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血案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惊疑、恐惧、疑惑、欢喜、愤恨的情绪在吴国各个地方爆开。
看着有些狼狈的红衣近卫绕城离开。后手落空的几人沉默。
他们不敢赌。
不敢拿手中的筹码下注。
乡野强人?不过是半驯养的狗而已。
没有大势力的支持,单是保持体力的食物,就能让他们累死。
偶有流浪的强人,也要顾忌王室的面子。
杀人不难,杀人之后的好处就能保证能拿到?
那些家族可能会拿着自己的人头向吴国讨好。
吴王称帝,那些大国也就酸溜溜的说上几句。
有那个带军征讨?
想明白这点,回家的可能就多上许多。
大王子整理好心情,走出马车。
帝都近在眼前。
依山而建的帝都,包含六个小镇。坐落在帝都与外连接的各个要道上。
其中四个是军镇,忠武堂所在的小镇也是其中之一。
陛下称帝,王都升级为帝都。
小镇纳入帝都的范围。
忠武堂、塑造局、使馆等等部门外迁。
为帝都日益上涨的房价物价减轻了不少压力。
再算上依附帝都而存的农庄。
帝都的人口超过三十万。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工业发达的黄杨人口也只有二十万。
由城堡、要塞升级而来的帝都大多建筑都很古老。
原本的规划淹没在帝都市民私自搭建的阁楼里。
密集的二三层房子一栋挨着一栋。
大多数的道路被楼房的阴影掩盖,如同树下的蔓藤一样,匍匐在帝都的威严下。
最宽的道路也只能容纳四辆马车同行。
生活在此的人大多都是一副面白无力,心思精明的模样。
肖牧云不喜欢帝都。
一点也不喜欢。
每次帝都起火,他总有住在火堆上的感觉。
与门口相对的是别家的屋顶。
路边露出半截的窗户是别家的天窗。
火灾发生的时候,踏着楼顶逃生几率比大门出去还高。
用木板做成的三角屋顶总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每次刮起大风,都能听到房子摇晃的咯吱声。
只要不塌就是好房子。
精明的帝都人总是用这个理由为越来越高的房子解释。
车队踏上城门口,走过瓮城,被房屋阴影笼罩的街道布满青苔。
下水道这种高级玩意在这里不存在。
清早起来站在阁楼上,从窗户往下倒夜香是常识。
被行人、车辆年年踩踏之后成为深色的地面。
其中的气味可想而知。
大王子归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有重新铺土,洒水的待遇。
随行的近卫军只剩下三十几人。
忍着恶心走在路上的肖牧云眼角不停抽动。
挂在头顶上像是万国旗一样的衣服在往下滴水。
衣架固定在晾衣绳上,穿过对方墙上的圆环绕回来。
来回扯动,就能让挂在半空中的衣服移动。
地少人多,住在这里的人只能像是树叶一样争取阳光。
阳光从头顶上的衣服缝隙里探出。
感到身上的暖意,近卫们也稍微放松了些。
街道两边的商店正是热闹的时候。
商贩都会在这个时候打折抛售。
精明的主妇也会在这个时候采购明天需要的食材。
肖牧云曾经想要建立一个大型的农贸市场。
计划还停留在脑袋的时候就宣告夭折。
帝都的每条街道,每片区域都有自己的管理者。
售卖必须的食材,是管理者的额外收入之一。
只靠五夫长的俸禄,管理者自己都要挨饿。
从山下农庄出来的食材,按着昨天定下的需求送到帝都的各个角落。
看到一身红衣的近卫军,大多熟人只是投来羡慕的目光之后,忙于手中的伙计。
只有勋贵与战场遗孤的孩子才能进入忠武堂。
多年没有打战,进入近卫军的贫民少了许多。
近卫与帝都人的关系也冷淡许多。
肖牧云才入伍的时候,近卫行走在街上,大多数市民会指指点点,炫耀自家儿郎。
坐在临街酒店的廖老换了一声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披散。
“诸位,王国养士百年,尽忠就在此时。
大王子一死,吴国必乱。
没有王国继承人,安武公难以掌控西部军区。
郁结十年西部,碌碌无为的怨气爆发,西部大军会在第一时间指向既得利益者魏国。
魏国公主会出手,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儿子捧上太子之位。
她没得选,没有太子之位,支持大王子的人会把她打入深渊。
黄杨人也会浑水摸鱼。
魏国一系败落,黄杨一系必将登上王位。
北荆公会拖延北戈时间。
他们不希望魏国的人借着灭国之战稳定继承权。
这是阳谋,即便看清这些,他们身后的人也会推着他们做出决定。
此次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无论成功与否,老夫亲身断后。
如若老夫后退一步,诸君皆可杀吾。
他日传说之中,必有我等姓名。
诸君,饮胜。”
近卫士兵的火枪背在身后,老拐的手也离开长刀。
进入帝都,各家大族想要拖延时间也容易暴露。
帝都以街、坊、区构建的警备系统把危险压制在极地一个范围之内。
虽然他们应对的大多不是怪异。
而是火灾。
廖老所在的酒楼门口,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伙计对着客人连连躬身致歉,“今日被贵客包场,还请各位衣食父母体量。改日再来关照我等。”
待到近卫前锋靠近,两手抱拳躬身致歉的胖伙计,脚下发力,如同野猪一样往前冲。
口中的衣食父母被撞飞到天上。上半身转到身后,肢体怪异的落在地上。
窗台破开,跃出的廖老一手背在善后,看着手中的书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完往前一指。
黑白交错的光影随着廖老手中书卷的方向流过街道,连着街道两边的房子陷入日夜快速变换的怪异模样。
黑白两色光影笼罩近百米的街道,廖老摇头晃脑的继续颂念:“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灰色的光从廖老手中的书上爆发,成环形扩散。
被灰色的光经过的人,呆立不动,脑中对光影笼罩街道的记忆被抹去,依旧继续之前的举措。
“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白色的光芒从四周升起,将近卫和刺客笼罩在黑白光影之中。
三句话说完,廖老手中的书也化为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