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天蓬元帅,身有好大神通;如今落在云栈洞,福陵山里逞英雄。
素来吃人食肉,整日行云弄风;九齿钉耙护左右,善恶不分是此兄。
(1)
俺老猪那日得菩萨点化,从此持斋把素,戒了那五荤三厌,轻易不肯杀生,安安静静地在这云栈洞坐等那取经人来收我为徒。
好在福陵山尽有山兽,五荤本来俺老猪就不怎么吃,如今戒了倒没什么;至于那鹤、狗、龟三厌,倒也不用怎么遵守,我明白菩萨意思,满山野兽尽可取用,只是不要吃人便好。
想来也是缘分。老猪我被天帝贬下凡界,一不小心做了猪儿子,以为从此只能在妖界厮混。谁知这就遇到菩萨,若依他做了取经人的徒弟,不但吃人等罪可赦,竟然还升仙有望。可知老猪是个有福的,虽然无故杀生,却有如此机会等着我。只是从此不能随意吃人,未免有些不太痛快。
也不知取经人何日能来,满山的野兽哪有人肉香甜?这嘴里可要淡出鸟来了。
(2)
哎,想我老猪本是个多情种,不然也不会被嫦娥迷得神魂颠倒。当年这小妮子常对我笑,也不知她是有意,是无意?今日想来,实在不像我调戏她,倒更像她调戏我一般。
老猪当年辖制天河上下,也是个有身份的人。那日蟠桃会上喝了些酒,也没对她动手动脚,不过略略表白了一点意思,她就大叫大嚷、哭哭啼啼地好似受了欺负一般张扬开来,想来真是气闷。
其实大家同在天庭任职,谁不知仙籍难得?我又怎会胡作非为?这妮子故意构陷于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玉帝老儿也不算冤枉老猪,毕竟老猪动了心思,所以挨这两千杖倒也不冤。只是投错了胎,把我一副大好相貌变得如此丑陋,却真真儿让人烦恼。
还好老猪是个有女人缘的,卵二姐既看上了老猪,也不嫌老猪丑陋,招了老猪做了上门女婿,因此得了这云栈洞。偏生她又是个不寿的,短短一年便离我仙去了,留下老猪孤零零地在这云栈洞里做那独个儿的妖怪。如今人肉也不能吃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般日子又有什么趣味?
(3)
咦!说起来菩萨好像并未告诫老猪不准接近女色啊······是了是了!菩萨并未说过!想来菩萨也知老猪这点秉性,晓得老猪是个多情的,因此留了这口给我。
既然如此,左右闲来无事,何不就近散散心去,万一谁家的女子瞧得上我,也好解了这寂寞日子。
(4)
长袖善舞霓裳舞,人见人怜我自怜;花容月貌神仙态,空度岁月年复年。
月宫清冷,独有玉兔相伴。宫外那颗桂树下,传来“铮铮”之声,那是吴刚在砍伐桂树。除此之外,再无一人一物伴我左右。
吴刚是个呆子,他便再砍一千年、一万年,那桂树也不能倒。可他求仙心切,谁劝也不听,他爱砍,那就砍去好了。我只做我的逍遥仙子便好。
近日想来,当年真的错了,不死药虽然珍贵,又怎及夫妻恩爱?干嘛要自己飞升呢?如今虽然长命,却终日戚戚冷冷,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只每年中秋和他相聚一回,又能解什么苦处?
若自己冷冷清清地守着月宫倒也罢了。偏生玉帝又是个好舞的,昨天叫了去跳“羽衣霓裳舞”,今天又叫了去跳“凌波舞”,整日没个安闲时候。我虽然要烦死了,但又有什么法子呢?住着人家的月宫,拿着人家的俸禄,若是不听召唤也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这闲话就慢慢出来了。
什么不检点,勾三搭四这些难听的话都传了出来。玉帝位尊,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传不进他的耳朵,可这些上仙们对我就没那么客气了,这些年冷言冷语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闷气。
前些日子那天蓬元帅吃了酒,也来风言风语地让我难堪,我就大嚷起来。我倒不是和他有仇,只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我实在被这些人欺负的急了,好叫你们知道老娘也不是吃素的。果然,因为此事玉帝打了那夯货两千杖,把他投下凡界去了。我这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从此倒是消停了些日子,可这月宫依然清冷。最近玉帝也没叫我去跳舞,我倒有些闲的慌呢。
(5)
宫里那婆娘又在唉声叹气了,也不知她整日愁的什么?!这些有了仙籍的人就是矫情,哪个也不似我吴刚这般恒心恒意的只办一件事。哼!玉帝嫌我不好好学习道术,让我伐这该死的桂树又有什么了?我就让你们看看老子的恒心,不把它砍倒老子绝不干别的!
说来这广寒宫真不是个消停的,今日你来求,明日他来见,没有一天是空闲的。
其实我明白。有了仙籍这些人,若是以前没有道侣的还则罢了;若是有过道侣,知道其中滋味的,没一个是死了心的。可天上仙女动不得,只有嫦娥是个闲户,她虽然有男人,然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好玉帝掌管天庭律条颇严,这些动了心思的也都算持身有礼。不然似前些日子天蓬元帅那般,大家可不丢死个人么?现在看来修仙不修仙的也就那么回事,待我砍倒这棵桂树,这就下去找个青山绿水,人烟罕至的地方自己逍遥去。省的见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烦。
世人都道神仙好,不忧花来不忧草;清心净性得长生,童心常驻颜不老。
只有我知神仙苦,形单影只客来无;又有多少烦心事,何得痛饮酒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