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免问道:“只当她是什么?”
秦流风本不欲说来,见她发问,又不禁道:“只当她是少女怀春,找哪家的小伙子幽会去,我又怎还会跟上来自讨没趣。”
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又冷哼一声,一脚踢向他。
秦流风握住她脚,又往后一推,少女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秦流风又道:“恼羞成怒了吧。”
少女见打不过他,也不再还手,只道:“那你跟上来却又所为何事?”
秦流风眼珠一转,道:“这是我家的赌场,我瞧见有人鬼鬼祟祟,自然要看下他意欲何为。”
他话音刚落,那少女便忍俊不禁,随即哈哈大笑,指着秦流风笑一会,又捂着肚子笑一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止不住。
秦流风看得莫名其妙。
她又一边笑,一边道:“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我不行了。你快救救我好不好?”
秦流风纳闷,道:“有这么好笑吗?怎么着,难道我长得不像?”
又过了一会,少女方才止住笑声,不过脸上还是有些麻木,话中也还带着些笑腔,“这赌场是我家的,你说好不好笑?”
秦流风会错意,便道:“这有什么好笑?”
那少女又笑,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这赌场是我家的,懂否?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
说完,她又眼带笑意,盯着秦流风。
秦流风道:“既是你家的,你又何必像做贼一般?”
闻言,少女的笑容渐渐敛起,道:“只因爹爹管我管得太严,不允许我出门,我这才扮作男装,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秦流风点头道:“确实好笑。”又道:“顺道也带我进去?”
少女笑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到赌场来做什么?小心让你家大人打断你的腿。”
秦流风笑道:“好姐姐,你便带我进去耍一耍,就算不耍,长长世面也是好的。”
……
原来这少女名叫蒋漩,秦流风一两句话说得她一高兴,便也由着他了。
他们从赌场后面爬窗进入,又经过了两条走廊,这才转至蒋漩的房间。
蒋漩首先进入,关上门道:“你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过了约一刻钟,秦流风才见门缓缓打开。也所幸这时赌场中正热闹,这里亦无人至。
只见她已换上了女装,一袭白衣,秀气非凡,虽是女装,又有些英姿飒爽。
蒋漩道:“秦兄弟,赌场没什么好玩的,待会我带你略转一转,便又偷偷溜出去吧。”
秦流风道:“好姐姐,你换身衣服便要这么久,待会出去再换一次,未免太麻烦了些。”
“好,那我不换便是。”
秦流风当即住嘴。
“你若要去赌场,待会便往右边去,待到没路时,再往前边去,再走一会便有一个楼梯,你从那里下去便是了。”
秦流风点头称是。
蒋漩又道:“你们先走,我在后,等下我们碰头。”
秦流风闻言,便与李翊二人按她说的路走去,不多时便找到了那个楼梯,刚到楼梯上,便听到不少嬉笑怒骂之声传来。
秦流风走下楼来,只见大厅当中有两根柱子,上书两句:
天地赌一掷,将期轩冕荣。①
看罢,不禁叹道:“好狂的口气,也正是因此激起赌徒心中之意。”
他正待寻路而走,忽然瞧见一个人,正是先前在客栈所见的黑衣少女。
便不禁唤了她一声,笑道:“姐姐也来赌场玩啊?”
少女摇头道:“我来找这里老板谈一件事情。”
秦流风不禁道:“什么事?”
少女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说完便径直往外走去。
秦流风见状,心中疑虑更甚,正思索间,只见蒋漩已向自己走了过来。便问她道:“姐姐这些天可听说过‘救世主’?”
蒋漩点头道:“听说了呀。”
秦流风笑道:“怎么样?想不想见见?”
蒋漩眼前一亮,随即又不屑道:“见得着吗?”
秦流风道:“你去问问你父亲刚才有一个黑衣女孩跟他讲了什么。”
蒋漩脸露疑惑之色,“怎么了?”
“很有可能就是关于这个‘救世主’的。”
“真的!?”
还不待秦流风反应过来,蒋漩已然跑开了去。
秦流风无奈,过了一会,便寻个人少的赌桌,在一旁观望了起来。
只见庄家将双手放在一个黑铁盒之中,铁盒外面还有几根铁杆,不知是作何所用。
接着又见有一人拨弄外面之铁杆,那庄家便露出痛苦的表情,如丧考妣。
秦流风见了纳闷,不知是何意。接着那些赌客们便纷纷下注,有的嘴里叫“八”,有的口中说“九”,听来听去,说叫“八九十”的最多,“六七”者则少,而六以下者则几近于无。
赌客们下注完毕,秦流风见那庄家虽脸有痛苦之色,但又有了颇多喜意,正不知是为何,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将双手从铁盒中抽出,十指却只剩三指,余下七指皆断,血淋淋一片。
可他仍是有些欣喜若狂,仿佛断了这七指就进入了极乐世界一般。
秦流风见了颇为诧异,忽然感觉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正是蒋漩归来,便问道:“这是为何?”
