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山。
桃花月到了,山顶的桃花也盛开了,枝枝朵朵,一束一束地簇拥着,粉红艳丽,芳香扑鼻,山顶云雾缭绕,衬着这满山桃林,这正是章丘山顶上最美好的时节。
章羽韶带着一篮子的桃花,从桃林中踏着香径归来,准备给远方的好友做桃花酿,而此刻的云亭里,不同于云亭外的云雾仙境,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袭华服的男子坐在云亭中,正拿起桌上的香茗细细品尝着,而站在他旁边的,是两个黑衣女子,小桃小月被绑在一旁的柱子上,已经昏死过去。
章羽韶看到此情此景,不觉一惊,她放下篮子走上前去:“什么人?”
只见那华服男子翩然回眸,站起身来面对着章羽韶微微一笑道:“在下穆如宸濠,想必这位就是章丘山的山主章羽韶了,”宁王说着打量了一眼章羽韶,“早就听闻山主倾国倾城之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就是宁王,”章羽韶走上前去,心中想起了某人,她不卑不亢道,“宁王大驾光临我章丘山,有何贵干呢?”
“本王并不想伤害山主,只需要山主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已经派人前去逍遥谷,通知傅谷主了,他马上就到。”宁王背着手,不疾不徐。
章羽韶看了看被绑着的小桃小月,有些生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王不过是想和傅谷主做笔交易而已,我相信傅谷主一定会乐意答应的,”宁王说着余光看向叶子,“叶子。”
“是!”叶子作揖,持剑上前想要擒住章羽韶,章羽韶见状,冷笑一声,雪白的长袖一甩,长长的白袖飞出,一把缠住了叶子手中的剑,利剑顿时飞向桃林深处,连声响都听不见分毫。
叶子一惊,待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的飞花急忙一剑架到了小桃小月的脖子上。
宁王面色不改:“本王知道山主身手不凡,但本王还是想要提醒山主一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宁王突然变得凶狠起来,语气渐渐加重,“山主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好。”
“宁王,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阴险小人。”章羽韶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宁王。
宁王又是一笑:“山主,正所谓成王败寇,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必要的时候是必须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的。”
“你这不过是在为你的不齿行径找借口罢了。”章羽韶极度鄙视宁王。
宁王并没有生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继而道:“山主,我想傅谷主也快到了,如今春寒料峭,山主还是不要在外面冻着了,不然,本王可不好跟谷主交代。”
章羽韶坐在椅子上,被宁王三两下点了穴。
“你……”章羽韶觉得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山主,多有得罪。”
宁王笑着坐在她的身旁,再次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我问你,寇灵玉知道你这么做吗?”章羽韶看向宁王道。
听到这个名字,宁王明显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回眸看着章羽韶:“这是本王的事。”
“你在回避她。”章羽韶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一丝惊惶。
“我说了,这是本王的事,与公主无关。”
“呵,”章羽韶冷笑一声,“寇灵玉的眼光真的是越来越差了,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嫁给你?想当年,我和她一起追‘玉面鬼王’的日子,她还是个眼睛雪亮,性情洒脱的女子,如今看来,还真是人事几翻新啊!”
“玉面鬼王?”宁王一惊,“你是说那个江湖奇侠沈小海?”
“是啊!他可比你强多了。”章羽韶说着对宁王翻了个白眼,“他从来不会用阴险狡诈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是我们所有女孩心目中的大英雄。”
“灵玉喜欢过他?”宁王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愤怒。
“你爱灵玉吗?”章羽韶没有回答,反问宁王。
宁王突然低下头去,用力摩擦着手中的茶杯,不再回答。
“呵,真不明白那个死丫头怎么会看上你,你们这些皇孙贵胄都只有一个心思,整天就知道争权夺利,你娶她,到底是何居心?这么利用她,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章羽韶突然提高了音量,她是在为挚友感到不平。
她了解寇灵玉甚至胜过宁王,灵玉绝不会与宁王同流合污来陷害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一腔深情,被宁王当成了他争权夺利的垫脚石。
宁王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阵苦涩:“你不用再说了,你说再多,都没有任何意义,等本王拿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放了你。”
“你想要的难道不是那幅诗作吗?可怜我那痴情的挚友,早已为你筹划好了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是为我拿回了那篇诗作的内容,也让我由此知道了你和她的关系,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王勃的亲笔诗作,而这幅诗作,至今还在傅玉书的手中。”宁王再次喝了口茶,突然得意起来,“这幅诗作对傅玉书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一定会答应本王的。”
宁王说着突然笑了。
而此时的傅玉书,正火急火燎地往章丘山而来,对章羽韶的关心甚至让他忘记了带上那幅诗作。
“谷主,你来了?”宁王背对着傅玉书。
“山主!”傅玉书看到被控制的章羽韶,顿时心急如焚,他看着宁王,“宁王,我已经来了,你可以放人了。”
“谷主,”宁王转身面向傅玉书,“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傅玉书,你不要把我当傻瓜,你说将来要当武林盟主我也已经答应你了,”宁王说着一步一步走出云亭,走向傅玉书,站在了他的面前,“我们之前说好了,只要你乖乖跟我合作,好处少不了你的,可谁让你非要触及本王的底线呢?任何人都会有软肋,无论这个人有多么强大,就像是你,谷主,你的软肋,不就是这章山主吗?”宁王说着回头看了眼章羽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你乖乖把东西交给本王,我保证她不会有任何事。”
傅玉书的狐狸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杀气,他也走到宁王面前,二人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宁王,你好大的威风啊?”
