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燥热像是弥散在空气的四处,不仅让人浮躁,就连花草树木似乎都打不起精神来。尤其是这笼罩着乌云的夏日,太阳似见不见,头顶的乌云就好像是一个无形的罩子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罩在了其中,想逃,也逃不出去,外面的一切仿佛也无法入内。
沉闷的空气渐渐低沉,成熙宫,承衍殿,白染将之前一针一线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些小娃娃的衣衫和肚兜,一件一件地扔向了火盆,大火很快就将那一件件可爱的衣衫吞噬了。
“孩子,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这是娘亲为你做的衣衫,娘亲现在就给你送去。”
也就只有在这一时半会儿的空闲时刻,她才能在这里自言自语几句,抒发自己的心绪。
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她忙得喘不过气儿来,她无暇失子之痛,并非是她冷漠和绝情,而是她不想再失去孩子的同时失去更多的东西,她只能尽力留下那些她想要留下的。
“姑娘,你莫要太伤心了,就像皇后娘娘说得,孩子总会有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香鸿是知道白染对孩子的期待的,自从得知怀孕开始,从来都不怎么动针线的人便开始学起了女工来,虽是不怎么好看,精致,但也是她熬夜亲手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眼看着这些东西就这样被烧毁了,她心疼是心疼,可她更心疼的,是白染。
“香鸿,你前去拿了药箱,我们去东宫给太子殿下施针吧。”白染道。
香鸿闻言前去取了药箱,而后陪着白染一起来到了东宫,来时云绮浅也在,这些时日,她深陷的燕窝犹如几日几夜被鸦片折磨地没了人样的干枯骷髅,神色也渐渐没了。
这若不是看见白染前来诊治,还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呢。
“殿下到底能不能好起来?你总是说能,为何这么久了,他还在榻上一动不动?”
云绮浅不知今日又抽得哪门子的疯,刚看见白染,就冲着白染一通吼,她的心情固然是差劲,可是谁的心情又是好的呢?
白染没有理会她,坐在了榻前,云绮浅却将她一把扯了过来,“你说话啊!”
白染狠狠地盯着云绮浅,冷冷道:“怎么?我若是说不能,你你有别的办法吗?你去求助你爹爹云尚书了,他给了你什么?眼下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冲我发脾气?”
云绮浅吃惊地看着白染,“你……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我父亲?”
“呵,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一直以来作为让云薄最骄傲的云府嫡大小姐却被自己的父亲放弃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云薄早已跟翼王打成了一片,之后的事情,便不用我再告诉了吧?你,不过是他的工具,有了太子殿下,你才是有资格做他的工具,否则,你不过是一个长着一副让人厌恶面孔的躯壳罢了!”白染对云绮浅说道。
“不,不不,爹爹不会这样的,爹爹不会不管我的……”云绮浅自顾自地喃喃道。
“想必这几日的流言你也听到了吧?众人道,皇储乃是国之根本,纷纷让皇上废太子立翼王为太子,实话告诉你,翼王,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太子人选,到时候,你的妹妹,你的庶妹便成了皇后了,届时,你还得给她磕头下跪,这一番景象,想想都是让人难以置信呐。”
“你胡说,你胡说,你到底要说什么?”云绮浅濒临发疯。
“当初你害我母亲之时,残害我胞弟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求我?!”
“染儿,我错了,我错了,我求求你,让殿下醒过来吧,只要能让殿下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云绮浅突然跪在白染面前哭诉道。
她也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对这一切,她可曾是赌上了所有的一切,可现在,却一点回报都没有,比起以后悲惨的生活,现在低头认错却是不能提及的事情。
白染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衣衫上甩了开,“莫着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一个个都趴在我的脚下,求饶!”
云绮浅看着白染的双眼,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仇恨,看她如同饿极了野兽看见了美味的食物一样,恨不得一大口将整个她都吞入腹中,就连咀嚼都懒得去做。
她知道,凤渊的命,现在就在白染的手里,为了凤渊,她愿如此……
“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白染对云绮浅说道,而后云绮浅出了门。
白染缓了缓心绪,拿出针来给凤渊施针,许久时候,施针才结束,正当她收拾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白侧妃,白侧妃,殿下的双腿又开始疼了,白侧妃!”
