被利剑贯穿了。鲜血瞬间湿透胸前的衣襟,像极了盛开在胸前的花。姚浮生,低下头看着胸前的白衫红花,想喊出话来,却感觉全身如同被抽干了般,没了丝毫气力。最后,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双眼中,满是恐惧、不甘,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师兄,你也是个白痴,难道你不知道,这绿盈果仅够一人食用吗?”这是姚浮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语气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的起伏,却在陆远的心中掀起了如大海般的波澜。
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中长大,陆远自小看到的世界,如春风夏雨,如花香暖阳……当迷雾散去,世界露出它本来的面目,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的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的人生第一课,请允许我们给予他更多一点的时间,让他成长,让他学会面对这世界上的人性之恶。
人是弹性的动物,适应环境的能力远比变色龙更出色。在物竞天择的自然选择下,只有适应环境的人,才能够生存下来。
当理智战胜感性的困缚,陆远才彻底看清楚,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原本的底色。就在这一瞬间,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冷静。虽然身子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尊毫无生机的雕塑。而在这尊雕塑的心中,却在波涛汹涌着:
“这女人,真毒辣”。陆远,首先想起雁北飞的话。看来雁北飞所言的确属实,他们之间的矛盾,看来必定另有原因。
此外,想要在这乱世活下去,就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为她肝脑涂地,她可能时时准备要了你的命。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是陆远想到的第三点。如果自己当时,没那么痛快的交出绿盈果,想必自己今日的下场,同那姚浮生一样。私欲是人的天性,当自己没有强大到让别人的私欲跪拜在对自己的恐惧下时,就不要挑战任何人的私欲,挑战私欲就意味着挑战人性,这是必输之局。
还有就是自己的“陆”姓,看来并不受这个世界的待见。从冷心月的话看来,这“陆”姓随时可招致杀身之祸。
“从今日开始,我就叫姚远,”看着姚浮生的尸体静静地横于杂草之间,那就借此人之姓,谨记今日之教训。姚远的双眼突发凌厉之光。
从今日开始,一个旧的陆远死去,一个新的姚远诞生。同时死去的还有陆远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幻想,转而诞生的是姚远对这个世界更为深刻的现实审量。
冷心月的身影早已消失,姚远只好沿着她远去的方向追去。从姚浮生的身边走过,姚远已心静如水,没有丝毫的动容。身处这乱世之中,头脑如此简单,早晚会有此一劫。
红色烟雾当初看似近在眼前,实则不然。在密林一路穿梭,又走了近半日的路程,才逐渐靠近那红烟腾起的地方。烟雾已散去,姚远看到地上仍残留着红色的血迹,树干上多有刀剑劈刺的伤口,看来此地刚发生过激烈的厮斗。
姚远上前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一个人,连一具尸体也没有。姚远,顿时感觉又失去了方向。正不知所措之际,他看到一棵巨大的树,这树高则百丈,比这密林中的绝大树木都高出许多。俗话说,登高望远,姚远便上前去,施展夺魂手的手段,不多时便站在了树顶部。
这棵树确实很高,高出密林绝大树木。姚远只见,脚下是偌大的密林,铺在一望无际大地上。天高云淡,视野辽阔,姚远把所有精神力全部汇聚在双眼上,极目远眺,目光所及处,密林连着群山,全是绿意葱葱的一片。于是,他开始环视四周,突然发现西北方向有一抹异样的色彩映入眼帘,在一片绿意葱葱中,显得格外显眼。
“是城镇!”姚远大喜过望。看此距离,这城镇并不太远,他甚至能看到绵延的黑色屋檐。
他匆匆下树,向西北方向奔去。期间,也曾不断攀上其他巨树,校正方位,以防走偏了方向。
密林无路难行,荆棘遍地丛生,他艰难的走了半日,才于黄昏时到达。城门无人看守,行人出入自由。进了城,才发现城内一片喧嚣。姚远,感觉过往行人不断打量着自己,他随即也打量一下,这才发现身上的粗布麻衣,满是泥泞与荆棘划破的洞,以至于衣不遮体,与那乞丐一般无二。便到一角落处,从包裹里取出新的衣物,穿戴整体,虽然朴素,但也甚是得体。
这城名为清林城,清林城远比陆家村大,姚远从南到北,竟要走上整整一天,他见识了以往从未接触的事物,甚是新奇。路旁的商贩,贩卖着千奇百怪的货物,琳琅满目;而更让他目不暇接的是过往的行人,光鲜的衣着,美丽女子身上长裙摇曳,还有飘着酒香的饭馆酒楼,以及哒哒的马蹄不时的从青石板的道路上疾行而过……
华灯初上,万盏灯火,城内处处一片明亮。姚远在灯光下行走,竟不由得忧心忡忡。虽身在城中,但生存起来,似乎比在密林中难得多。在密林中,渴了有清泉可饮,饿了有猛兽充饥,而在这城中,没了任何谋生手段,姚远自感手足无措。
深夜中,清林城已沉睡,一片寂静。姚远又来到城南的破庙,破庙虽破,但仍能遮风避雨,残垣断壁,也足以给人安全感。
应时常有人在这破庙中过夜,因此靠墙的地方有很多干叶稻草。姚远简单铺设一番,刚睡不久,便听见庙门被人吱的打开。借助微暗月光,姚远看清来人是个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手里提着一把短剑,剑身仅一尺长,身上的衣服早已是破烂不堪。
“你是谁?”姚远问道。
那少年明显被这一声厉问惊吓到,急速后退,手中短剑已出鞘。
虽走出陆家村没有半月,但姚远已见过生死,且击杀了雁北飞,心态已非此前可比。姚远没有起身,依旧卧于地上,语气平静的道:“你我素未平生,为何拔剑相向?”
那少年听此话,见清庙内仅姚远一人,开口道:“近日遇到很多危机,差点送命,难免有些神经紧张,阁下莫怪!”于是,收起短剑,向姚远作揖行礼道:“刚才冒犯,请阁下恕罪。在下孟树白,不知可否在这庙中歇息一晚?”
姚远见此人举止大方,神态怡然,便回答道:“请自便吧。这本是无主之庙,我只是先来一步罢了。”
“先来即是主。今日算欠下你一笔恩情,请问阁下高姓大名,来日我好相报。”孟树白边走边说,自顾自地在姚远对面躺了下来。
“我叫姚远!”
“哦……”孟树白有气无力的回复一声,便传出了轻快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