“彼此彼此!”宁王微微一笑,“傅谷主。”
“风起雨飘!”傅玉书突然朝着天空喊了一声,此时风起雨飘突然从天而降,傅玉书继续道,“回逍遥谷,把东西拿来!”
“可是谷主……”二人显得有些迟疑。
“还不快去!”傅玉书喝道。
风起雨飘急忙飞过桃林,准备下山。
“谷主果然是聪明人,本王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宁王看着傅玉书笑道。
“傅玉书!”此时的章羽韶虽然动弹不得,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傅玉书身上,看得出来有些内疚,还有些担心。
“没关系,不重要。”傅玉书急忙安慰她道,看着她温柔一笑。
宁王仰头看向十里桃林,知道胜券在握。
……
此时的秦王和杜镜一路来到了章丘山下,正打算在此歇脚,杜镜看着山脚下凋落的桃花,星星点点撒在山径上,顿时触景生情,张口念出了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秦王看着杜镜道:“杜公子不愧是个诗人,还有如此雅兴,想来才情不输‘诗杰’王勃啊!”
“秦王殿下说笑了,杜镜岂敢跟我那挚友王勃相提并论?”杜镜突然低下头去,显得有些哀伤,该是想起了过去与王勃种种。
此时风起雨飘也正好下山,秦王见有人经过,便上前询问道:“二位,打扰一下,我想请问二位这座山是什么山,山上可有什么人居住?”
风起雨飘显得有些惊慌,他们正赶着回逍遥谷,担心秦王和杜镜二人也是宁王的人,到时只怕谷主腹背受敌,就危险了,雨飘口不择言道:“山上没人,也没桃花!”
二人匆匆从秦王身边走了过去。
秦王一脸狐疑,他看向杜镜,问道:“杜公子,你刚才说,山寺桃花始盛开,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此时山下的桃花虽已凋落,但山顶由于气温较低,开花的时间也较晚,所以才刚刚开花。”
“也就是说,”秦王显得有些焦急,“现在山顶上应该是桃花盛开了。”
“对啊!”
“那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撒谎呢,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也绝不寻常。”秦王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秦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杜镜不解。
“刚才那两个人有问题。”秦王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
“啊?”
“我得跟着他们去一探究竟,也许会跟那幅诗作有关。”
“可是,这,这也太荒谬了吧,仅凭他们撒谎就认定他们与失踪的诗作有关?”杜镜有些不相信。
“即便跟那幅诗作没有关系,那两个人也绝对有问题,杜公子,你先在这里等我,如果陶甘回来了,”秦王眼珠子一转,仔细想了想道,“你就让陶甘到山顶上去看看!”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上去,顺便还能看桃花呢!”杜镜讪讪道。
“现在打探清楚那两个人的底细比看桃花更重要,我先走了!”秦王说着急忙轻功跟上了风起雨飘。
……
陶甘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着,客栈老板的话还历历在目:“英雄饶命啊!是,是逍遥谷的谷主,傅玉书让我这么做的。”
……
秦王跟着风起雨飘来到了逍遥谷入口,门口戒备森严,秦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
而此时秦王的身后,还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秦王跟着风起雨飘闯进了傅玉书的房间,正好看见了桌面上王勃的诗作,他顿时喜笑颜开,轻松解决了风起雨飘后准备带着诗作离开。
此时一道黑影从秦王身后袭来,目标正是他手中的诗作,秦王和他扭打起来,认出了正是那天逃走的邵年。
“又是你!”秦王愤怒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呢?”
“哼,”邵年冷笑一声,尖刀泛着寒气,“把东西给我!”
