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海神之子,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和离开时已截然不同,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像是一场献祭的倒影。
人,在死去。
哭声,惨叫,嘶吼,只存在于噩梦中的场景化为了现实,早已被惶恐不安的情绪折磨的难民们在这个夜晚将内心的绝望全部爆发出来。
比昨日邪教徒暴动更恐怖的事在发生,盘踞于地底的怨灵破土而出,他们的骨头尸骸被血一样粘稠液体蜷动,变成了足有数米直径的粘稠怪物,伴随着一张张布满怨恨的脸浮现在怪物表面,他们开始吞噬身边的每一个生灵。
每一个怨灵都带着死前的不甘,冻死的人对于温暖的渴求,饿死的人对于食物的渴望,病死的人对于活着的执着,被处以火刑,在拷问中死去,被人所杀,被人所害,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死去的他们在这一刻再次回到了这个世界。
如此可怕的怪物不止一处出现,所见之处到处都是它们的蠕动的巨大身躯,仿佛整个海神之子的都被它们包围,四面八方的围聚起来迫使难民们只能向着断罪塔逃跑,稍有踌躇停下脚步回望身后的人下一刻便被吞噬殆尽,溶解掉身体每一丝血肉仅留下一具骸骨陪同怨灵在那巨大的躯体中哭喊。
这场狂乱祭奠的并不是偶然,这个降临仪式有自己的主角。在难民们寻求庇护的高塔顶峰,一个巨蛋模样的使徒静静的坐在上面,望着平常人们向着这座平日里的辟之不及的威吓之塔逃跑,望着有人被绊倒在地被其他人一脚一脚的踩踏而过,望着为了让自己得救抛下妻子儿女,望着不让怪物冲进塔内私放栅栏把救他们的人还有许多没能进去的人舍弃在塔外的人,望着难民营里燃起的火焰,望着火焰渐渐形成一个神的印记……
望着身下的一切一切,他说……
“世界,太丑陋了……”
他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连本身的存在都没人知道,因为外貌丑陋被人歧视,因为被人打骂驱赶只能藏身于这座塔下的洞穴中,靠夜晚捡人们舍弃的垃圾苟活,直到自己的家被那数不尽的尸体填满,自己也差点被尸体埋没。
那一刻,他许下了愿望。见识了太多人性丑陋的他想要献祭这个充满了丑恶歧视不公压迫的世界,从而诞生出一个完美的世界。那个时候,天使答应了他,并给予了他这幅蛋的身躯,等待着完美的世界降临的契机,等待着神降临塑造完美世界的来临。
献祭旧世界的一切换来新世界,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是旧世界的一部分,献祭后他不会存在于新世纪,所以他也在犹豫,但更多的是内心对这个世界救赎的渴望。
在那之后,拥有这个新身体的他能做到很多过去做不到的很多事,包括这个世界上所有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但他仍保持继续过去的生活,把那些扔掉的尸体收集好,平整的摆放在这地底深处,并以死去僧侣的皮和骨头做好了他心中神像,静静等待着降临的到来。
此刻,皎洁的月光下,天空被一闪而过的乌云阻挡,一个身影从漆黑的夜空中落在了高塔之上。
“你好。”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总是很美,他转过身体看着身后的金发少女,斜挂在左边蛋脸的大嘴以一种叹息的语气道:“你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嗯。”少女点了点头,“不过我又回来了,而且飞的也比跑的快不是吗。”
“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我希望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幸福的活着,这里还有很多人,而我也不希望一些人死去。”少女微笑着,一身白色打扮的她配上那可爱的面容,宛如只存在于童话中纯洁美丽的天使。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下去拯救这些人,反而来找我?”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而且需要拯救的人在我面前就有一个。”
“我并没有遭受蒙骗。”他那双红黄相间的大眼盯着少女,毫无恶意的说道:“只有对旧世界的毁灭才是对人的救赎,只有天使的降临才让世界得到拯救,这就是命运。”
巨蛋的身体下伸出细长的触手,指向下方不断往这逃跑的难民,“看吧,只要他们向着外面逃就有机会活命,但他们却仍相信神能拯救他们。自己不做出任何行动,一无所知却充耳不闻,那么,只有天使才能带领这个世界走向美好的未来”
“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被蒙昧的枷锁遮蔽了双眼,害怕被当做异端不敢去思考,害怕现实的残酷,愚昧的思想从他们出生就影响着他们。”少女慢慢的诉说,并不是为了难民们的行动做出辩解,也不想无脑的解释一切都是世界的错,她单纯的想说:“这是人类自身的劣根,也是人类的本性,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这个世界需要救赎,需要毁灭才能迎来重生。”
“不,是我们必须站出来改变这一切。”少女坚定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又有谁能够明白?”他仍继续说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你的话,更不会按你心中所想的去做,就算去做也不会真心实意的接受你的想法,他们只会把你当做异端怪胎。”
“有些事即使知道也要继续前进,纵然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但总有一天终能抵达终点,这就是我们现在前进的意义。”
少女看着这个已经无法说通的使徒,深深吸了口气道:“而且决定未来的不是命运和神意,而是……”
“而是,什么?”
“自由和正义。”
少女举起手指,指向离开海神之子的方向,道:“看吧,自由已经来了,正义也不会迟到。”
……
……
在少女所指的方向,在那些怨灵怪物们出现的范围之外,令人熟悉的自带bgm响起。
灰舞え!!!
“真是够了,明明就在前方却还有这么多让人发火的怪物,平常找你们的时候又不出来,现在聚在一起是准备进屠宰场吗?”
格斯扛着斩龙剑一步一步的向着塔前进,身上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那件兑换的盔甲也被这血迹染的发黑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披着的斗篷更是湿哒哒的不断在滴落着血珠。
“抱歉啊,我还要保持体力找人算账,所以,给我死的干净利落一点吧!”
身上的每一丝肌肉在这一刹那瞬间绷紧发力,有力的手紧握粗大的剑柄,伴随着吼声的发出,狂烈的飓风在卷起气流,惨白的月光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一道凌厉的剑风横跨而过,把前方所阻挡的血肉之躯斩成两截。
喷涌而出的血再一次溅到了格斯身上,那些拦腰而断的使徒怪物们倒在了地上,挣扎几下没了反应,变回了一个一个外表凄惨的普通人。
一路走来的身后有着许多这样的尸体,而前方,更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