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8
春日大雪
明天的月亮必定西悬
星光黯淡,一如既往
风穿过沥青铺就的地平线
掠过田野,翻腾如浪
春日的新绿被月光穿透
打得格外澄澈空明
鹅毛大雪翻飞出悠然的调子
与世无争,淡然宁静
明天的太阳或许明亮
雾霭散尽,绿意镀光
平房鼓满了笑声的波长
藕色成荫,梧桐盛放
柳絮的银装帝国
将在乱向的微风中揭幕
一夜春风一夜舞
漫天飞雪几时无
20150409
新生
春总在呢喃
微光总是正暖
打湿青葱的血脉
七色光穿透新生的叶片
每一秒钟都是相同
每个日子都是相反
看那金灿灿的天空上
写满了明天的预言
20150609
雨
雨是一层跳跃的帘幕
朦胧地钳住路人的脚步
雨是一艘银色的船
逆风扬起时隐时现的帆
风不知何时住了
雨还消磨着尘世的香
20150613
看云是云
帝都的喧嚣如风吹走屏住的呼吸
六月的初夏伴着每况愈下的消息
终于我拥有了看云是云的年纪
却既无欣喜 也无悲戚
窗外火烧云间透出残损的光粒
我心如一汪清湖 任尔投影波心
你闪动着无垠希望的眼睛
映着明天瓦蓝清澈的天地
而沉默 永恒的沉默
将是我对未来的回忆
20151013
秋风
金秋的果实和树叶混合
一层厚厚的霜
无缘无故地风起了
就奏起没头没脑的声响
一个女孩从树下走过
怀着满满的心事
风说它懂她的沉默
纵使对此不置一词
孤独本身已是恩赐
20150626
夏
我透过雨水看窗外的世界
雨滴如石 在玻璃上连成一片
晕染开模糊不清的视线
构成了波光粼粼的夏夜
楼前背负着灯光的小塔啊
你是急躁的黑夜中唯一固定不变的点
而那泥泞中缓缓闪烁的车灯
你又载着谁在这样的时刻奔波向前
柏油路上聚成好多好多小小的湖泊
每一个都倒映着白黄白黄的灯火
好像印象中童年的夏日傍晚
铺洒在地面上的满天星河
又一阵振聋发聩的雷声
把我沉浸在别人故事中的心惊醒
暴雨无情 击穿了矮矮的房檐
也击碎了我温柔的梦
20161205
辛夷
——毛猴,老北京传统手工艺品,主要原料为蝉蜕和辛夷。
两株玉兰花
早春结出了花苞
嫩小的辛夷立着
像爬满花果山的猴子
幼时爱捡知了壳
踮起脚,伸直手中的长棍
最终在爸爸的托举下满足了愿望
那愿以十七年光阴
换一夏蝉鸣的昆虫
我明明是怕着的
可攥了它褪下的衣甲
又偏偏爱得紧
瞥见校园里玉兰花开
才想起
其实我不爱知了
只是当那羸弱的花骨朵
在寒风中兀立
如一树的毛猴
我却突然爱上了辛夷
20150209
大峡谷
——2015年寒假,我参加了一个为期三周的交换项目,来到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凤凰城,住进了小镇皇后溪的一个四口之家,包括父亲Levi,母亲Marisol,大女儿Julianna和小女儿Isabella。入住后的第二个周末,我的寄宿家庭决定长途驱车陪我去游览大峡谷。
出发去大峡谷的前两天,大家一直在担心天气。如果是阴天的话,风景效果会大打折扣。还好,出发那天,冬高气爽,百里无云。
可惜的是,皇后溪到大峡谷四个小时车程,又岂止百里!车子一开入大峡谷国家公园,突然就被浓雾缠绕了。整个公园仿若仙境,大地忽隐忽现!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雾:天被厚重的雾色笼罩着,树木仿佛漂浮在云里,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若对面有车开来,最先只看见两束昏黄的光从雾气中钻出来。光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了眼前,雾珠才慢慢滑下车身,车头、车轮、车身这才逐一显露出来。我们向大峡谷极目望去,只有一片白色的虚无。天空是什么颜色,远方是什么颜色,脚下就是什么颜色,万丈深渊就是什么颜色。世界像是被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包裹起来,简单说来,就是什么也没有。
我们和白色的虚空照了两张相,深感无趣,又被浓雾调戏得瑟瑟发抖,肚子饿起来,才发现已是下午两点。于是大家就地休息,摊开三明治、薯片和饮料,围坐开吃。
三明治里的香肠像是能让人氯化钠中毒,没吃两口我就被咸得大脑短路。这时,我的肩头突然隐约感到一阵温暖。阳光从厚实的云层中找到了一条缝隙,光子们穿越数百万光年,跳着波的舞蹈,扑向峡谷深处。片刻之后,伴随着小女儿Isabella一声惊喜的呼喊,我抬起头,竟看到了湛蓝如洗的天空。巨浪般的云朵铺散着,此刻都焕发了金灿灿的神采。
我喝了一口葡萄汁,冲淡嘴里的咸味,然后才反应过来:天晴了!
