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门几位宫主和众弟子围拢在殿堂中央,各显神通,尝试抵抗高温火焰的侵袭;与此同时,不断有火妖被地面上蔓延过来的火焰吞没,化为一堆灰烬。
玄清门众人勉力支撑着,多撑一刻是一刻……无咎散人身上绽放出璀璨蓝光,开始施展一门范围性的法术。不一会儿,大殿之中竟下起了凛冽的暴风雪,可惜这也只能起到延缓火阵的作用。众人借着这阵大雪又支撑了一会儿。
……
不知过了多久,濒死的时刻时间流淌得格外缓慢。就在大家瞑目等死的时候,地上的火阵不知怎的,突然散了;头顶之上轰隆一声巨响,高高的穹顶上突然豁开了一个大洞。只见太初真人体覆金光,从豁口中缓缓降了下来……
太初真人略一知悉了状况,当下施展法术,将众弟子凌空托举上了穹顶,从破洞上到上一层的安全之处。
众人死里逃生,不禁喜极而泣。几位宫主忙询问掌门师兄如何在外面破了玄火阵法?哪知太初真人问明了火阵之事后,十分纳闷,说他根本不知道这里还设下了这么个厉害阵法,更别提破阵一事了。
原来太初真人接到大宫主的讯息后,刚赶到桐山附近,就被一群使用幻形术的水鬼迷惑了。那些水鬼巧妙设计,将他拖延了许久……太初真人跟他们周旋了半天,等他最后识破计谋,知道妖人是在故意拖住他,才迅速抽身下到地宫里。到地宫后,太初真人虽能感应到几位宫主的位置,但那最底层的地宫根本无路可进,他尝试了几种法子都没成功,无奈之下只好用强力一点点破坏地砖的薄弱之处,最后终于硬生生地砸出一个缺口来。
众人听了一个个咄咄称怪,也不知这殿中的焚天玄火最后到底是如何熄灭的。只可惜朱鸟已死,真相实在无法得知。好在他们毕竟在绝境中捡回了性命,总算是有惊无险。
二宫主把她从在岛上遇到妖人开始,到后来被一步步引入地宫深处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众人将此事的前后仔细梳理一遍,不禁头冒冷汗。可以肯定的是,朱鸟等火妖提前设计好了,预谋在地宫里与玄清门玉石俱焚,因而才故意暴露妖穴位置,引二宫主以及其他宫主前去。甚至四大妖族之衍水族也串通在其中了。
话说回来,这焚天玄火阵虽然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但其火源竟是妖族的圣物、太阳火精。几位宫主都只在传说中听过这个东西,可从先前火阵的威力来看,此物绝不可小觑!
太初真人领着玄清门众人出了地宫,上到地面来。
二宫主清点了一遍本宫弟子人数,尚有一位弟子下落不明。先前在岛上遭遇水、火两妖族埋伏之时,已有一名弟子横死当场……一念及此,她心中的忿恨实在难消,众女弟子纷纷解劝宽慰。
另一边,无咎散人原本就没带本宫弟子过来,何况他素来不顾门下弟子死活,死生任之,这是众人都知晓的。可从地宫出来后,太初真人发现他一直愁眉紧锁,似乎有很大的困惑。
“七弟有什么心事吗?”掌门问道。
“掌门师兄明鉴,师弟觉得这焚天玄火阵极不寻常”,无咎散人回答道,“据我所知,太阳火精已是神物,而火妖的焚天玄火阵更是上古奇阵。就算以掌门师兄的实力,身在其中也难逃一死。炽火一族既然决定了要孤注一掷,不计代价地引我们入瓮,就绝没有理由临死前放我们一马……”
太初真人的眉头也渐渐拧起,轻声道:
“你是说,这地宫里还有别人?”
无咎散人阴翳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用力地点头。
太初真人原本就打算过再下地宫一趟,仔细找寻一遍,看看有没有太阳火精的踪迹。当下听了无咎散人之言,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于是他嘱咐大宫主带领大家回八极岛,自己毅然决然地再入地宫之中……
而地面之上,众弟子都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竟忘了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位不认识的黄衣弟子没出地宫来。这原也不怪他们,毕竟先前在地下之时,大家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地宫里的各种危险之上……唯独有一个白衣的娇俏女弟子,在和同门嬉笑打闹之际,偷眼在人群中寻不见祁子源的身影,不禁在心中生起疑惑来。
……
祁子源做了一个怪梦。在梦中,天上有十只太阳金乌鸟,地上到处都在着火……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火炉上炙烤一般炽热难耐,于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时脑袋还很晕,四周都是模糊、暗红的一片。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跟着一众弟子走在最后,就在快要走出地宫的时候,后颈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一阵刺痛后自己便失去了知觉。
等祁子源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一座巨大的火山岩洞之中,周围能闻到刺鼻的硫磺的气味,看见暗红色的岩浆慢慢流淌。但让他最震惊的,还是面前这个人。
此人以一件灰色的斗篷罩在佝偻得有些病态的身子上。虽然他侧对着自己,祁子源却很熟悉这人的神态和动作,因为他就是那个救了自己性命、并且传授自己功法的怪人。
祁子源顿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怪人点头。
“老怪,你早就藏在火妖的地宫里了,对吧?不久前有个叫韩梦的兑宫弟子跟我说过,那个甬道里的可疑之人应该就是你吧?”祁子源问道。
“兑宫弟子?”怪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是那个想追我的女娃吗?哼、不错,的确是我。”
“你到这儿来要做什么?我还以为你不在岛上了。”
不料怪人却反问他道:“你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祁子源把自己来桐山寻药的事情一说,老怪物立刻沉下脸来,奚落道:“白地黄?你太自不量力了。这岛上到处是妖族,如果不是你师傅他们来了,只怕你早就丢了小命。”
祁子源的确有些后怕,可他也不好意思服软,便说自己和一位同门的女弟子结伴同行,在外面已经和妖人交过手了。
怪人冷哼一声,讥讽说以他目前聚气境的修为,遇到稍微厉害一点的角色根本招架不了。
原本在祁子源身上的魔法书,这时早已落到了怪人手里。偏偏吴巍脾气孤傲,当下听了他对祁子源的这番冷言冷语,十分不快地反驳怪人道:
“这你尽管放心,如果老祁出了什么闪失,我给他陪葬就是了!”
