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顾惟要开始上早朝,散朝后同闻月一起吃午饭,然后两个人睡个午觉,起来在院子里散步,再吃晚饭,中间还有点心吃,加上阮成歌配的药有了一些效果,到四月份的时候,顾惟瘦下来的两圈又养回来了,气色看起来也不算太差。闻月这半年来都在亲力亲为照料他,没有顾得上旁的事,见顾惟好多了,开始关心起府里的另外两个人。
司雲是闻月的义姐,又住在明国府,便有一些京师的官宦夫人邀请司雲赴宴,但是司雲只有闻月和阮成歌两个女性朋友,她们二人一个在家照顾病人,一个在家养胎,没办法带她出门,另一方面,司雲自己也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平时都待在院子里,有时候去看看阮成歌,有时候陪闻月聊天,偶尔邵平会带她出门逛街,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司雲也不大好意思跟他一起。闻月怕她寂寞,想起邵平说过她喜欢养动物,便收留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和两只毛绒绒的黄毛小猫给司雲养着,司雲果然喜欢,亲自搭起了狗舍猫窝。
那边顾惟也找来邵平,想给他谋一个正经差事。邵平却坚决拒绝:“我没有家人,生来就是公爷的侍从,陪公爷十几年了,公爷是我唯一的家人,现在明国府就是我家。公爷赶我走,我不愿意。”
闻月一旁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司雲姑娘,你愿意陪着公爷当侍从,但是岂不委屈了她?以你的能力,当个正儿八经的官是没问题的,你的仕途还长。再说了,你以后另立门户就住在明国府隔壁,一样可以每天过来的。公爷和我也把你当成家人,所以希望你能在朝堂上施展身手,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邵平细细思索闻月的话,还想再拒绝,被顾惟拦下:“不用急着答复,回去好好想一想。”
邵平只好回去。
又劝了几回,邵平才同意顾惟的安排,顾惟举荐他进了兵部当职方司主事。
闻月见邵平有了官职,便当起红娘。先问了邵平的想法,他自然是爱慕司雲的,只是害怕她受过伤害,不愿敞开心扉接纳他。闻月开始主攻司雲。
闻月假装经过司雲的院子,来看看小猫小狗。闻月抱起一只吃得十分胖的猫,看司雲捣鼓她的猫舍,虽是姑娘家却精通木艺,身体好了以后,做起木工毫不含糊,手下的木板搭成一个房子模样,留出一个出口,外面铺了木板,搭成梯子,还没做好,另一只猫已经跃跃欲试,几次试图爬上去。闻月笑着说:“雲姐姐心灵手巧,谁娶了去定是有福气。”
司雲微微脸红,不好意思回她,闻月放下怀里的猫,凑近她身旁,帮她递了一块木板,说:“雲姐姐觉得邵平怎么样?”司雲一霎,脸红更深,随即又转为尴尬,说:“他自然是很好的人。”
“那你心里可有他?”
司雲没有作声,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半刻才说:“我只是身份不明的外来人,他是朝廷官员,不敢肖想。”
闻月叹口气,道:“你是我的义姐,与他门当户对。我说句真心话,怕唐突了你,你若不好意思,只当没听过。原本邵平不愿离开明国府,我们劝了几回才同意,其中也有雲姐姐的缘故,邵平若是一直当侍从,怕以后委屈了雲姐姐。”
司雲听完,停下了手里的活,若有所思,闻月又劝她:“我是怕你不敢迈出那一步,才说了这话。你若是不同意,我只管帮你回他。只是怕你错过了一桩好姻缘,所以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有什么想法,尽管来跟我说。”闻月怕她不好意思,便先离开了,让司雲自己琢磨。
吃晚饭的时候,闻月还在思考着邵平和司雲的事,顾惟见她出神,只好说:“娶了红娘,自己也要当月老。你有什么搞不定的,只管问我。”
“我看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司雲不敢接受邵平,她心里觉得配不上邵平。其实明明很登对。”
“那就给他们添把火,看清自己的心。”顾惟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剥了虾喂她,“不要光顾着想事情,多吃点。”
闻月吃着虾,含糊不清地问:“怎么添火?”
“过两天我们演场戏…”
这天,司雲养的小狗跑到了闻月的院子里,司雲怕小狗乱窜,便来寻它。
“小白…小白…”司雲正寻着狗,却听见了邵平的声音。似乎从书房里传出来的争辩声,像是有什么事情,司雲的位置正好听进了耳朵里。
“这个官我也不当了…反正当不当她都瞧不上我。”邵平在说着什么。
“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这么随便挥霍机会的吗?”是顾惟的斥责声。
“夫人说司雲姑娘瞧不上我当官,那我便不当了。”
“你不当了她难道就愿意嫁给你?”
“不管她愿不愿意,我就这么等着罢。”
司雲心头一跳,不知道该不该走开。正在犹豫间,又传来话。
“我为你的仕途操心这么久,你说不当就不当。自己去领罚吧。”
“是。”
说着,邵平已经推门出来,司雲避开在假山边,只见几个侍从拿着长凳和板子到院子来,邵平外袍一撩,就直挺挺躺在长凳上,眼见板子要落下来。司雲心里着急,惊叫了一声,从假山后走出来。
闻月和顾惟正好从房内出来,看见了司雲,没有说话,那边侍从又要继续打板子,司雲连忙求情:“我虽没有立场,也想替邵公子求情。”
顾惟暗示侍从继续,一板子下去,邵平惨叫了一声,司雲面色着急。
闻月问她:“如何替他求情?公爷为他仕途着想,他却辜负了一番心意。”
司雲也顾不上什么了,说道“邵公子为了我辞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闻月挑眉,问道:“什么误会?”
