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段时光,慢慢流淌…”
在大桥底下,一群五六十岁的女人正在如痴如醉的跳舞。
领舞的女人,身材宛如汉代“赵飞燕”,只见她眼眸流转,随着红色的扇子,时而手指轻扬,修长的指尖直点月宫嫦娥,似乎邀她下人间共舞。时而腰肢微转,黑色的短裙就如风吹一样,像荷叶一样旋转起来。
脸上眼角虽然已见皱纹,可眉眼之间荡漾着柔媚与快乐。
后面跟着起舞的无不轻扬扭转。神采飞扬,就是哪肥胖,肚皮跟三游春酒瓶,分三层似的女人,一转身一开扇,脸上流淌的汗珠也是哪样的晶莹剔透。面如桃花。
在这群快乐,健康的女人身后,站着一个眼睛都不眨的花白头发女人。她是去买蛋白粉路过的,不知为何,她留下了匆忙的脚步,站在这里看玩她们跳完了《荷塘月色》。
她看着她们兴奋的擦汗,调试音箱,准备下一曲,有二个还在旁边练习下一曲的舞步。
她们和自己差不多,有的比自己还要大上十岁,可每个人都如此的会安排自己的生活,都活的热气腾腾。
自己在学校时还参加过校舞蹈队,内心对舞蹈一直默默的喜欢着…
可现在自己…
她默默的提着二盒子,走开了,身后歌声还在响起。
“山丹丹的花开,哪个红艳艳…”
身后的音乐声,嘈杂声,街上的车流声,冲击着她的大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进入,她闭上了眼睛…
“北国之春已来临…”
一阵接一阵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深深的吐了口气,睁开眼睛,点开电话。
“嫂子,嫂子,你在哪里?我敲门没人应啊?”
电话哪头谭天勇急切的问到。
“我在外面,马上回来。”
严馥芳不紧不慢的说。边说边往回走。
“您在外面做什么?这么晚了,我哥一个人在家?”
哪边紧接着来了一句。
“我在外面看别人跳广场舞…”
一字一句的话回过去,哪边沉默了。然后手机的主人下巴慢慢的抬起,望着街边穿过去的公交车,轿车,的士车的车灯闪烁。她慢慢的从耳旁垂下右臂,手机就随着她的手,左右的摆动。
“嫂子,您回来了!”
当严馥芳爬上楼梯时,谭天勇拿着手机正倚在铁门上看,脚下放着一大袋子水果。听到脚步声,他忙站直了,嘴角上扬了一下,笑着对严馥芳说。
“嗯,你等很久了?”
严馥芳淡淡的问到。因为刚才的电话,大家彼此都觉得有点尴尬。
严馥芳如此冷淡的态度让谭天勇一时有点难以适应,离婚以前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当他当亲兄弟看待,他结婚时她当嫂子的,跑前跑后的,当自家事忙的。
就是前段时间来看哥哥,也不是这个态度啊!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豆豆录音的事,可是她自己提的啊?
“没有,没有,嫂子,我给你照亮。”
看到严馥芳掏钥匙要开门,谭天勇忙闪开,并把手机灯打开,给她照亮。看到严馥芳把钥匙换了二把,第三把才插进去扭开,好像心事丛丛的样子。手机的灯光正好照出她鬓角的白发。银晃晃的,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以她个人之力,单薄的身子照顾一个植物病人,夜以继日的。辛苦可想而知。
“嫂子,你辛苦了!”
这句发自肺腑的话,用低沉,厚重兼带一丝讨好的嗓音,从耳朵缓缓进入她的心里。
她顿了顿,心里感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一丝苦笑从嘴角划过。
“没什么,我自己选择的。”
这句话,对谁说,对谭天勇,还是自己?
“嫂子,您也要注意休息,如果实在辛苦,就再请个人帮把手。”
“”咔嚓“”
门开了。
谭天勇提着一个大袋子跟着进了屋,嘴角也抽了一下,面带尴尬的笑着说。
“当然,费用我来想办法。”
看着严馥芳换鞋,没做声。他又补上一句。
“再说吧。”
严馥芳换好鞋,淡淡的说。
“嫂子,我给哥带了几盒进口的蛋白粉。还有录音机…”
谭天勇把袋子放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几罐蛋白粉,还有一个小巧的录音机。
“换上拖鞋吧,给你哥买的,还没用上。”
严馥芳看了眼,到鞋架上拿了双新拖鞋。说完就向里走去。
一会儿,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天勇,你去卫生间把手用洗手液好好洗一下,再去看你哥。”
严馥芳匆匆的走出来,二只手不停的摆动。看到天勇也提脚往房间走。忙叫到。
“喔,好的。”
天勇停住脚,折身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洗手池上,洗手液,消毒液,肥皂高高低低的摆在哪里。
谭天勇认认真真的用洗手液洗好手,抬头望了眼镜子里自己越来越圆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窗帘拉着,明亮的灯光照的墙壁很白,谭天赐还是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熟睡中的孩子,脸色不似以前哪么卡白了,似乎长了点肉。圆润了点。
墙上电视机在播球赛。
“十号,十号,十号传球…”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观众的叫声,此起披伏。
突然一股酸臭的味道,传入谭天勇的鼻子。他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耸了一下鼻子。
严馥芳正把谭天赐的成人纸尿裤。慢慢的往下退。嘴里还念叨着。
“天勇来看你了,大便终于拉出来了,舒服了点吧?”