蒋漩朝那边看了一眼道:“那铁盒外的铁杆操控着盒内的刀,庄家放手或脚进去,他人摇动铁杆,便可将其手指脚趾切断,赌客们则下注断了几指。”
“放一只手则赌客们默认下注二百两,双手齐放则为五百两,适才下注‘八九十’者最多,而‘七’者甚少,如此一来,庄家起码赢了上万两。虽断了七指,亦是值了。”
一旁的李翊听了,不禁发怵,有些后悔自己撺掇秦流风来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将越王殿下给卖了。
秦流风道:“这是什么赌法,怎么这么残忍?”
“这是我们这的一个规矩,那边赌徒输光了银子,便可来这坐庄,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若是赢了,自是最好,倘若不济,一旦输了,也不要他赔钱,再坐一次庄,直把他手上脚上共二十指全切了方罢。”
“这个规则虽是自愿为之,但很少有人不这么做的。”
秦流风听了便直摇头,又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果然被你说中了,我爹爹说过两天那个救世主就要摆擂台,想请我爹爹在赌场散布这个消息,让这些赌徒们去擂台上赌一赌来。”
秦流风疑惑道:“她这是想提升人气吗?”又问道:“那他答应了没有?”
“他说那人许了他不少钱,然后便答应了。”
秦流风暗道:看来这黑衣少女估计和那“救世主”是一伙的。
……
赌场中赌亦有不少类型,而其中最常见、最受欢迎的便是骰子了。
骰子中又属三个骰子猜大小、单双、点数等最为流行。
只因今日是赌界当中的盛事,这时赌场竟桌桌爆满,秦流风便是想赌也难以寻到个位置。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人相对较少的赌桌,身后的蒋漩又拉住他道:“这乃是场中的一掌豪赌桌,底注不得低于一百两。”
秦流风点点头,仍是向前坐定。蒋漩和李翊二人便跟着站在他身后。
众人见他坐上桌子来,都微微讶异,他身旁一位衣着华贵、身形肥胖的人道:“小兄弟也来赌博?”
秦流风点头,又道:“请问大叔这里的赌却又是何规则?”
众人听了他这话有的发愣,有的发笑,那胖人笑道:“天下赌场,规则一般无二,又哪里有什么特殊的?”
秦流风见他如此说,也不便再问,只往桌上瞧去,只见有大小、单双、点数、豹子四类,其中大小、单双都是一赔一,豹子是一赔十二,点数有三至十八点,赔率则由一赔二到一赔五十不等。
又见那荷官掀开铁盖,里面露出三颗骰子来,秦流风也明白了大小、单双、点数各是何意,只不知豹子为何,便又发问。
这一问引得众人都笑了,那胖人道:“小兄弟不知豹子为何亦来赌博?”
秦流风一脸镇定,道:“这是我第一次来。”
“原来如此!”又道:“三颗骰子点数相同便称为豹子。”
秦流风又看了几局,便叫李翊,道:“押豹子。”
李翊一愣,刚想反驳,忽又想到殿下聪慧非凡,自有他的道理,便道:“压多少?”
不待秦流风答话,便听蒋漩道:“你果然是个呆子,一上来就押豹子,也不怕输个精光回去。”
秦流风笑了笑,又道:“一百两。”
众人见他做了这么久也终于出手了,而且还一出手就是最冷门的豹子,心里也不禁好笑,果然是初出牛犊。
不过有人心里又有一些期待,这个少年看起来就已经不凡,虽是初次来赌场,但却又不急着下注,而一下注便又押豹子,若果真让他押中,那就有意思了。
就连荷官也不禁好奇这次能不能出豹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铁盖逐渐掀开,然而终究不是豹子。
秦流风见了也不过微微一笑。
蒋漩见他这般,道:“亏你还笑得出来,我还以为你有多神呢。第一次来赌场,连豹子也不知就想赢钱。”
第二把秦流风又让李翊押了豹子。
众人见了,都不禁暗自摇头,照他这个赌法,有多少家底都不够他败的啊。
蒋漩见劝他无效,便道:“真是无药可救!算了,让你输光了倒也清净!”
第二局仍是没中,秦流风又押了一局,到得第四局才终于出了个豹子。
众人见了,也不过均是认为他运气好些罢了。
向来人赌博多押大小、单双亦有,而豹子和点数则是寥寥无几了。不过秦流风却与众不同,他全部都玩,起初或许输些,但后来总有一局大胜,总的来说,亦是赢了不少。
注①:摘自李白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一首八百多字的五言古诗,从原诗的意义来看,作者摘取这两句下来确是断章取义,不过仅从字面意义上来看亦颇为应景,因此便将它放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