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和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过后拿起柴刀准备去后山砍柴,王家村不大,三面环山,大大小小五六座,至于山后面是什么,对于这个十一岁的少年来说,意义不大。王浩找了到一个某食的工作,村东口的杨铁匠收他当学徒,说白了就是给他打小工,端茶倒水,只管一顿饭没钱。杨老头儿是铁了心要把他的手艺交给他孙子,也不怪他连个儿子也没有,只有个女儿,嫁到了外面,村里都说他女儿是跟个野汉子跑了,至于孙子,是他偷偷跑出去抢回来的,连孙子的姓都给改了,随他醒,所以大家也没有见过杨老头儿的女儿,铁匠铺里就只看得见王浩,杨老头儿和他孙子杨志。
附近的山路王浩早就摸得透彻了,哪里有几个石头,几条小沟,一清二楚,所以他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得极快,甚至有些蜻蜓点水的意思,如果叫一个练家子看了也不住拍手叫好,他迅速的去看了看前些天设下的套子,看看有没有野兔,山鸡贪嘴给套住了,结果也没有,想来也是,入冬过后的牲口,要么存好余粮,要么饿死在外头被野狗叼了,王家村的冬天可是极冷的,王浩深有体会。
入冬过后村里人对柴火的需求会增大,尽管如此,但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来说,能背得起的重量就只有这么多,这七八文钱的收入也是极好的。山上的时间不能耽误,铁匠铺的炉子烧不热,杨老头儿的那碗饭也是吃不香的,于是王浩背起比他高出不少的柴薪,又蜻蜓点水一般跑下山去,却格外轻盈。
“小王浩,今天的柴我收了”刚到村口,一个妇人便拦下王浩,她是村西磨豆腐的,三十几岁,对于女人来说王浩是分辨不出美丑来的,至少现在是这样,他只听得村里那些流氓汉子经常叫她“奶娘”,至于为什么呢?王浩觉得可能这女人长得和她磨的豆腐有关,白白的,嫩嫩的,当然他是不敢当面叫这个妇人“奶娘”的。
“当然可以,不过得多几个铜板子,今天的柴火我都砍的极好的,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好啦好啦,不就几根破柴吗,烧了还不是一样,你小小年纪还挺会做生意,老娘今天就这个几个,这还剩块碎豆腐,要不要随你”不等王浩说完,妇人便把五个铜板丢给他,随手丢下一小包油纸包好的碎豆腐,背起箩便朝家里走去,边走边说,“箩筐自己来拿,哎呦喂,年纪不大力气不小,砍这么多,那长大了还得了”
王浩拿着钱和豆腐,看着碎碎念叨离去的妇人,心里不是滋味,起码还要多值两个钱,但想起铁匠铺里的炉子,还是朝村东走去。
虽然王家村是个村,但说它是个镇也不为过,五年前那个事故过去以后,村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外人,杨老头儿也是,所以王家村里反而其他姓氏更多。到了铁匠铺,里面安静的有打铁声,王浩算了算时间,这个点杨老头儿的那个宝贝孙子杨志应该还是被窝里,王浩熟练的把炉里的干碳捡出来,清了清风机里的煤灰,把新碳围坐堆好,缓缓的拉动风箱,至少还有二十分钟杨老头才会来铺子里,用杨老头儿的话说这叫预热,碳不能燃透,火尖儿不能高出炉边,温度不能过高或者过低,这是杨老头儿唯一教过王浩的一门手艺,当然这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来干这个拉风箱的差事,他自己的孙子只需要学好怎么打铁就好了,为此王浩一丝不苟,炉子的温度掌握得炉火纯青,连杨老头儿都不禁赞叹他这辈子是个拉风箱的命。
铁匠这个活计是光荣的,村里的大大小小的铁器都是这间铺子里造出来的,铁匠也和官府挂钩,大池国有律,凡事铁器,需经过官府上报,才能锻造,说白了就是得有证,持证上岗,要是哪家得要个菜刀,铁锄,就要到村长那里去申请,到镇上报备,才能开始锻造,上面的不嫌麻烦,下面的不能嫌麻烦,王浩有时就在想,那些官老爷在怕什么呢?难道怕村里的人拿着锄头敲他们的脑袋吗?锄头也许不行,菜刀倒是可以,这么一想,这些麻烦的程序是有点子道理了。
时至正午,杨老头儿带着他孙子杨志来到了铺子里,老头儿不看王浩一眼,转过身去穿衣服拿手套,倒是杨志反过头来期待的问道“王浩,今天有没有野兔,野鸡?实在没有山耗子也行,不行你不就是个耗子吗,吃起来怪别扭的”以往每次抓住些山上的野味,都是放这铺子里用炉子烤的,本就将火候掌握得极好的王浩,将野味发挥得淋漓尽致,连杨老头儿都笑说他是个当厨子的料,而这小山村有得起几个店请得起厨子,还不如在铁匠铺里烧炉子挣碗饭来得实在。
“这几天都没有了,入冬过后连麻雀都少了”
“麻雀?麻雀好吃不?小不拉几的吃个什么?要不,你弄几个尝尝?”
