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哪儿啦？”客厅里，严菲正一手拿着电视遥控器，一手拿着手机给赵诚浩打电话。
今天，严父严母恨不得凌晨就去农贸市场买菜，生怕新鲜的食材被别人抢了去。平时要很久才吃一次的菜，今天也都统统买了回来，似乎要办个“满汉全席。”此刻，夫妻俩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锅碗瓢盆“哐哩哐当”的交响乐已经奏响了好几个小时了，厨房里的香味漫出来，整个屋子里都是。合着老严的一声声吆喝，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逐渐被端上了桌。严母特地在前两天买了新的桌布，总算派上用场了。
“我到了，在你家楼下停车呢！”赵诚浩今天心情特别好，说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是上扬的。
“嗯，赶紧上来！”严菲的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甚至有点不屑的感觉。她不明白赵诚浩唱着一出干什么，害得爸妈这么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准备，就跟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好嘞！”赵诚浩总是包容严菲的所有情绪。他高兴地挂了电话，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取出精心准备好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提上楼去。
“叮咚叮咚……”赵诚浩今天特地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这样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他理了理领带，忐忑地按了门铃。
“来了！”严菲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慢吞吞地放下遥控器，再慢吞吞地、脚步拖沓地来到门口，开了门。接着，也不看门外的赵诚浩一眼，转过身就向里走。“拖鞋在那儿，换好了进来。”
“哎呦，诚浩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换什么鞋啊？不用不用！”严母刚好从厨房里送菜到餐桌，看见赵诚浩，喜不自禁。
严菲翻了个白眼，心想，一口一个“诚浩”叫得比自己亲儿子还亲。
“菲菲，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诚浩来了，不知道帮人家赶紧把东西接过来啊？还让人家换鞋，懂不懂礼貌啊？”严母把严菲好生数落了一顿，严菲吐吐舌头。“你姐那死丫头还躲在房里干嘛，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你去房里叫她！”严母忙得晕头转向，这才发现严蕊还一直在房里。
“诚浩啊，你先坐，饭菜一会儿就好了！”严母想让赵诚浩不那么拘谨，“就跟自家一样，啊，别拘束！”严母给赵诚浩倒了杯茶，刚坐下的赵诚浩忙不迭站起来接过来，“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您和叔叔快别忙了，都这么多菜了，哪儿吃得完啊？”
“你还知道啊！”严菲一边向房间走，一边嘀咕。严母没听见，赵诚浩听得一清二楚，偷偷地笑了。
“你们俩赶紧出来啊！饭马上好，出来和诚浩多聊聊！”严母向厨房走着，还不忘招呼严菲。
“知道了！”严菲提高了嗓门儿，生怕老妈听不清。又啰嗦。
严菲来到房里，又把门带上。
“小帅哥来了？”严蕊照旧玩着手机，见严菲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帅哥？我怎么没觉得他帅呢？”严菲感到好笑。
“那是你眼瞎！”自家姐妹，严蕊和严菲日常互相攻击，从不客气。
“你眼不瞎？看来新男人很帅啊！”严菲不甘示弱。
“要你管！”严蕊背过身去，不理那小妮子。
