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拥有四星级的制卡技术,本身的实力也毋庸置疑。量力等级高是刻师的基本要求,在制卡过程中量力供给不足导致前功尽弃的案例不在少数,但十重九段就太高了。
高到什么程度呢,目前中州赋者协会登记最高级别是十重十段,那个人叫紫皇。
中州十三域的十三位域牧中洛一等级最高,军方天花板位置的三军统帅量力十重七段,比洛一这个临时总将差两段;西土四位王骑两个五段两个四段,东海联军总司十重八段。
在紫皇年所有记录过的赋者中,洛一等级是次高者之一。
但洛一却很少会因为量力等级高而自得,他很严肃地告诉钟北,量力高只能说明你基础好,对式卡的操控和使用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学好式卡就能飞黄腾达,死提量力有屁用,春秋时有个人叫嬴荡,史书记载他的量力有十重九段,举鼎绝膑死了。
于是钟北将洛一的话记在心里,修炼量力不如锻炼式卡能力,量力够用论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
手中的二星器卡【星芒】是洛一为他定制的,这是洛一赠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最为自信的后盾。手上有了武器胆子也肥了许多,钟北忽然觉得自己这次不会被动挨打了,说不定能回敬她几刀背。
但这些想法在洛海棠把一沓式卡丢出去以后烟消云散。
“我不用式卡。”她有些疲惫地踢开落在脚下的式卡,转转脖子活动了筋骨。
“那我可以用吗?”钟北战战兢兢地问,拿着式卡的手大幅度抖动。
“你说呢。”
钟北想大概是不行的,但又不愿意把唯一的胜算就此抛出。洛海棠动真格了,她不用式卡仍然有三重一段的量力,就算钟北祁御一起上也只有挨揍的份,他开始有些怀疑洛一的理论了。
“别告诉我你不用式卡以后连女人都打不过。”
他很想说是的我真的打不过所以你能让我用一下式卡么?
“我能认输吗,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显然有些不雅……”
“行啊。”洛海棠说。
“真的?”
“假的。”
“……”钟北忍痛把自己的式卡扔出去,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会儿洛海棠一冲过来,自己就蜷成一团双手抱头,这样最多只会受些皮肉伤,好说好说。
“还有,给我还手,少给我扯什么君子之风,要是敢废话我就照你第三条腿打。”
“您能矜持点么?”
“我也觉得不能了。”洛海棠摸出黑色拳带开始往手上缠,看得钟北胆战心惊。
“反正你们都没拿我当女人看过,讲矜持不如来讲讲拳头,至少这玩意儿全世界通用。”
钟北想说其实音乐在全宇宙都适用,拳头只能达到暂时的和平而不能真正安定,古往今来用拳头给百姓讲道理的哪个善终了?就算死了也照样把坟挖开往尸骨上吐唾沫。
“能不打脑袋么?”钟北弱弱地问,“打傻了你又不赔。”
“闭嘴。”洛海棠往钟北身上瞥了一眼,尽量不去想这样的人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她也不明白洛一在想什么,无论是钟北还是祁御。训练勉强能及格,论起性情还没她一个女孩有魄力,狡猾顽劣,总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钟北把裤子提了提,今天看来是在劫难逃。校服有些短了,裤腿遮不住脚踝,室内还没热起来,冻得发颤。
那就来呗,反正是输倒不如输个痛快,还手是不可能的,万一没找准姿势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东西,自己可能就真的要驾鹤西去了。
“来。”他松松腰骨,展开散打架势,“先说好,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洛海棠没有回答,她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尖,戳在钟北眼里泥牛入海。这不是说他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是他看什么东西都像在发呆,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东西很难,因为压根就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强者的眼神了。”祁御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过,“永远让别人看不透。”
青绿色墙壁反射的光线落在洛海棠身上,为她添了一分神秘,落在钟北脸上仿佛生吞了只苦瓜,绿得可怜。
“要不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闭嘴。”洛海棠冷冷地回答。
钟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洛海棠与他遥遥相对。
钟北在等她先出手,自己无论是量力等级还是搏斗术都远不如洛海棠,先出招总会有破绽,自己打的王八拳在她眼里更是漏洞百出,出手越快败得就越快。
两人慢慢开始移动,距离相隔甚远。洛海棠是在真的仔细观察钟北动作死角和下一步的行为;钟北装模作样地走上两步,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一直晃动。
近视害死人呐,改天得让祁御弄副眼镜去,可别到时候上了擂台都不知道对面是男是女。
“喝啊!”他忽然大吼一声,震得洛海棠一个激灵。
“你鬼叫什么,谁强了你似的!”洛海棠怒喝。
“抒发一下紧张的心情而已,没什么。”
“……”
她无奈且惋惜地叹了口气,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游走到半夜能不能分出胜负都是未知数,洛海棠坚信如果给钟北足够多的时间,他能把所有对手生生磨死。
那只能我先出手了,可别怪我无情。
洛海棠握紧拳头加快脚步,他们绕了一圈以后距离缩短了将近一半,旁边散落着十几张不同类别的式卡,任何一张拿出去都是同等级中的精品,现在却垃圾般被丢在地上,光是她自己都踩到了两次。
洛海棠眼光毒辣,看穿了钟北防御薄弱之处,紧随其后的连续动作和对手反应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完整的攻击套路已经构成,接下来就是等到他们的距离足够近时……
钟北动了!
