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夜晚。
苏晴岚打了个哈欠,交待春雨等司南带香草来,就叫醒她,然后抵不住困倦,趴在桌上睡着了。
春雨扭不过苏晴岚的固执,只得答应让她在桌上小憩一会儿。
月上中天,门外传来低低的叩门声,春雨赶紧轻声唤着苏晴岚,许是太困,怎么也喊不醒。不得已,只得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司南,后者对她点了下头,就迈步走了进来。
屋里依旧没有点灯,在丞相府众人眼里,苏晴岚主仆依然是穷困潦倒的笑话,她们没有像样的吃食,没有像样的生活物品,虽然有个高贵的出生,有显赫的家世身份,却连她们这些下人都不如。更遑论墙倒众人推,棒打落水狗的事,是她们最爱做的。
因为宫清宇的回来,司南的守卫,苏晴岚主仆的日子变得好很多,不用再省吃,饿肚子,平日的生活物品自然也不会少,但是苏晴岚从来不会在晚上点蜡烛,因为她怕露馅,怕把现在的安宁搅没了,对于之前天天喝粥的日子,她真的怕了。
屋内依然黑暗,苏晴岚静静趴在桌上,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告知着来人,她此时的状态。
春雨看了看确定除了司南一人,再没有第二个人,疑惑的问道:“司护卫,香草呢。”
“她死了。”司南淡漠的声音刻意压低,看了熟睡的苏晴岚一眼,转身离开:“我要出府一趟。”
春雨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回身将苏晴岚抱起,放回床上。
司南出了丞相府,继续施展轻功,一路飞跃,最后来到一处隐蔽的院落,刚一落地,立马有人迎了上来,恭敬道:“阁主。”
“查的怎么样?”
“所有资料已经在书房,竹堂主也在等您。”
司南得到想要的答案,迈步走向院子深处。
院子深处一间房里,书案上摊开一副画轴,画上是一名红衣如火的少女,手里马鞭挥舞,眉眼飞扬,英气逼人,顾盼流转间又略带女儿家的娇嗔,原本美丽的脸此时因为羞赧更是平添了丝丝娇媚,似是画中女子真的在生气一般,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画的边缘写着一行小字:吾心之所属,唯卿也!没有落款做画之人的名字,但是对画作稍有涉猎的人都能看出,这是出自辅国公府世子宫清宇之手。唯有他的丹青画作才能把人画的如此唯妙唯俏,仿若是真人站在眼前一般,难有人出其左右。
司南看了画作很久,眉羽一直凝重,脑海里出现为数不多的见过闾丘洛夕的场景,心里变得异常沉重。
静候一旁的竹之疑惑的看着司南,心下诸般念头一闪而过。
司南放下手里拿着的厚厚手抄资料,轻轻合上画轴:“这幅画,还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
“是。”竹之恭敬的接过画轴,看了司南一眼,确定他没别的吩咐,这才走了出去。出了门才懊恼的发现,他是来汇报工作的,这一个多时辰,他可是什么都还没说呢,怎么就出来了?哎……算了,先去送画吧。
司南坐在桌案后,微微闭目,如入定老僧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屋内的司南睁开了眼睛。
得到应允的竹之再次进屋。
“一个人有两个性格,你可听说?”
竹之刚准备汇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被司南提出的问题问得一愣,想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宗主说的可是一人得了双重人格的病?”
司南轻轻点头:“正是。”
“属下有次前往岑雪国执行任务时,曾听闻已经灭国的前越国皇后,就患有此症,越皇便寻名医无数却依然没有治好皇后,最后为了皇后竟把江山拱手相让,带着越皇后消失了。”
“不治之症……”司南食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好看的眉轻皱:“像,也不像!”
“宗主,什么像不像?”
“……”
阁主自从丞相府回来,变得好奇怪。
“老阁主那边可有说什么?”
“不曾。阁主,我们为何突然提前行动,还把小姐走失的消息放了出去?”消息放出去也就算了,居然说是被拐走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司南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似乎并不曾听到竹之的疑问。
“阁…”
“你先下去吧。”司南头也没抬,淡漠道。
“…是。”竹之郁闷的退出了屋子,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他…他好像又没有汇报工作,嘶,真是头疼,院里突然多了一个受重伤的姑娘也就算了,可是那些救出来的姑娘怎么安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无奈的离开了。
为何突然提前行动?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他好像并不后悔。司南合上手里的资料,起身出了房间。
家族十代内都没有任何重大的疑难杂症,那她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她是闾丘洛夕无疑,却也不是闾丘洛夕……很好,这个女人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那他,就帮她摆平她想要解决的麻烦好了,让她露出真面目。
夜色正浓,司南消失在了夜色里。
……
丞相府。
苏晴岚一觉睡到午时,醒来时感觉依然很累。
“小姐,你醒了?”
