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成熙宫,罗云殿。
云绮罗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心里的事情在她心头缭绕,让她不安,故而只好坐了起来,上前去将灯点了着,一人坐在桌前,愣愣地发着呆。
已经是丑时了,可是她清醒地如同白日里睡多了的时候一样,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起身,推开窗才望去,今日的月亮还真的是圆,将院内照得如同铺了银丝一般。
缓缓推开门,走了出去,想想这进宫来的两年时间,距离上一次她这么心平气和地赏月观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刚才还在榻上不安,可眼下看到这景象确实十分安心。
抬头望月,圆月如玉盘,洁白无瑕,倒是衬地她这个地上的人是有些不堪了。
正当赏月之时,突然,有一件披风披了上来,她扭头一看,是若兮,“夜里凉。”
自己抬手拉了拉披风,冲着若兮一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问道若兮,缓缓向前几步,在前面的石桌前停了下来,坐到了石凳上,示意若兮也坐在一旁,若兮落座。
“我刚才听见门响了一声,从耳房一望,王妃房间的灯亮着,是以,便寻思着出来看看。”
“王妃可是心烦,睡不踏实?”若兮像是云绮罗心里的精灵一般,一下子就察觉了。
云绮罗点头,忽而又垂眸,“今日白染要为殿下取心头血的决心,坚如磐石,一直以来,我愤愤不平,为何殿下能为她做那么多事,却从来连我都不正眼瞧一下,今日我才明白,或许,我就是少了她对殿下的那份坚定和付出吧,若兮,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云绮罗想起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加上今日白染所言,她的心里漾起了一丝的愧疚。
“王妃,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若是换做你,你会看着殿下死去吗?若是王妃,我相信,王妃对殿下能够付出的,要比白侧妃多得多呢,王妃且不可这么想啊。”若兮道。
云绮罗看着若兮,是啊,若是让她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凤熙的性命,她也是心甘情愿啊!
“王妃这是上了白侧妃的当了,白侧妃如今看似对殿下是什么都能取舍的,可是她如此,明日若是取了她的心头血,她若是还活着,那殿下在今后的日子里岂止是要宠着她,那可以一条命啊,若是她明日死了的话,那她在殿下的心里也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便是到了百十年之后,殿下的心里也会装着她,不为别的,只因为殿下的愧疚。”
“所以,这么说来,她怎么都是赚了的啊,她只想在殿下的心里有一席之地,她想生生世世都在殿下的心里,哪怕殿下对她只是愧疚,她也要占得那一席之地!”
云绮罗听若兮这么一说,方才的愧疚渐渐退却,“是啊,如此,便是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心里最好的方法了,就连时间和新欢都无法将这一切抹平的。”
若兮点头,“到了那时候,殿下就算是对王妃你好了,可是这样的好,也不过是白侧妃在临时之前嘱托殿下的,他心里的歉意致使殿下对王妃好,可是殿下自己呢?”
“殿下一看到王妃你,便想到的第一个是,王妃你是白染嘱咐关照的,务必要完成。他就会把你当做是一个任务,而不是当做他的妻子,因为白染在他的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
云绮罗闻言,大惊,如同若兮所说,若是白染死了,她也殿下虽是能亲近,可是心与心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是以,届时还不如眼下的这种境况呢。
看云绮罗略显犹豫,若兮继续道:“王妃,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真的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的,尤其是性命这个东西,王妃应该懂得这一点。”
可是她今日在白染眼里解读到的,明明就是她对凤熙的那份爱和执着啊!
“她之所以会用自己的命换殿下的命,为得就是留在殿下心里,她也是自私的!”
