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祁子源再次醒转过来时,只觉得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的疼。他动了动手脚,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四周一望,忽然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只见面前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滩,洁白的海浪、和煦的海风,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海腥味,他甚至还望见了几艘捕鱼的帆船。
祁子源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又重重地拍了自己两下。眼前的景色依旧明朗而清晰,温暖的日光真真切切地罩在头上。
他一下子懵住了。
这是哪儿?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他分明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在教室里上早自习,怎么突然到了这儿?易城是内陆城市,离最近的海边还有几千里,难道说自己被人打晕了然后劫持到这里了吗?
他揉了揉脑袋,心里安慰自己:怪不得头这么疼,我肯定是失忆了。又从躺着的大礁石上翻身下来,踱着步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只见四面寂无人迹,海滩上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只有一片绝美的、平静的自然风光,估计连三亚都没有这样美的海滩。
面对如此温暖可爱的美景,他却在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礁石上?如果不是走过来的,难道是被海水冲上来的吗?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祁子源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干净得没有一丝海腥味。正在心慌意乱之时,忽然一眼瞥见礁石上还躺着一个本子。那是吴巍放在桌子里送他的、制作精美而又复古的旅行日记。他伸手拿了下来,翻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白的一片,从头到尾一个字迹也没有。
祁子源开始害怕了,该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吗?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祁子源忍着头疼一边回忆,一边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口渴了,才看到沙子上出现了一串人的脚印。循着脚印,他走进一片低矮的树丛里,穿过一条小径,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子上。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再次让他傻眼了。
只见路上都是蓄了长发、穿着短褐衣或布袍的渔夫渔妇;有人在摆弄渔具,有人在晾晒渔网。再看建筑,都是清一色的简易木屋甚至是茅草屋。
路边有几个扎着头发的小男孩,看见他站在路中央一动也不动,也不怕他是生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嬉笑着拉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很快,村民们上来把他团团围住,指指点点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在一群短衣长袍的渔民中间,祁子源的衣着打扮格外扎眼。这时一位自称是村长的长须老人走出来询问他是哪里人?
祁子源心里一阵苦笑,他已经隐约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听村长说的话,分明是古汉语中的白话,自己竟然也能听懂。于是他下意识地用着同样的古白话,捂着头回答说,自己是从东海上一个小岛来的,在海上遭遇盗匪后被扔到海上了……如今脑袋有些失忆。
渔村村民本就淳朴善良,看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子单薄,眼神真诚中带些恍惚,自然也就信了。村长让人带他去歇息,置备了简易的饮食招待他,又小心地询问他的名字和家乡。祁子源借口说那个岛远离陆地、与世隔绝,所以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略吃了一口茶饭,祁子源急忙地问村长,由于自己不是此国人,不知道贵国现在是何朝何代?这里又是哪一处所在?
他推测自己应当是穿越到古代了,所以当下先要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朝代,以便再作打算。
村长听了他的疑问后,捋着胡须平静地回答说:
“我们村子小,长年也没外人来,倒也没有叫得出的名字。不过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虎威镇,属于岚州。这岚州是东海边最小的州,西边便是苍州。北边还有岸州、寰州……”
“这块陆地上难道没有国家和皇帝吗?”祁子源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老人所述的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历史书上的地理。
老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小伙子,我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还没听过你说的国家和皇帝是个啥子哩!那是你们岛上的东西吗?”
“那这块陆地有名字吗?有多大?”祁子源强压住复杂的心情问道。
“嘿嘿,我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这东海边的好几座大城市,只听别人说这块大陆大得容得下一百个岚州。至于名字嘛,中陆来的人都叫它苍莽洲。”
祁子源后来才了解到,在这块苍莽大洲上,以大山大河为界,密布着数十片稍小的州土。每州之中都有主城,城主统御一州之众来抵御外敌入侵。当然,这是后话。
祁子源当即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直把老村长问得犯了难色。他虽然还不甘心,也只得暂时作罢。又打听了虎威镇的方位,知道没多远后,便起身向老人告了辞。
正要出村子时,老村长叫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鱼干、零散的钱币。祁子源领了村民的心意,换上一件旧布衣,用一幅巾把头发缠了,又把那本笔记本也塞进包裹里,也不好意思多留,便匆匆起身上了路。
话休絮烦,只说祁子源一边走路,一边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祁子源手中拿着笔记本,盯着它努力地回想。等脑海中的记忆清晰了一点,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是在翻看这本笔记的时候失去了意识。可他明明记得本子上应当还有一些字迹,怎么现在突然就消失了?连扉页上的“赠祁君”也没了。难道说,这本笔记有什么魔力能让人穿越到异世界?
