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伊斯雷的双腿夹紧焰纹兽的侧腹,虽然这样会使受伤的地方更加疼痛,但他更怕的是从焰纹兽身上摔落下来。
此时两头野兽正在全速飞奔,风在他耳边嗖嗖刮过,他紧抓赤阳的后颈毛,前胸贴紧卡斯妲莉娅的后背,用身体固定住她。
个头较小的极阴在一旁护航,它的敏捷性在赤阳之上,能够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从哥塔战氏部落逃脱后,两头野兽已经全速飞奔了二十分钟,按照当前这种速度,还有十分钟他就能回到营地。
伽兰心急如焚,虎口脱险可没让他感到高兴。
他的营地已经暴露,愤怒的兽人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他必须趁早打包好必要的生存物资,然后远走高飞。真正的问题是,在那之后怎么办?
伽兰没有任何思路,他必须逃得足够远,否则那些兽人花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
他必须尽快通知黑伦即将到来的危机,大块头听到自己在过去几个小时的经历后会是怎样的表情?慌乱?担忧?或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
对于接下来该去哪里,黑伦或许有些思路,他在搜寻卡斯妲莉娅的过程中几乎走遍了这座森林,也许他会知道哪里会比较安全。
想起黑伦,伽兰微微觉得恼火。他被兽人跟踪,自己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声称自己受过反追踪训练——那么到底是他的功力有限,还是兽人的追踪手段太高明?
他从被绑在骨质平台上的那一刻就在想,为什么黑伦没有被掳走?
他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兽人掳走伽兰后杀死了黑伦,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意味着伽兰得靠自己照顾好卡斯妲莉娅和自己的断腿,但这一点有些说不通,因为他觉得黑伦无论怎么看都要比他来得富含营养。
而第二种可能是那些愚蠢的兽人将伽兰错当成了黑伦,或许在他们看来,黑伦和伽兰一样瘦小。他们就没考虑到营地里有两名人类的可能性,以至于掳走了一人后便以为大功告成。
事实证明,情况属于第二种。
十几分钟后,当伽兰瘸着腿,推开营地船舱的门,他看见黑伦正神色紧张地将一块肉干塞进背包。房间里空荡荡的,与伽兰离开时已完全不同了——床上的皮毛不见了,挂在一旁的风干肉类不见了,应急药品连同盛放它们的容器一同消失了。
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黑伦连忙抓过手枪对准门口。
伽兰记得那手枪里还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他大喊一声,“别开枪”。黑伦这才放下手枪,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哦,博士……”他说,“你去了哪儿?”
“说来话长。”伽兰说,“看起来,你在收拾东西?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大块头仿佛就知道伽兰要这么问,他不慌不忙,用他那种惯常的温文尔雅的口吻回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把食品妥善保存,你看,外面在下雨,湿度很大,舱顶那个窟窿还在漏雨,在这种情况下肉干保存不了多久。”他边说着,边将肉块托在手上展示给伽兰,“看,这里已经有些受潮了,吃这样的东西会弄坏肚子的。”
“保存食物……”伽兰让语气尽量保持冷静,“是吗?把肉干和工具放在一起?”
黑伦低下头,发现动力锤从背包里滑落出来,他连忙将它塞了回去。
“不用藏了,黑伦。你问我去了哪儿,好,我把这个问题还给你,你不如和我说说,你准备带着东西去哪里?”
“哪也不去,博士。”黑伦放下背包,摊开手,用他以为伽兰看不到的动作将另外两个鼓胀的背包踢进床底。他的表情此时已经舒展开,变成了一种无所谓,“如你所见,我就是在整理东西而已。”
“别装了,黑伦。”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该死!你看到了,对吧?”伽兰抑制不住地抬高了音调,“你看到了我被那些兽人掳走,你既没有打算出手阻止,也没打算来救我。你在收拾东西,是因为那些兽人迟早还会来到这里,你得在此之前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没错吧?你唯一没料到的是,我还能活着回来。”
“我没你想的那么恶毒。”
“我没说你恶毒,黑伦。如果真的如此,我也不怪你,我没指望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只是想知道实情。”伽兰说,“我希望我们还是站在一边的。”
“当然,我们是站在一边的。”黑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看你的腿似乎受伤了,让我来帮你好吗?另外,我也很愿意听你说说你的遭遇,博士。”
“先别管我了。”伽兰说,“我救回了卡斯妲莉娅,她还在外面淋着雨,我的腿痛得厉害,没法把她带进来。她不太好,高烧不退,比我更需要帮助。”
听到这消息后,某种表情展露在黑伦的脸上,这种表情让伽兰感到非常意外。
他企图在那表情里看出感激与欣喜,但没有,那种表情流露出的而并非对伽兰的感激,或是对同伴被解救的庆幸,而是一种解脱的、抑制不住的狂喜。
黑伦没有立刻走出船舱检查卡斯妲莉娅的情况,而是镇定地、不紧不慢地从背包里拿出多功能扳手,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在乎伽兰的怀疑了。他大步流星地从伽兰身边走出船舱,任那黑雨打落在他被白色船员服包得紧紧的健壮躯体上。
伽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黑伦走入那黑色丝绸一般的雨后,径自来到赤阳的身边,一把将卡斯妲莉娅从它的背上拽下,仿佛是在对待货物那样粗暴。
伽兰大喊出声,可是受伤的腿拖慢了他的速度,他眼看着黑伦将巨大的扳手探入卡斯妲莉娅的口腔,探索了一会,猛地一用力,将某个带血的东西拔了出来。
那东西闪着红黑相间的光,伽兰定睛一看,那是一枚臼齿,一枚闪着光的臼齿。
“你为什么这么对待她?”
“你看着就行。”黑伦得意洋洋地笑着。
黑伦将那臼齿放在掌心,突然猛地一捏,红黑相间的光线在他手心闪耀。他展开掌心,有个光球漂浮在那里。他向上一抛,光球飞到空中,逐渐膨胀,同时伴随着可见的电流和巨大的噪音。
当那噪音达到顶峰的时候,一家超小型的飞船凭空出现在半空中。
伽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飞船缓缓落下,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不可能是地球所掌握的技术。
“来吧,让我们离开鬼地方。”待那飞船降落至地面,黑伦打开透明舱门,里面有两个座位,黑伦冲着其中一个座位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东西?”
“超小型级星际飞船。”
“这不是地球的产物,是吧?”
“这重要吗?”黑伦语气轻蔑地说,“别废话了,博士,来吧,它能带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