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扶着赤阳,一瘸一拐地走到那飞船的旁边,那飞船呈现圆形。虽然伽兰具备一些机械方面的知识,但他完全搞不懂这东西的构造。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设计。
“这是甘图星人的飞船。”伽兰拍拍机体,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一点,地球上的任何金属都无法做到。
黑伦没有回答,他爬进船舱,坐进其中的一个座位,“你到底要不要来?”
“她怎么办?”伽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卡斯妲莉娅。
“还能怎么办?”黑伦的语气已经完全找不到之前的那份稳重谦和,“她快死了,难道你想回去一路上与尸臭相伴吗?”
“她是状况不好,所以我们得先治好她,不是吗?”
“刚才是谁在说我们屁股后面有一群兽人追兵的?嗯?”
“那又是谁说过,自己欠她一条命的?”伽兰道,“那是个谎言吗?”
黑伦叹了口气,重新走下飞船站在伽兰面前,他身高超过两米,伽兰只到他的胸口,他觉得就好像有堵墙树在他的面前。
黑伦沉默数秒,语气重归那种平静谦和。
“博士,请你听我说。首先,关于卡斯妲莉娅救了我这件事,我说的都是实情,我欠她一命,无以为报,因此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骗子。
但是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医生,没有药品,甚至连像样的食物都没有,我们搞不清楚她得的是什么病,她可能得的是普通感冒或急性阑尾炎,但更可能是这星球上的某种细菌感染,在这点都弄不清楚的情况下,我们要怎么帮她呢?
何况,就如你所说的,我们正在被追杀,追杀我们的是一群嗜血的外星人,我们甚至没有武器自卫。如果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们又怎么能保护她呢?”
伽兰想要说话,可是黑伦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伽兰·伊斯雷博士,你难道忘了你这趟旅行的目的了吗?
你来这里是为了证明你的发明,现在,你做到了,我自己就可以为你的发明担保。在地球等待你的不仅是美食和舒适的床铺,还有金钱和名誉,你将和那些学术导师们济济一堂,你的名字会和那些伟大的名字一起出现。你是个科学家,讲究因果逻辑,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犯傻。”
“我明白了,黑伦,谢谢你的肯定。”伽兰说,“可我还是坚持,必须带上卡斯妲莉娅。”
“这飞船只有两个座位!我们没法再带一个人了!”
“那就带上她。”伽兰说,“然后再派人回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坚持到那个时候。”
黑伦吃惊地说不出话,他嘴巴半张,脸上的表情好像吃了苍蝇似的犯恶心。接着,他摇了摇头,仿佛放弃了某种想法。他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然后用手掌抹去脸上的雨水。
“我恨透了和别人争论,特别是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他边说,边从衣袋里拔出手枪,指着伽兰的额头,“你不想走,如你所愿,那你就留下来。但你得把你的发明给我。”
“你从一开始就是打得这个算盘,对吧,黑伦?”伽兰说,他也说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黑伦的真正意图的,“你是为了这架飞船才会去救卡斯妲莉娅,为此,你编了那些可笑的故事来骗得我的协助,但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我的发明带回去,这样你就可以占为己有,而我和卡斯妲莉娅的性命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哦,博士。”他沉吟一声,然后干涩地笑了两下,”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天真罢了,看来并非如此,你是纯粹愚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觉得我和这娘们只是奉命来保护你们的安全的吗?”他哈哈大笑,“确实,我们是被关照要照顾好你,但这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压倒一切——那就是投资人的利益必须被保障、投资必须被回收。
你犯了个愚蠢的错误,那就是这娘们并不和你站在一边——她是我们的人。换做是她,她也会做一样的事,毕竟,我们有我们的职业操守。”
“原来如此。”伽兰点了点头,“现在我明白了,你们的雇主我也大致有头绪了,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中型风投企业,对吧?你们的雇主甚至不是地球人,你们为甘图人做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死罪。”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决定不带你回去了。”黑伦抖了抖枪口,“现在,把那东西给我,我就放任你自生自灭。你可别抱侥幸心理,对付你这一发子弹可足够了,我的枪法可准的很。”
伽兰单手扶着”赤阳”,疼痛让他浑身颤抖,断骨的地方肿胀起来,他一步都挪不动。他现在就是个活靶子,连最基本的闪躲都做不到。
另外,他也没法再让赤阳使用闪光,距离上一次使用才过了40分钟,伽兰曾经做过实验,这闪光的单次充能时间在两个小时。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让极阴从暗处发动袭击,此时黑伦还没发现它已在两人交谈之际绕到了他的身后。
情况可谓危及到极点,他不怀疑黑伦能一击毙命,那是一把MK900手枪,它在射入对方时只会在表面留下一个针眼大的小孔,但它在射出的时候,则会留下一马克杯底那么大的窟窿。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命中,伽兰的脑浆会比子弹飞得更远。
“快点。”黑伦催促道。
“不,我拒绝。”伽兰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猜我只好从你被轰烂的脑袋里把它拔出来了。”
一方是致命的子弹,一方是锋利的尖牙。两人分别在各自说完话后开展了行动。伽兰稍快,这是他唯一的优势。野兽跃起,尖牙触及黑伦的小臂,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黑伦扣下扳机。火焰在枪口喷射,子弹呼啸而出,直指伽兰的眉心。子弹沿着精确的弹道飞过,接着鲜血喷涌,伽兰·伊斯雷应声倒地。
而另一方面,尖牙咬下,黑伦痛苦地大叫一声,用另一只手猛地推开极阴。这一下几乎咬断了他的小臂,小臂耷下来,摇摇欲坠,仅有一点儿皮肤连接。他大声尖叫,叫声歇斯底里,宛如一个摔倒了的三岁小孩。
但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他立刻振作,面朝极阴的方向,高举多功能扳手,随时准备第二轮攻击的袭来。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那生物并没有再次向他攻击。极阴口露獠牙,随时准备扑上来,但又有某种力量牵制着他。
就在这时,伽兰·伊斯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满脸是血,几乎没法站直。这是一场赌注,但他最终获胜。在给“极阴”下达指令的那一刻,他同时还下了另一道指令,那指令很简单:就是让赤阳用它肌肉膨胀的身体猛推伽兰的侧身,正是借助这推力,伽兰躲过了子弹。
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的,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伽兰的耳朵还是被周遭的冲击力削飞了一小块,血流在他的侧脸汇成小溪,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终究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他望着黑伦,然后抛下一句,“你滚吧。”
他看着红色的圆形飞船缓缓升上天空,消失在灰黑色的天幕之中,黑雨还在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将令自己后悔的决定,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杀人犯。
他将伤口简易包扎,然后拖着身子,将必要的物资放上两头野兽的后背。把卡斯妲莉娅拽上赤阳后背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带上了她。简单固定后,他拍拍赤阳的后背示意启程,他没有目的地,所以他随意选了个方向向前走。
焰纹兽在林间的小水塘内踩出清脆的声响,湿漉漉叶子划过伽兰脸庞,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坐在祖父的膝头,听他的一首歌。他哼唱着,消失在了黑色的树林里。
I am the passenger
And I ride and I ride
I ride through the city backsides
I see the stars came out of the sky
Yeah the bright and hollow sky
You know it looks so good tonight
……
Oh sing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