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大衣着实有些碍事,但现在甩掉明显太晚了。可乐的淡粉色瞳中燃烧着热切的目光,杀人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刺激,更何况还是和老好人看起来关系很亲近的人……天,我简直是个真正的巫师。
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研究想知道的一切。巫术至上,世俗凡人乃区区蝼蚁,死一个两个的最好了。
三步,只要三步就能杀了他!
可乐似乎带着病态般的暴戾。巫师的思维本就异于常人,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并非人道而是巫术,所有与巫术发生冲突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异端,人类这两个字在她眼中仅仅是一个词汇,不具备任何意义。
目测自己和小个子之间跃进三步就可以把刀刃送进他后心,科科俄洛斯预感术经由她后脖颈内的微型储存式卡引动。她说过会保存风巫典籍,就绝不会将它们抛弃。
可乐眼里的祁御已经变成了一个蓝色人形描边,这个描边在一瞬间下蹲,又立刻从腰腹下拔刀斩切。在暗与智力之神赋予的预感术下,他的所有准备都是无用功。
而提前知晓了他手段的可乐又恢复了她作为原初巫女的样子,将要以最迅捷的攻击清扫一切障碍。
她现在只想着要怎样把血迹清理干净才能不让老好人怀疑,到时候或许可以说她并没有见到这个人,反正他在遇到小个子之前就已经昏迷,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又能怎样呢?大不了手上多一条人命,心里生出稍许愧疚罢了。
在西土和王骑军队的交锋才能称作惨烈,身边挚友的人头下一刻就可能飞起,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不会是自己。早在在那个时候,可乐就已经收敛起了自己作为女孩的一切,她告诉自己剩下的只有移动学派和气象学派的首席巫师,巫女原初。
而作为原初巫女的可乐,是一位真正的巫师。
祁御没有停顿脚步,哪怕四周忽然安静到他寒毛紧竖,他也要为了坚持自己的风度而前进。在这个神秘女孩出手之前,她都只是个普通人。
他其实并无太大能击败此人的把握,所以在方才转身时已经将另一张式卡从特别缝制的袖袋里甩入手中,以防不测。
祁御的手非常稳定,即使在被洛海棠满学府追着打的时候还能把手上的面条端平。钟北问他你一边逃跑一边举碗吃饭就没洒过吗?祁御说有,那是第一次被她拎着砖头追,低头躲砖时一碗滚烫的面全扣在脸上。
其实在最后一次与祭酒较量之前,祁御也不喜欢同时激活两张式卡,但在钟北被制在桌上的时候他就把洛一的话深深记在心里。
这使他明白了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后备计划,行动如此,准备更是如此。
一张三星紫纹器卡【紫荣·刃】,一张加精的四星器卡【概念四面体】,四面体是他离家出走前从家里的祠堂偷出来的,曾被颇有名气的五星刻师玄渊点评为“五星之下莫非此卡”。与它齐名的还有两千多张四星式卡,据老姐透露是玄渊收了别人的钱才故意点出它,好让老爹难堪。
反正祁御知道这张卡是他做贼心虚的爹搞回家的,为避人耳目才一直放在祖宗牌位下的骨灰盒里埋起来。
不过自己在盗窃式卡时顺便还把那盒灰全部洒在泥土上做了化肥。零落成泥碾作尘嘛,只要老祖宗的精神能传承下去让后人明悉,骨灰这种东西也就不需要什么存在的理由了。
【概念四面体】的精品刻纹加成是量力消耗降低一星,也就代表着本来是七重境界才能发动的四星式卡可以在自己手中激活。其本身效用注重防御,量力消耗比同类型的其他式卡都要少,并且具有遮断气息及模糊正常位置的效果。
洛一曾经也给祁御做过一张二星傀卡【镜傀】;但碍于他本身体型娇小,用起傀卡对灵活度有着不小的重担,于是转赠给了钟北。
却也没见他怎么用过,还说这傀卡不便逃跑,让洛海棠多往他身上招呼了两拳。
三星器卡则是仿紫皇的式卡【叁拾陆】所创,虽说是仿品,但论起使用效果,紫荣刃还是要比常见器卡要强大许多。削铁如泥或许有点难度,却胜在它的低星和实用性,平常他就经常会用这张式卡去切黑巧克力,不过没在人身上试过,想必切开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除非她的真实量力超过四重产生境界压制,否则她一旦敢动手,自己的刀就该见见血了。
说真的祁御并不想这么做,他也没那个精力,孙远常不久前才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命呜呼,魔幻般的现实直到现在也没有消失。如果可以,他是最不愿再造孽的人。
他伸手旋开门,毫无防备地拉开。这栋老旧房子有六十多年的历史,吱呀声响暗号般刺破沉寂。
可乐微弓的上身终于发力,脚下借势蹬出,抽刀出鞘直奔祁御后背而去。却未曾料到一只手突然从衣角探入她的小腹,掐住肋下软肉的同时打断了所有动作和思维。
“喝啊!”祁御怒叱一声,在门口低头翻身迅速倒退至墙壁。
金色四面体激活而出,一柄长刀毫无预兆地出现,挥砍与肩膀齐平,凌厉凶狠地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当他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之后,祁御就立刻沉默下来。
他看看那边被大衣包裹着一脸懵懂的少女,又看看自己手上尴尬的长刀,僵着脸收了四面体,用刀在门上刮了刮。
“这门都多少年了,木刺这么多,得好好磨一磨……对了,你也还没来得及吃饭是吧,我先去买点东西来好了。”
祁御阖上门走了,可乐的脸红润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咬牙回手给了床上躺着的家伙一巴掌:“无耻!松手!”