说实话,王浩还真吃过麻雀,那时他还不敢上山去找野味,但是麻雀倒是可以弄的,一个簸箕,支起木棍做一个小帐篷,棍子上系绳一拉就倒,簸箕落下来麻雀就被扣在地上,撒上几粒吃食就能捉住几只,但是领王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用小刀破开一只麻雀的肚子时,发现一团还没有消化掉的,白花花,肉鼓鼓的蛆虫,相互缠绕在一起躺在胃里,他就决定再也不吃这种到处乱窜的小鸟,为此,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小麻雀。
“其实那个东西不怎么好……”
“吃吃吃,吃什么吃,天天就知道吃,王浩,以后不准带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到铺子里来,再让我看见,你就不用来了”杨老头儿举起铁锤“叮”的一声打在一生铁上,吓得杨志一机灵,赶忙拿起一只铁锤屁颠屁颠儿的跟在老头儿后面准备打铁,反而王浩不以为意,哪次从山上套下来的东西不是老家伙吃得最香。
“叮叮,叮叮,叮……”铁匠铺里开始传出打铁的声音,王浩拉风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看着火焰有红变蓝,杨老头儿也开始了他今天要教给杨志的课程,打一给铁环,用杨老头儿的话来说“打什么东西不重要,怎么打,才重要”杨老头儿曾当着王浩的面交过杨志一个锤法,叫“弹锤”,大概是说力的作用是相对的,将返还的力叠加起来,变成下一次出锤的力,以此类推,回弹的次数越多,力越大,最后打出来的铁块韧性更大,而打铁的功夫越深,打出来的东西越好,可以说是铁匠的精髓,至于为什么不避讳王浩这个外人,是因为铺子里有个铁的规定,王浩不得碰铺子里的任何铁锤一下,否则就卷铺盖走人,这个规定可不是杨老头儿随口说说而已,而想想看,做为一个铁匠来说,锤子都摸不到,光有理论,有个屁用。
说来也怪,杨老头儿看起来七八十岁的年纪,抡起大锤却格外有力,挽一个锤花下去,叮的一声火星四射,接着又是一个,还不忘教边上的杨志,看起来干瘦的小老头儿十分有精神,而王浩也问过他,说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打什么铁,万一一下过去了,怎么办,干活吃饭的工作对于他来说不好找,可杨老头儿去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有些人适合打铁,有些人不适合,杨志也一样,他只是……我给你说那么多干什么,真是!”从那以后王浩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看着在一边想尽办法偷懒的杨志,时不时还对王浩眨眼,对于王浩来说,这货就是个缺心眼儿的傻子,村里的同龄人能和王浩玩在一起的不多,就那么几个,还记得王浩刚来铺子里帮忙的时候,杨志求他带他去村外的小河里摸鱼,作为交换他给了王浩一个肉包子,于是王浩看在包子的面子上,偷偷的带着他去了,说来也不怪杨老头儿说他笨,杨志在小河里泡了一下午,硬是一条鱼的影子也没看到,王浩又看在包子的份儿上抓了一条小鱼手把手的教他,但到最后,杨志连鱼都抓不稳,只有小鱼奄奄一息了,才被他捉在手里,王浩说自己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而杨志不以为意,高兴的蹦蹦跳跳,却一不小心被睡觉的野狗绊倒在地,小鱼也被狗叼走了,于是杨志跟着狗撵了一天,活生生的一天,等杨老头儿找到他时,他满嘴的狗毛,捧这一颗没有身子的鱼头发呆。
王浩看着眼前的这一对爷孙组合轮流的打铁,火星四溅的铁匠铺里随着炉火发青越来越暖和,手里握着砍柴换来的五枚铜钱和怀里的碎豆腐,这些都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