邵年再次持尖刀向秦王砍来,秦王护着诗作急忙躲闪,傅玉书房里的东西顿时被砸得稀巴烂。
此时逍遥谷的人听到动静,急忙冲了进来,秦王心生一计,丢下邵年就往外跑,邵年被逍遥谷的守卫团团围住,秦王已经带着诗作逃之夭夭。
……
章丘山上风起雨飘来报:东西被一个白衣男子抢走了。
“什么?”傅玉书和宁王皆大惊。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本王呢?”宁王面色铁青。
“宁王,”傅玉书也生气了,“我不是你,我跟你不一样,我绝不会拿我心爱之人的性命做赌注。”
章羽韶看着傅玉书的神色,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那白衣男子长什么样?”傅玉书转头对风起雨飘道。
“像是宫里的人,”风起雨飘回忆道,“他腰间的玉佩,只有皇子才能携带。”
“哼!”傅玉书冷笑,面向宁王,“宁王,看来,是你的好侄儿秦王拿走了你想要的东西。”
宁王回过头来,大发雷霆:“傅玉书,你现在最好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的心爱之人。”
宁王说着看向章羽韶,怒火中烧。
傅玉书对章羽韶道:“山主,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首王勃的诗?”
章羽韶道:“那首诗,现在宁王已经拿到了。”
傅玉书面色一变,转头面向宁王:“宁王,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那幅诗作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根本看不出任何玄机,本王要的是亲笔!”宁王依旧不依不饶。
“亲笔诗作已经被秦王拿走了,你想要的话,只能去找他了。”傅玉书撇了撇嘴。
宁王努力压抑着心中几欲爆发的怒火:“看来,谷主是不想救章山主了。”
叶子飞花的剑已经对准了章羽韶的脖颈。
“你敢?”傅玉书气急,看着身处危险的章羽韶不得已道,“好,我可以告诉你那幅亲笔诗作的玄机所在。”
“说。”宁王背着手,连看都不看傅玉书一眼。
“那一整篇文章上,只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句,被王勃用笔加粗了,很明显。”傅玉书斜眼看着宁王道。
宁王回过身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本王呢?”
此时傅玉书也面向宁王,不再客气:“宁王还真是多疑啊!只是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又为什么还要问呢?”
宁王看着傅玉书决绝的眼神,突然笑了:“谷主,本王愿意相信你,本王也很希望,将来谷主能够成为威震天下的武林盟主。”
宁王言外之意,无非是在告诉傅玉书,除了自己,他无可依附,想要倒戈去帮秦王是绝对不可能的。
“哼,”傅玉书再次冷笑,“你放心,秦王就算是拿到了那幅亲笔诗作,也未必能轻易参透其中的玄机,我能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掌握的情报,比他掌握的可精确多了。”
“哦?”宁王露出一丝微笑,“谷主难道,对那幅诗作动了手脚?”
“是又如何?只可惜啊,我本来是想要用来对付宁王你的,既然让秦王拿走了,也许,是老天爷都在帮你吧!”傅玉书也笑了。
“很好,如果本王这局能赢,谷主定然是第一功臣。”宁王转身,“叶子飞花!”
叶子飞花会意,三两下给章羽韶解了穴。
宁王等三人一跃而起,飞过桃林,准备下山。
而此时此刻,风尘仆仆的陶甘回到章丘山下,只看见杜镜一人,便听从秦王的命令带着杜镜上山一探究竟,二人恰巧碰见了宁王,陶甘只看到了宁王的一个背影,他正带着叶子飞花匆匆离开。
章丘山顶上,傅玉书刚刚从宁王手中救下章羽韶。
“你没事吧?”傅玉书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不过是点了个穴而已,身体有点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其实,我看得出来,宁王他根本就没打算伤害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你?”
“因为如果他伤了我,有人不会放过他。”章羽韶看着傅玉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突然面带微笑道,“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能救我。”
“说什么呢?我当然得救你了,”傅玉书说着捋了捋章羽韶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他们的权力纷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对我而言,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章羽韶低头笑了,她轻轻地把头埋在了傅玉书的怀里,醒来的小桃小月看到此情此景,急忙找借口离开了。
即使宁王压根没有打算伤害章羽韶,但傅玉书还是将情报一丝不差地告诉了宁王,因为他根本就不敢赌,此刻怀里的人,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宁王没有真的伤害章羽韶,因为他也同样不敢赌,如果伤害了章羽韶,灵玉会有多恨他。也许冥冥之中,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对灵玉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了。
傅玉书把章羽韶抱得更紧了些,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章羽韶低着头,如花的脸庞上红晕散去。
……
秦王和陶甘杜镜等人会合,拿到王勃亲笔诗作的他们雇了辆马车后,急速回京。
……
邵年被傅玉书的人围困逍遥谷,拼死一搏才得以全身而退。
……
宁王也带着叶子飞花快速回到了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