那边第二板落下,邵平又痛出声来。
“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管他当不当官,我都愿意。”
闻月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那边邵平忍着痛问:“你愿意什么?”
顾惟冷声说:“看来板子不够重,还能说话。”
司雲一听,急了,道:“愿意嫁给他。”
顾惟和闻月相视一笑,邵平却是有些懵了,今日是顾惟和闻月演的戏,但是他却是蒙在鼓里的,听到闻月说司雲觉得他如今地位高了,不愿意嫁给他,便说要辞官,一向对他很好的公爷就说要打他。结果挨了两板子,司雲竟然说愿意嫁给自己。
邵平傻呵呵地笑了笑,扯到身上的痛处,又吸了口气,看得司雲又害羞又着急。闻月笑道:“既然雲姐姐是未婚妻,便照顾一下邵平吧。看来,这几天要辛苦雲姐姐了。”
邵平早已被侍从扶起来,可是后背和臀部被打,不好坐下,就扯着痛站在院子里,脸上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司雲见他站的辛苦,只好过去扶着。邵平这下有了真实感,连忙问司雲:“你可真愿意嫁给我?你若不嫁,公爷也不会打死我。我是说…你出于真心吗?”说得急,断断续续地,闻月不禁笑了,司雲红着脸点了点头。
顾惟说道:“既然这样,该当官当官,该成亲成亲。回去吧。”
邵平早就乐开了花,他为人机灵,脸上立刻摆出十分吃痛的模样,让司雲一路扶着回了院子。
闻月挽着顾惟,看他们离去,笑说:“可解决了我一桩心事。”
顾惟也露出笑意,道:“等他们成亲了,夫人又有的忙。”
“心里高兴,忙也没什么。”
闻月和顾惟正在说话,管家来禀告,郑夫人求见。
闻月有些吃惊,祝心盈与她只见过一次,并没有深交,怎么会来见她。顾惟想到是祝晴晴的妹妹,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句:“留个心。”闻月点点头,理了理身上的外袍,便出去见客。
祝心盈站在外厅,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脸上有些愁容,显得有些娇弱,见到闻月,行了个礼。
闻月知道她来定是有事要说,不好叫人听到,便说道:“郑夫人是第一次来做客,便随我到花园里看看吧。”
祝心盈点点头,跟着闻月一道走,闻月没有让人跟着。
走了一会,闻月看祝心盈欲言又止,开口问道:“郑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祝心盈轻咬下唇,说道:“我夫君他…三日未回府。”
闻月皱了皱眉,道:“郑寺卿与明国府私交甚少,我们也不曾见过。”又思索了一下,说:“这几天,朝中休沐,说不定郑寺卿是找了个地方休息,一时间忘了告诉夫人也未可知?”
祝心盈轻轻摇头,说:“他一向出门都会提前报备,而且他久居楚州,在京师只有范业和皇上两个朋友。平时除了公事,很少出门。”
“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能帮你的?”闻月问道。
祝心盈眸中带泪,说:“我听说贵妃常找夫人进宫聊天,我姐姐她…性子高傲,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一定是把夫人当成了知己。我想夫人也知道我姐姐和他…”
闻月心里叹了口气,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好问:“你想我去问她?”
祝心盈微微躬身,请求道:“自从成亲,姐姐不许我入宫看她。我想求夫人进宫替我问一问。”
“你怎么这么肯定贵妃就会知道?”闻月蹙眉道。
“姐姐即使不知,也会有办法查到。她一向比我厉害,有主意,也更了解他。我相信她有办法。”祝心盈语气有悲伤、羡慕和笃定。
闻月想着若此刻去一趟宫里,还能赶在天刚黑时回来,只好答应:“一会我便进宫去看看贵妃。”
祝心盈感激地福了福,说道:“多谢明国夫人帮忙。”
顾惟在书房里等着闻月一起午休,没想到闻月说要进宫。
顾惟皱眉,问:“她说郑潭三日未归?”
闻月点头,顾惟却是深思了一下,说:“这件事有问题。”
她有些疑惑,他继续说:“出征前,我跟皇上提过要解决掉三郡王这个忧患。这次回来,我身上有病,不便行动,就在皇上的书房里见过郑潭几次,跟他一起商议在暗中调查三郡王的人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发难。这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你是怀疑…三郡王发现了?”
顾惟颔首,没有回答,仍是在思虑,按理说三郡王应该不会这么快发现,他们做的周密,避免打草惊蛇,就是想要搜集到最重要的罪名再呈于朝堂之上,让三郡王不能翻身。眼下,朝堂休沐三天,郑潭却失踪三日。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顾惟缓缓道:“这次休沐也有点古怪…宫里声称是皇太后染了风疾,皇上孝顺,亲自侍奉跟前。若是重病,你我也该进宫侍疾,而且皇太后一向康健…”
闻月听了也隐隐担忧起来,说:“既然我要进宫,理当去探望皇太后,也好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同你一起去。”顾惟说着,便从架上取下外袍,被闻月拦住:“这一来一回就要天黑了,而且不知道宫里怎么样,若耽搁了一会,你就会病发…”
当下情况不明,如果是与三郡王有关,被他知道明国公身中剧毒,只怕有别的动作。顾惟也清楚自己不便出行,但是宫里必须去一趟了,只好一面派澄如陪闻月进宫,一面命人立刻调查最近三郡王和宫里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