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原本应是再次招收学员的日子,却被沈先生打断,放出声明不再收徒。夏生成了‘春去’的二把手,也会有人明着暗着探探他的口风。
军座在六年前开始无比关怀‘春去’,外界的人逐渐传出军座与花旦沈旭尧的‘风流韵事’,茶余饭后津津乐道。沈先生虽说已经三十有二,却还未娶妻。嗓音清冷,身形柔若无骨。有人说他身子不好,恐有疾病;也有人传他不喜女子才至今未娶。而楚淮北也是如此,如今三十五也无妻无子,行事果断。当年靠着心狠手辣在二十几岁时就已经爬上如今低位,身边沾惹的鲜花无数,却从未与同一人相处超过三月。
而‘‘春去’’却在军座的庇护下,成为了这城里唯一的戏园子。
那些虎视眈眈的盯着军座的人,开始调查那个园子的秘密,想从园子下手,打击军座。
虽说查不出什么大事件,但也拦不住阿庆上赶着送一点及时雨。
时不时的偷溜进沈先生书房,送花摆小礼物。在得知人家当天没有排戏,一直黏在人身边谈天说地。沈先生脾气好也被逼到绝境,却因顾着军座的颜面,只能选择无视。
夏生下台后来不及卸妆,摘下头饰急急忙忙跑到后院挡住阿庆这块狗皮膏药。骂骂咧咧的把阿庆赶出门外,阿庆到也不怕丢脸,再次翻墙迅速避开夏生,一屁股坐在沈先生对面。拿起面前的杯子猛灌一口茶水,皱着眉头吐了吐舌头嫌弃茶水太苦。
“你快给我滚出去!”夏生抢过阿庆手里的杯子怒目,却因为妆容变得及其戏剧化。
“哪来的丑八怪,我和你师傅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阿庆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夏生,似乎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般迅速挪开视线。
“你!”
“阿生住嘴,去换装。”
“可是......”
“听话。”沈旭尧摆了摆手,帮人递了新茶水。阿庆得意洋洋的抬头瞅着夏生,歪着头示意人赶紧走。
夏生没了主意,愣在那儿半晌。大师兄永川在一旁听了个全,急忙上前拉走了他:“快走吧,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之后,夏生等了师傅一整天,都没等来音讯。
今儿倒是起了个早,早上的雾还未散干净,夏生就出了门。‘春去’贴出告示停园七天,那些一大早就来蹲票的群众扫兴而归,议论着为何突然停园。
后院里各个神色紧张,被六爷三言两语安抚下来,而其却是换好装束只身前往楚家。
夏生下了人力车,站在楚家门口却被护卫拦了下来。拿出‘春去’的牌子让其转告军座,他想见他。两名护卫面面相觑,面带歉意的复述了下今儿还早,可能军座还未起,让他晚些时候再来。夏生没有退步,只是站在那儿不动。
“帮我转告军座,若他不想我在这门口闹的话,最好让我进去说话。”
清早还是有些许凉意,风吹动着两旁的树枝,发出‘簇簇’声。护卫也没有了借口,只好进去传达意思。却也没去军座屋里,先敲响了阿庆的房门。
当阿庆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门口邀请夏生进去的时候,夏生就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找老大?先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儿。”阿庆领着夏生走到一处偏屋,自己半躺在木床上懒洋洋的看着夏生。
“我师傅呢?”夏生直直的站在人面前,站在离床最近的地方低头盯着阿庆的眼睛。
阿庆被迫坐起了身子,夏生站立的地方挡住了窗外的光,使得阿庆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压力。
“你师傅长着腿难道不是用来跑的?这么大人了你担心什么,怕他和人私奔了不成?”阿庆挪了挪身子,背抵住了墙,不甘示弱的反击着。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师傅呢?”
“......”阿庆歪着脑袋意识到了不对,撑起身子一脚踹在夏生肚子上,“王八蛋,你想杀我?”
夏生被踹翻在地,手里握着的匕首被甩飞,转了几圈滑到了桌子底下。阿庆黑着脸顾不上穿鞋,捡起地上的匕首丢进了一旁闲置的花瓶里。蹲下身子捏住夏生胸前衣领,一拳拳的砸在他的脸上。阿庆力道不减轻一毫,足足打了夏生八拳。夏生被砸的晕晕乎乎,口腔内被牙齿划破,连带着舌头的鲜血糊了一地。眼皮肿起,不受控制的留着眼泪。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敲门声:“阿庆兄弟,军座找你,快点儿。”阿庆这才找回点理智,把夏生丢在地上不再理会,命人锁上了门盯紧他才匆匆离去。夏生支起身子晃悠着尝试了一下,原本不太结实的门现在用尽力气也打不开了。眼皮肿胀着挡住视线,眼珠发涩,不受控制的留着眼泪。口腔内全是伤口,张嘴就疼。
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左眼勉强睁开,视线清楚。手脚略微发凉,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在这房间呆了多久,只是窗外天色越来越暗。夏生忍耐到极限,用板凳砸开了一旁的窗户钻了出去。
原本守在门口的人不见了,过道上一片寂静。只是偶尔在远处听到两三个仆人说着一些闲言碎语,但基本上都关于阿庆。
“今天阿庆又去那个屋子了,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倒是想去看看,但是看阿庆那样子......啧啧啧,算了吧。”
“你怕他?”
“你不怕?”
“哈哈哈哈哈......”
“我听见东边那屋子传出惨叫......太可怜了。”
“阿庆又在教训人了吗?他这脾气也就军座能忍他了。”
......
不知为何,夏生大摇大摆的穿过走廊,不见一人。那些声音却一遍遍的告诉他阿庆在哪里,在干什么。
越靠近东边那屋子,越是心惊胆战。夏生站在过道口,看着屋子里摇曳的灯光,听到屋内有人摔落了一堆物件,或许是花瓶,也许是杯盏。屋内人影子突然盖在门上,猝不及防的开了门。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被推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那男子没吭一声,又被阿庆拖拽着回屋。
夏生一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连‘师傅’二字都哽在喉咙里。阿庆准备关上门的那一刻看到了他,出乎意料的冲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夏生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前,一边小声念叨着‘愿菩萨保佑’,一边把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屋内的床尾对着窗户,床帘遮住了一大半,暴露在视野的那一边,有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男子跪在床上,左手握着倒在床上被遮住大半的另一个人的小腿。
跪在床上的那个男子正好侧身对着夏生,肩部以上被床帘遮住。另一个人应该是横躺在床上,只是露出一只腿来讲,夏生觉得还是有希望不是师傅。
“你咬我?沈旭尧你别不知好歹!”
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和碰撞声,夏生紧握着窗框的手渐渐放松,他听出说话声是阿庆,而另一个他不想承认的就是沈旭尧。
夏生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不想再看和不敢再听,后退了两步直接转身跑了出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走出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