紧跟着Isabella,我们跑到悬崖边,探头张望面前的峡谷。
那一刻,我感到世上一切言语和文字都迅速萎缩了。在淋漓尽致的壮观的大自然面前,它们是如此无力。
记得读过课文中冰心的文章,描写一对印度姐妹的舞蹈。模仿她的格式,我写道:如果我是一位画家,我会用最绚烂的色彩、最具有魄力的构图、最生动的笔触雕刻大峡谷那深沉决绝的赤色山谷;如果我是一名摄影师,我会驱车来到山谷顶峰,来到科罗拉多河上游,静坐等候夕阳西下的时刻,捕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意;如果我是一位诗人,我会搜刮世上一切形容美好事物的修辞,写下最美轮美奂的诗篇;如果我是一名音乐家,我会愿意一辈子住在山谷之间,聆听麋鹿与流水的对话,谱出只有大峡谷能听懂的动人乐曲。
但我不是画家,不是摄影师,不是诗人,更不是音乐家。我只是一个怀揣文字梦的孩子,被大峡谷闪到了眼睛。一不小心,感动流淌进内心,促使我拿起纸笔。
这是只有大自然能带来的感动。云朵如海浪般咆哮奔腾着,却又被阳光按了定格键。无数片浪花般的云连成了云层,覆压万里。偶尔有空隙的地方,便透出太阳神圣的光芒。光芒照亮远处的峡谷,我看到层层叠叠的山脉也如浪花般波澜起伏,绵延不绝。远方的远方也如我所在之处一样,拥有远方的景色。那悬崖峭壁,如同被阳光撕裂般,几乎竖直地屹立着。红褐色的岩石紧密地挤压在一起,在立于顶峰的我看来,它们浑然一体。偶尔有一丝缝隙的地方,钻出一棵松树,遒劲的枝干竟几乎是水平生长的。三两只蓝色小鸟栖息之上,叽叽喳喳地和松树讨论峡谷里的新闻,忽地又扑腾腾飞起来,飞到谷底水边的乱石滩上晒太阳了。
千万年以来,科罗拉多河不急不缓地流过谷底,裹挟轻碎的沙砾而去,耐心地打磨出这深深的沟壑。汩汩流淌的河流中泛起点点银白色的反光,我仿佛能听见它与岩石碰撞的清脆声响一路从时光源头敲打到未来。这只是古老的地球表面一小块皮肤的褶皱,却是人类历史上最壮观的自然奇迹。
几百年来,无数勇士曾在峭壁上奋力攀登、在激流中驾驶小艇、在峡谷中探寻方向。活下来的人成了战胜自我的英雄,不幸死去的那些呢?
在一家纪念品商店里,Levi兴奋地向我展示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你一定要买这个。”他说,“这本书记载了所有在大峡谷死去的人的故事。每年,编辑组都会重新出版一次这本书,把新死去的人加上。每年它都会变厚。”
我站在旁边瞠目结舌,不太能够理解编辑组成员的兴趣点。“谁会读这种书呢?”我问。 “Levi这种人啊!” Marisol开心地笑道。
我没有这么无聊,因此也就没有买这本不断更新着的连载小说。人和人之间寻找生命意义的方式不同,我不愿嘲笑别人的愚蠢或厄运。走出店铺,看到一个青年人飞身跳上峭壁旁突起的一小块岩石上,意气风发地眺望脚下,丝毫没有看到旁边伫立的黄色危险标识。想到几十年前可能就有无知者从这里失足跌倒,感慨起螺旋上升的历史。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些那本死亡笔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