怪人撇了撇嘴,轻蔑道:“吴小子,你如今自身难保,我劝你少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否则日后出了什么岔子,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吴巍听了这句话,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干脆使起了性子,竟不再搭理他。
又说了几句闲话,祁子源便问老怪,将他带到这火山岩窟之中是否有什么意图?
老怪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向旁边一指。祁子源扭头一看,原来在自己身后的岩石上放着一盏灯。再定睛仔细一看,那是一盏样式古朴的琉璃灯,灯罩里面燃着一簇鲜红似血的火焰。
祁子源不明所以,只觉得里面的灯焰看上去极不寻常,而在此处摆放了这样一盏做工精美的琉璃灯更是稀奇。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盏灯似乎和自己的魔法书一样,里面也藏了一个人的灵魂。只听灯里传出一个柔媚的女声,热情地招呼他道:
“人族小朋友!我叫朱翎,是炽火族的圣女红姑,见到你很高兴!”
祁子源一惊再惊,这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炽火妖圣女。
早前他就略有耳闻,二十年前妖族里曾有三位圣女红姑、蓝姬、青女,各个出类拔萃、名动一时,在人妖两族的纷争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天下人无不侧目。
或许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当下祁子源面对着妖族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不仅没感觉到太多的意外,反而一时间有些走神。
红姑还以为他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发懵了,于是一边向他示好,一边耐心解释。这盏灯名叫玉虚琉璃灯,据传是上古的一盏神灯,有着许多不可思议的秒用。此刻灯里正装着炽火族的圣物——太阳火精。这太阳火精由火行灵气的精华凝成,为世间极阳极烈之物。炽火一族几千年来生息繁衍,都与这火精息息相关。
先前她与炽火族人煞费苦心地在地宫深处设下焚天玄火大阵,又用太阳火精启动了阵法,可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等她说完,祁子源再一回忆朱鸟不久前说过的话,顿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位红姑圣女设下的局。
“我有个疑问,”祁子源沉吟了一下,小心地问道,“当时我们明明就快要被烧死了,可那火阵最后却自行溃散了,那是什么缘故?”
祁子源心里明白,那灼人的火焰只要再稍稍延长一会儿,像他这种法力低微的弟子,不被烧死也被热死了。
不料红姑“嗐”了一声、轻轻笑道:“本族的圣火厉害归厉害,可那玄火大阵毕竟都几百年没人用了。这不到了紧要关头,难免还是出了岔子。况且如果你死在了里面,这会儿不就没人来陪我聊天了嘛!”
祁子源从小就锻炼出了一种察言观色、分辨真伪的天赋,当下听出来她说这话时语气有异,便知道红姑没有吐露实情。按他的逻辑想来,这样一个周密又可怕的计划,加上炽火妖抱着与玄清门玉石俱焚的决心,是不可能给他们留下幸免的机会的。
这时他与怪人对视一眼,觉察到对方眼中传出的不善,当即领会,怪人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追问下去。
其实这也不难推测。既然炽火妖与玄清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红姑自然是极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也就绝不可能在当时突然慈悲心发作。如此看来,既然不是太初掌门救了他们,有能力救人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老怪一人了。
不觉中,祁子源思绪纷飞。怪人既然肯救他们,说明他应该不是与妖族为伍的……至少也该是在两者之间处于中立位置。
可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炽火妖的圣女似乎和怪人交情匪浅,因为红姑明显知道是谁救下了她的仇人,她此刻只是勉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已。
祁子源越想心里越是疑惑。虽然他侥幸从妖族的火阵中逃生,可只要一回想起那里面令人窒息的高温,外加上众火妖毅然“蹈火”时情形,脊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冰凉的寒意。
而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妖族圣女,对自己这个身穿道袍的玄清门弟子,轻描淡写地敷衍此事,甚至假装亲热地笼络自己,实在让他摸不透对方的真正用意。
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老怪看出了祁子源的心思,缓缓说道:
“你不用多想,红姑的确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这么做。你只须记住,你不是普通的玄清门弟子,我们不会看着你死。”
“我们炽火一族向来恩怨分明,与玄清门之间的仇恨,和你们这样的小家伙又有什么干系!”红姑肯定道。
老怪刚微微地点了下头,立马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身子突然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