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觉得这两天自己的心里及其忐忑,倒不是因为要做新郎官儿太紧张了而产生的不安,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这辈子都将无法挽回的错误。人说同样的错误犯了一回就不会犯第二回,同一个坑掉下去了一次,第二次就肯定能过去,可偏偏张元觉得,他就是那个掉了一回,第二回照样往坑里掉的例外。
这种七上八下的心情在他听到照顾自己的小厮为了暂住白家的不知名美人离开而唉声叹气的时候终于升华到了极点。暂住白家的美人是谁,小厮不知道,但张元知道啊,不仅知道还有意无意地留心着小厮口没遮拦的念叨:前天去隔壁找谁谁谁的时候见着美人了;昨天去隔壁干嘛干嘛的时候美人“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又去隔壁的时候发觉美人已经走了!
小厮的情绪因为唐凌波的离开而低落了,可张元的情绪也同样也因为她的离开变得有点阴晴不定了。照理上说,按着张元先前的态度,他对唐凌波那该是冷酷绝情、生人勿近的,唐凌波这一走,可该合了他心、称了他意,为表此情,绝对应该放个炮仗、摆上几桌,以此为念的。可你别忘了,大部分理论的存在都是用来跟事实相悖的,于是乎,真正的事实就是——张元在知道唐凌波已经不住白家的时候,他的魂儿就开始飘啊飘、摇啊摇,整日处于放空状态居多。知道的以为他快娶媳妇儿了给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跑了给虐的。
这时候除了张元这个不正常的,还有两个不在状态的就当属张家爹妈了,为什么呀?除了儿子张元还能为什么呀?在结婚这事儿上,张元可算是有前科的主儿啊,再加上他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可难保他这次会不会再抽一回疯,干出点什么事儿来,那张家老两口可得以死给白家老娘谢罪了。
于是乎这张家老两口就明里暗里地,变着法子找着借口地对自家小儿子进行贴身监督,几天下来,除了睡着的钟点儿,张元离开他们视线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也亏得张元这几日浑浑噩噩,根本没注意到自家爹娘异常的状态。
可张元的魂儿飘得再远,也总有回来的一天啊,就在张家老俩口对着小儿子实施“监督”的第五天,张元的魂儿终于远游归来,神思也在那一刻变得清明。脑子是清楚了,可这行动又让老俩口看不明白了,只见儿子一脸严肃地扫视着已经布置成形的张家宅子,抿了抿唇,握了握拳,一副英勇就义状对着老俩口道:“爹、娘,我去找下莲妹就回来,你们好好在家等我。”话刚说完呢,人就一溜烟儿地没了影儿。
儿子话虽这么谁,可张家老俩口能这么听话么?老爷子老太太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立马默契地起身追着小儿子的影儿去了隔壁,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着了白家悠悠关上的大门。
白家大厅里就俩人,悠哉喝着香茗的白红娘和一脸严肃的张书生,白家母亲本想留着掺和一脚,无奈自家闺女赶人,于是乎只能躲在后头听听墙角,所以大厅里面正儿八经的就俩孤男寡女。
“张元哥,你来得可真巧,我刚想去找你呢。”白红莲轻轻搁下了手里的茶杯,脸上的表情说好听了叫巧笑倩兮,说直白了叫笑里藏刀。
话说这张书生从进了白家大门后就一直没敢正眼去瞧白红莲,他现在心里头那叫一个虚啊,可比小时候第一次对着爹妈撒谎虚上几百倍啊,你问为什么他见了白红莲会心虚?因为啊,他如此主动来找白媒婆的目的是为了——退婚,是的你没看错,就是退!婚!在经历了一次逃婚,第二次主动求婚之后的再次主动退婚!你叫他怎么能不心虚?
张元这头自顾自的心虚着,没敢抬眼瞧瞧白红莲那奸诈的笑容,自然是感觉不到自己其实已经走进了猎人的陷阱,于是张书生饱含着错在己身的歉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白红莲鞠了大大一躬,弯着他那不算健硕的小身板儿,一鼓作气道:“莲妹对不起,我不能娶你,请允许我退婚!”
这话要是放在三年前,白红莲一个乐意兴许就同意了,但前面那么多的今时不同往日也不是白提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白红莲要还是同意了,那她三年媒婆就白做了,张元三年也白逃了,所以白媒婆为了两人这三年的时光不至于虚度,果断了拒绝了依然弯腰盯着自己脚尖看的张书生。
张元也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没有气馁也没有上火,决定动用自己学了小半辈子的墨水,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说服白红莲:“莲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但你曾经也说过,你最气我的是我的逃避,所以我这次决定不再逃避这种不合情理的教条。我向来只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若昧着良心娶了你,你也定不会幸福的,所以,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们不能因为父母之命就盲目成亲,这对我们的幸福都是不负责任的。”
张元这一席话说得真是发自肺腑,声情并茂啊,若不是那个被拒的对象是自家闺女,躲在后边儿听墙角的白母都要感动地冲上来握着张元的双手声泪俱下地以表自己的支持之情了,可很不巧,作为被拒对象的母亲,白家母亲真正的举动是从后边儿风风火火地冲出来,插着腰指着张元的鼻子便大大咧咧骂开了。而自始至终对张元那一袭“真情表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白红莲在等自己母亲喘气儿的功夫仅凭一句话就成功彻底打败了张元:“晚了,十六王爷已经决定为我们主婚了。”
王爷都要给你主婚了,你还有那么大胆子敢不结这婚么?换言之,张书生,除了结婚,你很不巧地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