“是是是！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妈让你出去，马上吃饭，顺便……陪客！”这话似乎没什么不对。
“陪你个大头鬼！要陪也是你陪！”严蕊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手机就别带了吧，放房里好！省得一会儿爸妈又说你！”严菲尾随其后，善意提醒。没错，是善意的。
可严蕊不听啊，还是自顾自地拿着手机就出了房门。“小赵，你来啦！”又是一个称呼亲热的。
“嗯……姐！”赵诚浩站了起来，面对这样一位姐姐，他有些紧张，叫得不太自然。
“这……这是给你的，希望你喜欢！”赵诚浩从礼物堆里拿出两个包装袋来，“这个是一盒面膜……还有这个，这个是……猫屎咖啡！”
“哎呦你可真行！你不知道一般很难找到和我姐脸差不多大小的面膜吗？难不成你找着了？还有啊，我姐夜猫子惯了，你这猫屎咖啡一送，是想让她彻夜不眠啊？真是没安好心！熬完夜再美容，也是绝配！亏你想得出来！”严菲冷笑。其实他是看不惯这俩人一见面就套近乎的方式。
“别理她！我很喜欢，谢谢！”面对礼物，严蕊总是不客气。满心欢喜地接过去。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赵诚浩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裤子上摩擦个不停，还尴尬地傻笑着。
“蠢样儿！你干嘛呀！裤子都要被你磨破啦！”严菲向以前那样，用力往赵诚浩肩膀上一拍。她觉得这小子这会儿的样子特别反常，非常可笑。
赵诚浩竟然被吓了一跳。照往常，他定会推一下严菲的脑袋，可这会儿，他不能那么做。于是，只好挑了挑眉，继续若无其事地、尴尬地笑。
“菜齐了！赵儿啊，快来尝尝我和你阿姨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严父也来招呼赵诚浩了。这家人，除了严菲，都对自己这么热情，赵诚浩还真是受宠若惊。“陪叔叔喝两盅！”
“爸，人家开车了！”严菲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替那小子解围。
这么一听，严父拿着酒瓶，停下来，“开车啦？”
“没事儿叔叔，我能喝！一会儿找代驾嘛！”赵诚浩不好意思拒绝严父，“叔叔您看看，我这儿给您带了酒，喝这个吧！”他把刚刚带上来的酒拿给严父。
“嗯！好酒好酒！其他的叔叔也不要，这酒得留下！不过啊，要下次等你再来我们家的时候再喝！今天头一次来嘛，我拿出我的酒来招呼你！我这酒也存了好久呢，你可别瞧不上啊！”严父说着，就开始给赵诚浩倒酒。
“怎么会怎么会！不嫌弃！叔叔，让我来，我先给您倒酒！”赵诚浩接过酒瓶。
“你来啊？行，满上！”严父就以老丈人看女婿的想法，是越看越顺眼啊！丝毫不像很多父亲，生怕亲闺女被别的男人抢了去。
“诚浩你能喝吗？不能就别勉强啊！”严母从厨房出来，解开围裙，满脸关切地问。
“我可以的阿姨，没事儿！”赵诚浩憨厚地笑笑。
“好得很！好得很啊！终于有人陪我喝酒了！哈哈哈哈哈……”严父笑着，小声乐道。
“叔叔，还有茶叶，这是我托朋友特地从浙江捎来的，您笑纳！阿姨，这是平遥古镇的手工围脖、推光漆器和内蒙产的绵羊奶，您看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刚好有朋友去北方旅游，我就让他帮我给您挑了这些，您可别嫌弃！”赵诚浩将还没拿出来的，一并展示了。他也不清楚这些是来的时候就送呢，还是临走前交代比较好。
“破费了破费了！你说叔叔阿姨请你吃顿家常便饭，你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啊！”“就是就是！”夫妻俩平时没看出有什么默契，家里只要来了客人，总就这么一唱一和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呵，大尾巴狼，怎么没我的礼物？”严菲挑了几粒米放到嘴里，小声嘀咕。
“你的礼物我放在车上了，一会儿给你。”没想到赵诚浩竟然听见了，还坦诚地回答了。
严菲听了，脸顿时通红，说不出话来，只顾往嘴里塞饭菜。严父严母呢，笑得合不拢嘴，可又不发出笑声，只是挤眉弄眼，生怕这俩孩子更不好意思。严蕊假装听不见也看不见，跪在凳子上，直起身来向桌前够着，自顾自地挑选喜欢的菜，她一向是这么吃饭的。