他在洛海棠震惊的目光中先手攻击了!
他居然敢对我出手了,他终于对我出手了一次!
洛海棠忽然又想哭了,与之前不同,这次是因为钟北的主动而触动了心弦,要知道之前的训练里别说是主动攻击,他就是连手都没还过一次啊!
他终于是个男人了。
钟北在洛海棠欣慰的眼神下高高跃起,扑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张式卡上,表情狰狞:“是!不用式卡我就是连女人都打不过!所以我不做男人了!”
……
洛海棠心中悲伤逆流成河,她把原本预定的半死方案改成了濒死方案。
今天我不揍死你丫我就跟你姓。
洛海棠不是善茬,伸手把最近的一张式卡摸过来,三星加精境卡【链域】,这是她源本位中的式卡,得到的增益是式卡发动消耗的量力减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源本的效果洛海棠看在眼里,它在诸多源本中可称为稀有,能降低源本位中式卡的量力消耗,降低值为二分之一。
换句话说,别人用这张式卡能发动十分钟,那么她就可以使用二十分钟;再加上精品刻纹增值,境卡范围扩大百分之二十五,这张三星式卡几乎站在了三星的顶点,同时也是她最中意的一张。
洛海棠抬起头,看到钟北手上又多了两张式卡。如果她能看到钟北刚才滚了好几圈才摸到式卡的动作一定会羞愧难当,誓要清理门户以正门派之风。
钟北其实原来都打算主动上去挨打了,可就在节操尽失的前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洛海棠需要的其实并不是胜利,而是一场失败。
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或是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把钟北视为了同等级的对手。
而一个合格的对手要做到的绝不是输,而是倾尽全力地赢,不择手段,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去拼,这才是对你的敌人最高级别的尊敬。
如果上限是一百的话,钟北想他或许能拿到十二分。
“钟北!”洛海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你真的想好了么,用式卡战斗!”
是啊,不用式卡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钟北硬着胆子挺起胸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男人过,他要说出一句配得上这副场面、大气凛然的话来。
“我会赢的”没什么气势,“击败你”又显得太俗……“有种站在那里别动”?这也太挫了吧……
“放马过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胆量和尊严一起吼出去。
“放马过来!”
声震寰宇,响遏行云。钟北的雄壮怒吼在空旷的对抗室里回荡,一直传到洛海棠耳中,她愣住了。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训练时永远像是没睡好对战中一向怂成乌龟的钟北么?
这话真的是他吼出来的?
好,好……好啊!
“好。”洛海棠的目光现在像是被高温炙烤过的刀刃,战意与凌厉交融,这让她感到热血沸腾。
手中的【链域】自动灌入量力,天蓝色光芒从境卡中心的刻纹开始迅速往外延伸;在她的背后,衣服下绚丽的源本纹阵被激活,她能感受到游离在空气中的量力丝丝缕缕融入源本,又共振反馈到式卡上。
这是源本位的加成,它是式卡使用的最后一道程序,在这之后的战斗才是式卡能力的角逐。【链域】卡面上的蓝光如湖水般透彻,整个对抗室内气氛陡然大变,金属的生硬冰冷感填充了整个空间。
宽阔的室内,光线突然黑暗,三条巨大的粗壮锁链环环相扣从天而降,粗糙的生铁表面上带着说不出的强硬,沉默而坚定。
它们在洛海棠的操纵下绞合成一根锁链铁柱,钢铁扭曲碰撞声回响在室内;重工器械钢魂熊烈,像是阵前领命的将领,誓死报国的怒吼惊天动地。
光是宽度就已经占了一半的对抗室,而洛海棠单手举起这明显违背常识的武器时却没有丝毫负担,链尖绞成的棍尖几乎碰到了钟北。
他看着眼前这极具压迫感的一幕连抖都没有抖动,远处的女孩只要转动起这把武器就能清扫整片区域。在她的境卡范围内,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赋者洛海棠,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