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仿佛跟他自己一样冷酷无情,没有一丝温度从他口中说出。
“因为你命薄,有些人生如草芥,生下来就是要注定漂泊,无论后天怎么努力,也改不了这不争的事实。”
祈佑毫不客气说着,“像落姑娘这种,无父无母,早间看透世间万物,无欲无求之人,再合适不过。”
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仿佛是一把利刃,鲜血淋漓的插在她心口。
纵然她真如他所说,这一生无父无母,注定漂泊,可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坚守,纵然漂泊,她也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即使看透世间万物,她仍想尽力去守护所爱之人。
而不是像这样,毫无头绪被人规划好这一生。
“你果真调查过我,那我姨娘?”
落落登时脸色苍白,气的有些发抖,向他走了两步。
“那你跟大夫人是一伙?你们早就计划好,计划好让我当她的替身?”
她情绪激动,接二连三追问道。
“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祈佑端坐着,无视她的话,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茶杯顷刻之间变成一把白的的粉末,同茶渍粘连在一起摊在桌上。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极为认真的擦着手指的每一处关节,随手又塞回怀里。
“本王可没有时间同你耗着,三日过后乖乖来此地见本王,本王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要是我不愿呢?”
祈佑起身,背对着她,一手立在腰后,向远处望着,这盛京城一片祥和,可这骄阳似火,日头正毒,仿佛要把这地晒裂。
“本王,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本王今日是来通知你的!”
落落妥协道:“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
落落好像被打霜的茄子,虚弱不堪连连又退了几步,兜兜转转,好像又回了原地。
好一会她才缓过神,问道,“那她在何处?”
“你不配知道。”
祈佑说着转过身来,“顺便告诉你,朱家之人,不可深信,特别是你的好阿哥。”
她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忽然目露凶光,仿佛挑到了她的痛处一般。
他不屑的勾起一丝讥笑,身侧的手不经意握成拳。
那朱深就真那么好,说都说不得?
他偏不信他不如他,强忍住胸腔的怒火,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她方才喝过的杯子,这些应该足够她消化三天。
“你且回去,三日后再说。”
落落失魂的从楼上下来,走到拐角处的时候脚下一滑,身子摇摇欲坠,拐角后方的人“唰”一下冲出来扶着她的身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见扶着她的人原来是这醉香楼的老板娘。
落落直起身,解开腰上的手,道:“多谢老板娘。”
“姑娘可是有心事?”
那老板娘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哦,不吃饭。”
落落答非所问,走出酒楼。
楼上的人目光一直紧锁着她的身影,见她心事重重,连路也不看,差点被一旁的男子撞到,忍不住出手,手里的扳指“倏”地飞出,击打在男子腿上,男子按着膝盖应声倒地,嘴里叫痛连连。
她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游走,那人的目光一刻也没有松懈,直到她淹没在人群中。
“跟着她。”
“是,”一旁的随从一副寻常百姓打扮,当下从二楼纵身一跃,跳到另一处屋檐上,飞檐走壁,到人少的地方落地,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女子。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眼神空洞,时不时撞到过路人,有人纳闷,好好的姑娘这是怎么了,有脾气火爆的直接骂骂咧咧。
一时之间,路人指指点点,又走了几步,小雀怀里抱着一摞糕点从后方追上来,喘着粗气,大声道:“我的小姐呀,八宝斋的糕点奴婢给您买回来了,您就别生气了,老夫人还等着咱们回去呢!”
说着拢着她的身子,拉了拉她衣袖,在她身后悄悄的道:“小姐。”
“走,回去。”
落落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瞧了一眼小雀,不经意向后仰着,一副虚弱的模样,“快,扶着我。”
小雀急忙扶着她,落落顺势掏出帕子时不时在额上擦着。
主仆二人慢慢悠悠的回了府。
直到她回了府,暗处的人才悄然消失。
落落先去了朱母那里,见朱母正在小憩,把方才小雀买的糕点递给周妈便退了出去,转身回了自己的院里。
“小雀,关门。”
落落说着,一边进门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走边松了松衣服。
“可累死我了。”
她坐到椅子里,呼着嘴里的热气,两只手不停扇着。
“这天气果真不适合出去,”说着接过小雀手里的酸梅汤喝了几大口。
小雀接过她手里的碗笑了笑,看她咋咋呼呼的样子,判若两人,哪像方才那般柔弱。
“对了,你今日没有被发现吧。”
小雀摇头,在一旁扇着蒲扇,“将军的人一直跟到了西街,见奴婢进了八宝斋就在外边等着,奴婢直接从八宝斋出来抄近道去了醉香楼。”
“淇儿可有多问?”
“并没有。”
落落准备的很充分,她昨日叫了朱淇来,晚上便留了青儿在府里,今日一早让小雀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簪子出府,青儿当做随从穿着将军府的衣服,二人直接引开朱深的人去了西街,朱淇则早早等在八宝斋,只等小雀一到,二人换了衣服即可。
落落抬头看着小雀,“你戴着我这簪子倒是合适的很,赏给你了!”
“啊,多谢小姐,”小雀摸摸头,这才发现头上的簪子忘拿了,换了只手摇着扇子。
“小姐,奴婢今天才发现小姐平日里也挺累的。”
落落抬头,看着小雀一手使劲,一手还擦着汗,笑着道:“不热了,收起来吧!”
小雀一边收起扇子,“不过我方才瞧着将军的人比咱们早些回府,估计是发现了……。”
落落点头,“无妨,阿哥挑选的人,一向精明,上次被蒙混过去,定多长了心眼,日后小心些便是,由他去吧。”
“那……王爷今日……。”
落落叹了叹气,想着小雀也不是什么外人,便把今日同祈佑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都告知小雀。
小雀却听的精明,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打算,小心翼翼问:“那王爷这话可信吗?”
“不知道,真真假假吧!”
小雀几番欲言又止。
落落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走到床上。
“他不约了三日之后,那就三日之后再说。”
她说完倒头就睡。
小雀见她心大的很,在她身上盖了张毯子,又把窗户开大,就退了出去。
床上的人忽然睁眼,睡意全无,翻了个身,眼睛直直的看着屋顶。
她开始仔细回想着祈佑今日说的话。
他说青落派少主活着,可信。
他说她不是少主,半信半疑。
落落庆幸不是她,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说朱深不可信,本来不信,忽然又觉得可信。
人心隔肚皮,他还说自己是玉器商,最后呢,居然是王爷。
骗子。
朱深也是,去打仗都瞒着她,大骗子。
从今往后,她谁也不信。
落落赌气翻了个身,轻呼一声,“小六六,你家将军何时归来?”
屋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属下不知。”
她生气拿着鞋从窗户上丢了出去,“滚蛋。”
“咕咚”一声,那人不敢反抗,倒不是被砸下来,而是像被吓了一跳摔下来。
“小姐,属下这就滚,不过四喜说快了,最迟半个月……,小姐您在等等,不过您出去老瞒着属下,将军回来属下确实不好交代……。”
落落越听越气,连另一只鞋也扔了出去,小六被重重挨了一下。
小雀听见响动,赶紧进来,见本该睡着的人正在床边坐着怒气冲冲,走到窗口接过小六递进来的鞋,冲着小六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