苏晴岚转头看着春雨,有些莫名的道:“春雨,我怎么……在床上。”
“小姐,昨晚你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我只能把你抱回床上了。”春雨无奈的扶苏晴岚起来,替她梳洗更衣。
“哦,是么!那昨晚司南来过吗?”
“嗯,来过了。不过香草那丫头没来,她死了。”
死了?苏晴岚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晴岚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交出证据的证人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
利用完,就杀掉,真是好狠辣的心肠!香草偷走了那个瓷瓶,是丞相夫人指使的吗?那个瓷瓶是宫清宇送的,她若是说出来,只会把宫清宇牵扯进来,不仅不能洗清嫌疑还会连累他。
她该怎么做?
院门外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小院听的格外清晰。不一会,院门开了,来人进了院子。
苏晴岚和春雨对视一眼,春雨领会,起身开了房门。
“春雨妹妹,听说昨日夕少夫人梦魇了,我家夫人不放心,派我来看看夕少夫人,今日可还有不适?”来人巧笑嫣然的和出来迎接的春雨打着招呼。
“蕊燕姐姐,我家少夫人已无碍,多谢夫人挂心。”春雨行了一礼,带着蕊燕一行人进屋。
苏晴岚披了外衣,坐在床边,掩嘴轻咳了两声,浅笑道:“洛夕不孝,又让母亲担心了。”
“少夫人哪里话,婆母关心自家儿媳,本就应该,您何须客气。”蕊燕对着苏晴岚行了一礼,挥手命丫鬟把捧着的盒子放在桌上。
言下之意是婆婆把你当自己人,你却把婆婆当外人,不识时务。洛夕假装听不出话外之意,脸上漏出感动,从床上站起走到桌边。
“少夫人,夫人知您这几日睡不好,胃口必定也不好,所以特意命人做了这几味点心。夫人说,你要是爱吃,可以跟她说,她再做了送来。”
“多谢母亲,母亲送的,必定是极好的!”苏晴岚并不接话,在春雨的搀扶下在桌边坐下。
蕊燕笑了笑,并不在意苏晴岚的态度,她来之前夫人就交代过,让她把话带到就行。遂略做为难的样子:“少夫人,奴婢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来了,苏晴岚心里冷笑,面上却客气的道:“直说便是。”
“奴婢听说,前几日辅国公世子不知何因由,被康荣公主打伤了。”
打伤了?苏晴岚一脸疑惑的看着蕊燕,见后者一脸认真,不禁皱了皱眉。
“打伤了?严重吗?”春雨惊问道。
见苏晴岚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蕊燕点点头,回答春雨:“听说挺严重的,打断了腿。”
腿断了?自己母亲把儿子腿打断了?是亲生的?苏晴岚汗颜。
“打断了腿?”春雨惊呼,焦急道:“怎么这么严重?康荣公主她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下得了如此重的手?”
苏晴岚轻咳了一声,冷声道:“春雨,你逾越了。”
一直观察着苏晴岚神情的蕊燕,善解人意的道:“春雨也是担心宫世子,才会说话急了些。初听这个消息,奴婢一个外人都为宫世子担心,更何况少夫人与宫世子幼年便相识,可谓亲梅竹马,关系甚好…”说到最后,蕊燕声音压低:“夕少夫人,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咳咳咳…咳咳…”苏晴岚捂着嘴咳着,接过春雨手里的水杯,直到温水入喉,才觉得舒服不少,看着蕊燕的眼里依旧带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与世子自小相识,情同兄妹,他受伤我这个做妹妹的自是担心的。但是康荣公主是他的母亲,她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
就这样?不是说宫世子和眼前这位关系不一般吗,怎么也不见她关心。心里虽然腹诽,但是蕊燕还是点头:“少夫人说的极是。”
苏晴岚学着蕊燕的样子,压低声音,冷笑道:“再者,康荣公主身份尊贵,她做什么,又岂是一般人能评头论足的。”你一个丫鬟,随意评说一个公主的作为,是不是太不知规矩了。
蕊燕脸色一白,行了一礼,生硬的道:“是蕊燕失了分寸,原是想着少夫人住在这偏僻小院,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所以才斗胆将自己听到的事说了出来。言语有失妥当,还请少夫人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无妨。”
“少夫人一切安好,奴婢也好回去交差。奴婢告退。”
苏晴岚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蕊燕一行人行了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