“你正常点,女人。”钟北的眸子依旧深沉。
他刚刚没忍住好奇,用这具身体来观察外界,谁曾想甫一出现,就被弥漫的死气惊得疲劳俱消精神百倍。虽不想干涉俗事,但睁眼见血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个女人应该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他的对手,看不出来么。他的刀法带着东海刀术的内蕴,再加上那个护罩,你又能有几分胜机?”
钟北静静地望着可乐,她的侧脸在此时光彩动人。
“我在救你,不知好歹。”
他理直气壮地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肉,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小腹处的光滑,也对钟北的眼光啧啧称赞。
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啊,今天说的话比五十年加起来都多。稍稍浏览过钟北的记忆后他轻轻叹了一声,将自己的意识隐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是很难再用这种方式附身了,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都是不小的负担。一重境界只能容纳他些许意识,若能达到十重境界或许还能考虑考虑。
毕竟要找的是传承者而不是夺舍,这种事情他应付不来,交给他显然会更加得心应手。
钟北猛然间回过神,第一件事是用右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和脑袋。
他想知道那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没断,那就都不是,我还活着就说明那是梦。那位骑士把一整支枪从天灵盖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先前的大脑空中螺旋还有效果,眼前到现在还在忽闪忽闪,晕头转向。
冰冷的刀锋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的下颚,逼着冷汗直冒的钟北硬生生转头直视女孩。
“你好大的胆子。”
可乐盯着不知所措的钟北,一字一顿道。
她原本带着粉色的瞳孔尽数冷却,手臂稳定得让开钟北头皮发麻,全然不知她这是又发了什么神经。难道说她跟了自己这么久还是想要劫财?您想要钱说一声不就行了,动什么刀子啊!
“那个……在下认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
钟北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推开刀刃,在冰冷触感又往上贴了一步后放弃了抵抗。
“没有误会了。”她无悲无喜道。
“我们在天上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等等等等不要突然祷告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干了什么……”
钟北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放在非常暖和且顺滑的地方,迷迷糊糊下未经思考用力捏了捏,他忽然明白了。
哦……难怪她要杀我呢。
他看见女孩的脸蛋又红了几分,吓得钟北不敢妄动,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先是跌晕,在那个奇怪的水面上被骑士用长枪捅穿了脑子;现在又被这个女孩用刀架在脖子上,距离地府只有一步之遥。
话说我好像真的在作死欸,把手伸到她衣服里什么的,大概真的是我无意识下干的吧。
“你有点胖。”
钟北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的确是肉先动的手。”
“不好意思,我东西好像忘……带了。”祁御推开门探进脑袋,一眼将场面尽收眼底。
“嗨,祁御。”钟北挤出一个微笑。
“我被劫持了。”
祁御没有回答,只是甩手滑出式卡。卡面刻纹同时亮起,后背源本与式卡刻纹呼应,量力递进更迭,修长的紫荣刃跃入手中;【概念四面体】塑造出淡淡的金色三角四面护罩。
他的目光中带着凶狠决绝,双手举刀,正对着坐在床沿将小刀抵在钟北下巴上的绿发女孩。
“你果然没安好心。”祁御冷冷道。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咯?好心不好心说出来有用么,想动手就直说,最烦你这种双面人。”
可乐冷笑两声,掂起脖颈上佩戴的项链低头轻吻。
“请协助您的信徒,斩杀所有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