云绮罗看着若兮,若兮越发地肆无忌惮了,云绮罗也没有喝止她,只是道:“我乏了。”而后缓缓起身,在若兮的搀扶下进到了罗云殿内。
躺在榻上良久,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睁眼时,天已经亮了起来,她赶紧匆忙洗漱了一番就前去了成熙殿,去时,成熙殿的门还关着,胡太医等人都在门外候着,也没个人上前去敲门打扰里面的两个人。
云绮罗刚站了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白染从里面出了来。
“把昨天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她一声道,而后众人将所有要用的东西全都搬了进去。
“胡太医,接下来的事情,或许还要你帮帮我,若是我取了血之后失去了意识,还请胡太医帮我止血,还有殿下的药,劳烦胡太医一定想方设法给殿下喂下去。”白染叮嘱道。
胡太医点头,“白侧妃,你可想清楚了,你果真要如此做吗?”
白染眼神坚定,点了点头,“以前我怀着孩子,或许还会有顾虑,现在我只身一人,倒是轻松,况且,在这世间牵挂的人也没了,此行,也是值得。”说着,竟笑了起来。
而后,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在一旁候着,看着白染和胡太医进行着这艰难的事情。
擦得锃亮的匕首在白染手中握着,她解开脖颈处的一颗扣子,而后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光滑如玉,洁白如雪,手里的匕首缓缓落在心口,她嘴角微微一扬,看着凤熙,缓缓入刀。
鲜血顿时沿着匕首锋利的刃流向了她的皮肤,就好像雪白的大地上开出了红梅一般,那些鲜艳,那么耀人,那么惹人注目,缓缓流下,湿了她的手,湿了她的衫。
她强忍着痛,克制着因为疼痛而不住抖动着的手,将匕首缓缓插入了心脏的位置。
豆大的汗珠在额上不住地往下落,她咬牙坚持,既是心头血,那便总要插到心的位置。
一旁的众人见此全都紧紧捏了一把汗,就连云绮罗此时也看地揪心十分,不知在担心凤熙还是在担心白染,只是紧紧攥着帕子,仿佛都要将帕子的一角撕扯下来了一样。
猛地用力一插,只觉刀割一般的疼痛毫无防备地袭来,只见她身子一抖,缓缓拿起一旁放着的碗,抖动着双手,将碗置于匕首下方,血,一滴,两滴,三滴……缓缓落入碗中。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疼痛感的来袭,让白染觉得那一碗血好像盛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她尽力撑着,撑着用自己的血将那碗盛满,克制着抖动的双手,颤颤巍巍。
许久,那碗才渐渐满了起来,她也快撑不住了,胡太医见状,立刻上前,先是将碗接了住,而后将白染扶了住,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染儿,染儿(姑娘),你没事吧?”
白染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面色苍白的她,在榻上躺着,只能扯起嘴角作以回应。
胡太医欲给白染止血,可是白染却将他的手一把抓了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先给殿下服药!”
胡太医只好先前去给凤熙喂药,在众人的帮助下,凤熙服了药,“好了,已经服下了。”
白染此时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个法子是有用的,她却没为自己祈祷让自己活下来。
“你莫要动,这个匕首要拔出来,可是在你的心头,稍有不慎,便……”
胡太医正说着,突然床榻上的凤熙一阵咳嗽,众人又回头去看凤熙,只见凤熙缓缓睁开了眼睛,“殿下,殿下,你醒了,你醒了啊?”云绮罗激动地喊着凤熙。
胡太医很是欣慰,这艰难,总算是没有白走啊,于是对白染道,“你放心,殿下醒了。”
白染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硬撑着的她,笑了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此时,凤熙看见白染在一旁躺着,立刻起身去看,只见白染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惊恐地看着白染满身的鲜血。
“殿下,白侧妃为了救你,取了她的心头血,如今只怕是……”
凤熙闻言大惊,抱起白染,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染儿,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啊,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啊,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啊?”
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自己犯的错,却要让自己最爱的人来承担,如若是再来一次,他宁愿选择自己死去,也不愿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
“殿下,你醒了,便是值了。”白染微弱的声音说道。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白侧妃心口的匕首取出来,否则,性命堪忧啊!”胡太医道。
凤熙见状,看着白染,他哪里狠心将插入她心口的刀拔出来啊,可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