是研墨的声音,是凤熙,凤熙又出事了!
白染顾不得收拾那些剩余的东西,听闻赶紧出了门,只见研墨一脸的着急与担忧,“白侧妃,刚才,殿下双腿的毒又开始发作了,还请白侧妃前去帮殿下施针。”
白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向着成熙殿的方向跑去,进门,凤熙在云绮罗的怀里,他脸上的青筋在痛苦的神色中尤为凸显,看见白染前来,也并未能减缓他的痛苦。
可是还是冲着白染扯了扯嘴角,“你来了?”
额上全是布满汗水的密密麻麻的密汗,看到这样的景象,白染不由地鼻头一酸。
“殿下,别担心,很快就不疼了。”白染摸了摸他的额,对他说道。
而后让云绮罗将凤熙放到了榻上,她便开始施针了,只是,这次与之前不一样,施针的次数早已超过了之前所预想的,施针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因为眼下,还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办法去解毒,就连翻了大半个藏书阁的太医们,也还是依旧束手无策。
针已经施完了,可是,凤熙的双腿依旧还在疼痛,甚至没有一点缓解,疼痛感越来越浓烈,他忍不了,只能痛苦呻吟,在榻上翻来覆去久久不得安宁下来。
“染儿,怎么样了?为何殿下的双腿还是如此?”云绮罗问道白染。
白染看着榻上的凤熙,着急,却又不知能够做什么,“施针已经没用了,若是再找不到办法的话,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
这最后一种办法,便只能是将双腿移除身体,这样一来,以后凤熙便真的是个残废了!
“染儿,如此,还不如让我就这么死去,或者给我一颗毒药,让我死得体面些!”
“殿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从来都没想过没你的日子!”
这样的绝望,是她第二次经历,眼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痛苦不堪,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第一次的时候,是白氏死得时候,她也是这么看着她死在她的怀里的!
白染将凤熙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他就要离她而去了。
“研墨,你去看看太医们那里有进展没有?快去!”
“殿下,若是实在太疼的话,就咬住我的胳膊,不要强忍,疼,就喊出来吧。”白染道。
凤熙已经疼得没了意识,只剩在白染的怀里颤抖,翻滚,冒汗,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头顶的所有东西在转,天在转,地也在转,脑子就好像要炸裂了一样。
只是有一个声音不住地在他的耳边回荡,“殿下,要是疼的话就咬住我的胳膊。”
他疼得惨叫,云绮罗只在一旁落泪,看着凤熙如此,她怎会不心痛?
凤熙眼神渐渐迷离,白染一个劲儿地让他尽量清醒,因为这一睡,不知将会是多久。
将自己的胳膊放在了凤熙的嘴边,“殿下,不能睡,一定不能睡!”她叮嘱着。
凤熙在恍惚中又被喊醒,疼痛的感觉越发剧烈,嘴边的东西,他顾不得了,一口咬去,顿时,白染胳膊上的鲜血直流,她强忍着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一切。
看见这一幕,云绮罗不禁抖了抖身子,看看白染,又看看凤熙,一时间五味陈杂。
此时的白染,只希望凤熙能够度过这次艰险的难关……
突然,白染感觉自己手臂的疼痛渐渐冷却,低头看去,凤熙已经昏厥了。
“殿下,殿下!”众人全都扑上前去喊着凤熙,白染也赶忙拍了拍他的脸,可是无用。
她顾不得自己臂上的伤口和直流的鲜血,站起身来,却着急地不知要做什么,冷静一秒钟,转而对香鸿道,“香鸿,快将那颗急救丸拿过来!”
香鸿将早就备好的急救丸递到了白染的手里,白染给凤熙喂到了嘴里,就在众人都担心之时,研墨匆匆跑来了,“白侧妃,胡太医寻出了一个救治殿下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