原本以为只可能发生在玄幻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不偏不倚地降临在自己身上,让他实在哭笑不得。
自己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是否还有办法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祁子源心情复杂,走的也心不在焉。将手里的笔记本从头翻到尾,纸张和牛皮封面都没有蹊跷。除了那幅看不懂的图案,怎么都不像有魔力的东西。
祁子源越想越气愤,那吴巍送他什么不好,偏偏送他这么个鬼东西,害得他来到这个鬼地方。他本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这一刻想到自己悲惨凄苦的遭遇都是拜他所赐,不由得心生怨恨起来。
他在脑海里把对吴巍的印象如同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以前觉得这个富二代虽然不思进取,至少人品还算不坏。却没想到原来他的阴险藏得这么深,真个是笑里藏刀。
祁子源心中正懊悔得厉害,忍不住出声咒骂了两句,忽然感觉到手上的本子动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将其翻开,就听那本子上发出了“嘶嘶”的纸张摩擦声,如同有人正在上面书写一般,在第一页上出现了红色的字迹:
“虎威镇田记当铺掌柜,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几个字写得既漂亮又工整,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但还是把祁子源吓得不轻,手一软差点扔了出去。
毕竟近距离亲眼见到这么灵异的事情,实在不是他一个信仰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的中学生所能接受的。
好在祁子源面对现实很快,又有着极其倔强的性格。他镇定下来,不管有什么鬼祟在作怪,他都要先弄清楚发生的这一切。
他猜测这些个字的意思是让他去找虎威镇田记当铺的掌柜。可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是什么意思呢?他虽知道这句出自儒家经典的话原本的意思,但在这儿,这句话很可能是一条暗语。也不知道那个当铺的掌柜是否和这句话有什么渊源。
祁子源理不出其中的头绪,只好决定先去试一下。
当天日落时分,祁子源顺着大路终于来到了虎威镇。这是个东海边相当富庶的集镇,道路宽敞、商铺林立,每天有很多商贩在这里往来。
祁子源一路询问过去,来到一栋气派豪华的三层高楼前,匾额上赫然写着“田记当铺”。他想了一想,随即踏门而入,就看到一溜古色古香的椅子,有客人正坐着喝茶。里面有一个伙计马上从柜台后面转出来招呼他。
伙计看他两手空空、衣着寒碜,古怪地笑着请他先入座,喝杯茶。
祁子源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那伙计一愣,说我们掌柜在楼上忙着,您有啥东西先给我掌掌眼,再叫掌柜的不迟。
祁子源有些尴尬。没奈何,只好跟他胡诌说,我是替掌柜的一个好友过来传话的;事情隐秘,必须要当面说,麻烦通知掌柜的一趟。
这伙计犹豫了会儿,便答允了,又问他朋友的名字。祁子源为难了好一阵,勉强告诉他那人叫做“吴巍”。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祁子源看着伙计上了楼,开始担忧万一这掌柜的不吃自己这套,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把那句暗语对掌柜的说了之后,将会有什么后果。万一自己再被坑一次呢?
他刚揪起了一颗心,谁知这当铺的田掌柜就踉踉跄跄地跟着伙计踩着楼梯下来了。田掌柜望见他后,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吃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对祁子源略一施礼便客气地问:
“阁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要传什么话?”
祁子源看着对方琢磨不透的眼神,一时间搪塞不过去,便含糊地说自己的身份并不重要,不过是受人之托来传句要紧的话。
田掌柜当下立刻屏退众人。只见祁子源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田掌柜忽然身体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只见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祁子源,一把拉住他的手就上了三楼。两人在一间小阁子里坐定,田掌柜激动地询问道:“真的是巍少爷让您传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