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你们二人也是今年八门论武中的翘楚，怎么现下，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唐渊亲自拿了些门中弟子的干净衣服递给厢房内的月西楼，眼中掩不住的疼爱怜惜。
“千机门没有女弟子，这些男孩子的衣服，你就先将就着穿。”
“到底是女孩子，还是要爱美一些，等你洗完澡换完衣服，我再亲自为你梳妆。”
唐渊把其中几件衬袍放在月西楼身前的桌子上，只见人家一脸沉思，根本就没在听。
唐渊不忍问询：“你怎么了？”
月西楼勉强笑了笑，只道：“没事，只是想起一个朋友。”
顺着月西楼的手淡淡往下瞥，唐渊看到了月西楼手中暗自把玩的小短笛。他只当是什么难得的宝贝，然而不知怎的，唐渊竟也有些欣悦。
“这是你喜欢的男孩送的？”
“不是。”月西楼放下短笛，眨巴眨巴眼睛，拖腮道：“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一个女孩。”
“女孩？”唐渊勾起一抹轻飘飘的浅笑，眼神中透着微亮烛火，目光如炬：“我只当你只会跟男孩子玩，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月西楼微微一怔，看向笑容凝结的唐渊。
这位叫唐渊的前辈可真好看啊，除了好看，月西楼找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他的脸。
她在心中奔涌出不计其数的溢美之词，排解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句简单粗暴的“好看。”
月西楼在眩目的美颜里强行定了定神，恍恍迷醉道，“刚刚前辈说替我梳洗打扮，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当初我为门中师兄前往天麓山送信，路上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八门论武时，我们也草草见过一面。”
月西楼拿起那支短笛，目光轻柔。
“我的那位朋友告诉过我，如果每次想找她，就吹一吹这短笛。虽然不一定每次都有用，但只要她听到，就一定会出现。”
月西楼紧紧握住手中的短笛，顶着唐渊领口莫名华丽的图案，黯然沉沉道：“可惜八门论武后，我和她也许久未见了。”
唐渊的眼神也跟着暗淡了几分，开始有些惆怅。
不知是不是厢房内烛火太暗的缘故，月西楼看不清唐渊此时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
她只闻得唐掌门清咳了两声，留下一句“你先休息”，便兀自地走了出去。
月西楼按照唐渊的吩咐，乖乖洗了个热水澡，也乖乖换上了他为自己准备的衣服。
虽然那些衣服尺寸确实大了些，不过好在也不算太宽松，月西楼穿着这些男人款式，倒更显得冷冽清爽。
望着镜子里自己一脸清倔的模样，月西楼觉得，自己果然是与其他女孩不同。
若非时常听到别人说“你好歹是个姑娘”这样的话，月西楼一直都把自己当男人来看。
昆仑忘忧，十年练剑，她无一刻不在紧绷着神经，日夜操练，与师兄弟们竞争。
玉女峰上，巨石台中，她何尝不是以身试险，力挽狂澜，逼柳纨重伤。
不周山，什刹海，也是自己一腔莽勇，不顾生死应战索魂童子。
月西楼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女孩看过。
她很难像绝情门那些涂脂抹粉的师姐们一样，做成一个普世意义的女人。
而如今，她终于有机会正视自己一回。
黄色铜镜里，唐渊一双纤纤素手为月西楼悉心装扮着。
他倒觉得，月西楼修饰起来，是有美人底子在的。
两道浓眉过于粗厚，刮刀一掠，显出两弯细眉。
不用铺些什么多余的香粉，只在唇上抹一指红蜜，这张脸，便尤胜当初。
唐渊还为月西楼梳了个极其难得的堕马髻，不知从哪儿搜刮来一条浅碧色的带子，打着蝴蝶样式镶嵌其中。
再配一支比目双飞清鸳明玉簪，说不漂亮，唐渊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好了，你看——”
唐渊把铜镜推到月西楼眼前，满面春风：“我就说嘛，你一定很美。”
月西楼看着镜子里那张娇俏明艳的脸庞，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这张脸是属于自己的……
她以为，美貌这种东西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到遥不可及。
却不曾想唐渊一双妙手，一道梳妆，自己也可以如此窈窕动人。
看着月西楼一脸掩不住的欣喜，唐渊从旁道：“难得如此漂亮，还不让隔壁的小兄弟看一看。”
月西楼跟着唐渊的目光望向隔壁，猛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我要见苏师兄。”
月西楼放下铜镜，连短笛都来不及收起便一溜烟儿跑出门去。唐渊看着遗留在桌子上的笛子，心情也跟着明亮了几分。
再说这苏念，带着师妹一路赶来渝州，早就精疲力竭。
如今被唐掌门安排在千机阁的厢房里，终于有机会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却不曾想刚躺下没一刻钟功夫，门外就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谁呀？”苏念欠着身子，半打着哈欠，朝外面吼了一句：“别吵！我已经睡了！”
“苏师兄，是我呀！我！”门外传来一阵月西楼的声音，听这语气，似乎很是高兴。
苏念连忙套上衣服，慌张道：“啊……师妹啊……那个……那个你别急，我这就给你开门……”
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跄踉到门前，“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突见一道月光直勾勾地照了进来，琳琅月光下，一位少女正顶着一张俏脸，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苏念一头雾水。
“苏师兄，是我呀。”月西楼挑了挑眉毛，一脸憧憬地看着苏念：“我好看吗？”
“谁是你师兄，你别瞎认。”苏念瞪了一眼那姑娘，不屑道：“我是锦乐门的人，锦乐门只有一个女弟子，她叫月西楼。”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声音确实有些像她……哎，不管啦，你想是认错人啦！”
苏念撇了撇头，作势准备关上房门，却见门外少女长眉一皱，狠绝道：“苏念，你这个混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念更加摸不着头脑，看着那女孩一脸嗔怒，只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
月西楼见状，也无心再展示什么美貌了。她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红妆，把那发髻拆回原来的模样。如此显露出几分原有的五官底子，看得苏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厉害啊！师妹！”苏念竖起大拇指，惊叹连连：“寻常姑娘装扮，只是略施粉黛即可，你这突然来这一下，简直就是换头！”
“换你个大头鬼！！！”
月西楼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念，满脸羞愤地跑了出去。
苏念伸手一挽，没能挽住，抓得一手空荡月光，他竟也有了些痴痴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