“吃菜吃菜！”严母看了眼涨红了脸的严菲，帮着解围，打破尴尬的局面。
于是，严父严母和赵诚浩拉着家常，饭局也将尽。
“赵儿啊，你跟……你跟你叔叔说说！说实话！”老严喝多了，说话就不利索。严菲听他这么问，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单身？”
“你管他单不单身呢！”严菲抢答。不过她心里暗叹，还好问的不是别的。
“叔叔，我说实话！我是单身！”赵诚浩是说了实话。
“那好，好！叔叔再问你！你可还得说实话啊！”老严喝多了，话也会特别多。
“别问了！有什么好问的？”严菲打岔，她生怕老爸再问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题。
“老爸今天高兴！想问！怎么啦？赵儿啊，你说你……”眼看这老严是真的要放大招了。
“你喝了酒，哪天不高兴？有什么好问的下次再问吧！”严母看严菲脸色不太对，也帮着制止老严。
“下次再问？不行，我就要今天问个明白！我……”老严不依不饶。
“严书伟！”严母朝老公瞪了一眼，喝住了他。
“好好好，行行行，今天我不问了！呵，你们可别后悔！”老严眼神迷离，脸泛着红晕，摇摇手。他端起酒杯，向赵诚浩的方向一举，“喝！”
赵诚浩的酒量哪里是老严的对手，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抿两口，就这样还喝得恍恍惚惚的。老严问他问题，他就呆若木鸡地傻笑着，等着老严问。老严一说“喝”，他就条件反射地端起酒杯往嘴边送。
“诚浩啊，喝不了就别喝了，对身体不好！”严母把赵诚浩举着酒杯的手从空中拦下来。
赵诚浩笑笑，放下酒杯，也不再逞能。
“一会儿啊，让菲菲送你下楼，给你找个代驾！”严父冲女儿不怀好意地笑笑，“俩人儿聊聊！去楼下再聊聊！”
“嘿嘿嘿嘿……”赵诚浩只顾着傻笑。
严菲谁也不理，继续吃饭。
“那个……叔叔阿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二老今天的款待！”赵诚浩很识趣地看了看时间，准备告辞。
“这就走啊？吃饱了吗？”严母关切地问。
“吃饱了吃饱了！”赵诚浩站起来，笑着摸摸肚子。
“今天饭菜合胃口吗？”严父强装不醉。
“很好吃！既丰盛又可口！我很喜欢！”赵诚浩很认真地回答。
“行了爸妈，人家小赵吃饱了，也很满意今天的饭菜，你们看这时间确实也不早了，让人家走吧！”严蕊吃饱喝足，许久终于发话了。真看不惯爸妈这么热情地对这小子。唉，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带个让他们满意的男人呢？会是丁泽瑞吗？
“行行行，菲菲啊，送诚浩下楼！”严母推推严菲胳膊。
“外面冷，不想去。”严菲还在收拾饭桌上的残羹剩饭，头也不抬。
“呵，叔叔阿姨，这会儿外面是挺冷的，就别让严菲下楼了，我不用送，没喝多，自己能行的！”赵诚浩不想自讨没趣，尽管确实准备了很多话要和严菲说。
“他能行的，让他去吧！”严菲还不耐烦起来。
“你去不去？”严母看不下去了，恶狠狠地问二女儿，并且瞪着她。
严菲和严蕊从小最怕严母瞪眼睛，她俩一看见严母瞪眼睛，就一哆嗦。“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实在没辙，只能跑一趟了。
“这就对了嘛！乖，去吧！”严父跟夸奖小孩儿似的，竖起了大拇指。
“冻死了……”严菲裹着衣服，先夺门而出。
“叔叔阿姨再见！严蕊姐再见！”赵诚浩临走前冲屋里点点头。
“再见再见！下次来玩啊！”严父严母对这小子依依不舍地摆摆手。严蕊依旧跪在吃饭的凳子上，也道了别。
初春的夜晚还总是寒风阵阵。树枝被吹得呼啦呼啦作响。
楼下，严菲戴上了衣服的帽子，跺着脚。她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来掏出手机，给赵诚浩找代驾。
“我自己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诚浩站在了严菲身边。帽子的毛挡住了视线，严菲竟然没注意。
“得了吧，我都送你下来了，你就甭客气了。”严菲撇撇嘴，继续找代驾。
“不用了。”是借着酒劲儿吗？赵诚浩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严菲拿手机的那只手。
“你……你干嘛？”严菲吓了一跳，赶紧抽手，“喝多了吧你？”
“我……”赵诚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严菲认识这么久，可是很少有肢体接触的啊！自己竟然握住了严菲的手？他赶忙放下手，在大衣侧摩擦来摩擦去，不知所措地吞了口口水，眼睛愣愣地看着地面，就像喝酒喝得迟钝了。“我……自己来……”憋了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就在这附近，马上就到。”就当他是喝多了，就不计较了吧？严菲实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也挺乱的。
“嗯……好。谢谢……”赵诚浩又抬头看看路灯，顺便瞄了一眼身边这个青涩的女孩儿。
一分钟，两分钟……两人就站在风口等着，什么话都不说。脸冻得生疼。
“你……冷吧？冷就先上楼，我自己等着，没事。”赵诚浩满肚子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今天说不了，就这么僵着吗？还不如让她先回去。
“就快到了，没事，我再等等。”严菲也不看赵诚浩，自顾自继续裹着衣服跺脚。
“严菲……其实今天我来是想……”既然她不回去，那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趁着喝了酒壮胆，又还算清醒的情况下。
“嘀嘀嘀……”不远处的拐角突然来了辆车，开着远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
“是你们找的代驾吧？”车窗摇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是。”严菲答。
“那行，我把车停这儿。您的车在哪儿呢？我给您开哪儿去？”那男人问。
“你带着他去吧！”严菲对赵诚浩说。
“嗯……好。过一段时间，我还回来，到时候再见一面吧。”没想到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咽回去了，只能下次再约了。
“下次再说吧。”严菲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愿不愿意。
“嗯……再见！”赵诚浩无果，只得笑笑。
“师傅，麻烦您路上慢点儿！”严菲冲代驾师傅打招呼。
“放心好了！”那男人有点嫌弃赵诚浩磨磨唧唧，但没办法，心想是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吧？又只能候着。
严菲目送两人上了车，发动起来开走了，才上楼。
赵诚浩看着后视窗，眼底是一片落寞。尽早再回来一趟吧，就只和严菲两个人。
“你女朋友吧？吵架了？”代驾司机从镜子里看了眼赵诚浩，啧啧嘴。看得出来，刚刚那女孩儿可不是深情款款，心不在焉的。
“不是，我们不是情侣。”赵诚浩有些无奈。
“小伙子加油啊！”代驾笑。
“你……你什么时候再来常州？”严蕊早早洗漱完毕，上了床，躲在被子里给丁泽瑞发了条信息。
“又想见我了？”丁泽瑞很快就回复了语音过来。语气里带着戏谑的笑意。他本想问“想我了？”但是还是太突兀了吧？毕竟现在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
“上次来常州，你还没怎么玩呢！”严蕊看到今天赵诚浩来家里的情形，心里痒痒的。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想丁泽瑞了。她很想，一直很想很想他，但是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考虑一下。”丁泽瑞有些卖关子的意思。
“考虑啊？”严蕊怕丁泽瑞不来常州的话，他俩就见不了面了。
“要不你先来厦门？我都去过常州了，你还没来过厦门呢！上次你答应了要来的！”丁泽瑞故意打趣这个单纯的姑娘。看来今天丁泽瑞心情很好，或者说之前冷静的那段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好！”严蕊咬咬嘴唇，愣了许久，最终坚定地打下了这个字。
丁泽瑞没想到严蕊会这么果敢。
她真的会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