她低头弯腰的影子,射在谭天赐的腿上。成人纸料裤上,一摊菜色的稀泥大便。
“哥,你好些了没?”
谭天勇忍住酸臭的味道,连忙走上前去帮忙。他抬起谭天赐的一条腿。
“天勇,你去把电视关了,陪你哥说说话。”
严馥芳抬起头,熟练的拿起旁边柜子里的剪刀,边把纸尿裤剪开,边吩咐谭天勇去关电视。
等到谭天勇关好电视,折身过来,严馥芳已麻利的把纸尿裤卷起,扔进垃圾桶,拿湿纸巾檫谭天赐的屁股。
她左手托起他的屁股,右手拿纸蘸蘸的檫过。白色的纸上蘸了点点黄色。
谭天勇上去帮忙托起哥哥的臀部。只见臀部屁股一圈的颜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一些。他突然觉得右手好沉。
感觉严馥芳比他轻松的多,动作也轻巧的多,她这么点个子,难道真的是“熟能生巧?”
“好了,我去打点水。来给你哥擦擦。”
严馥芳示意谭天勇放下。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弯腰把垃圾桶袋子提了起来,边说边向外走去。
谭天勇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拿过被单把哥哥白花花的腿盖上。腿也没有以前那样纤细了。
“哥,感觉你长好了点呢,看来,嫂子很懂的护理。”
他边把被单往上扯了扯,边继续说到。
“哥,妈情况不是很好,我和庭枝实在没精力照顾了,把她送进了一个养老院,哪里条件不错。你放心啊!我有时间就去看她的。”
“哥,你是否想听豆豆的声音?我给你录好了,到时让嫂子放给你听啊!豆豆还好,他外婆也来帮忙照顾他了,你就放心吧。”
“天勇,你帮忙把你哥搬过去,我来给他先檫檫背部。”
严馥芳放下沉重的一盆水。拧着热气腾腾的毛巾,示意对面的天勇把他哥翻过去。
天勇二只手扳着哥哥的背,不一会儿,就开始咬牙咧嘴了,胳膊也酸了。身子想扭动一下,又使不上劲。
严馥芳低着头,认真的檫脖子,背上,膈肌窝,臀部。毛巾檫一下,觉得凉了,就又弯着腰放在热水盆里,拿起来又热气腾腾的檫。她的手真的不怕烫吗?檫的谭天赐的背都变得红通通的,感觉背上都冒热气了。
“天勇,放下吧。”
严馥芳余光中看到体重越来越发福的天勇,手僵直的拉着,脸都扭曲了。轻轻的说了句。
“呼”
谭天赐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人才缓过气,二只胳膊摔了摔。一个想逃离这里的念头冒了出来。
严馥芳仍旧弯腰拧起毛巾,麻利的左手把谭天赐的臀部托起,右手开始檫屁股。
谭天勇脸红了,顾不得胳膊还有点酸痛,上去托起他哥的臀部。
“天勇,差不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屁股缝里都檫了三遍后,严馥芳示意谭天勇放下来。
谭天勇又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但严馥芳这么一说,他有点想逃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可嘴上确应着
“嫂子,没…没事。”
平时,她就是这么给哥檫洗的?
她从哪里来的力量?单薄的身子怎么比我力气都大?
看来,哥哥还是算命好的,有她来护理。
她拧着毛巾开始顺着腿部,向脚擦去。一双眼睛专注的盯着毛巾的方向。
“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严馥芳边蹲下去拧毛巾,边问到。
“还好,就是年纪大了,肺功能越来越差了。喜欢咳。”
谭天勇猜的到,刚才严馥芳听见他和哥说了老太太的事。可他觉得没必要和她说的太清楚。毕竟…
“老太太前段时间舅舅陪她来过一次,进门就哭…”
严馥芳没说了。
“喔…老人家没看到哥比在医院里长好些了吗?应该高兴才是。”
谭天勇嘴角抽了抽,尴尬的笑着说。
“你哥还不老样子。”
严馥芳开始檫他的双脚了。
“嫂子,我相信老天有眼的。”
谭天勇涨红着脸说,可说着这句话,自己心里都是虚的。
“老天有没有眼,我不知道。我只对的起自己良心。”
严馥芳默默的说完。蹲下去端起一盆水,往卫生间走去。
“我来,嫂子。”
谭天勇抢一步,端过盆子。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水也荡了点在地板上。
望着谭天勇咬着牙端着盆水,肥胖的腰身挤过房间门,挤进卫生间。
等谭天勇出来时,严馥芳正拿着录音机左右看着。
“天勇,告诉一下这个怎么用?你就回去吧。”
严馥芳抬起头,看着天勇。平静的眼神看的天勇脸抽动了一下。
终究是要面对的。
“嫂子,你看这有个开关键。这里插个优盘还能放歌曲,戏曲之类的。这个优盘是我录的…豆豆的声音…,”
谭天勇余光瞟了一眼严馥芳。感觉严馥芳的脸色虽然强撑着,可还是在慢慢的变红…
“你放一遍…”
严馥芳忍着急促的呼吸,慢慢的说。
“”咔嚓”
随着一声开关键的声音。
“爸爸,爸爸,你好些了吗?我好想你啊。叔叔说你想我了,想听我说话,唱歌。我唱歌给你听啊,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呀粉刷匠…”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客厅的餐桌,墙壁,沙发,灯光…
严馥芳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脸越来越红。谭天勇的头越来越低…
“你回去吧…”“
严馥芳抿了抿嘴,说完就拿着录音机往房间走去
“哪…嫂子…我先走了…”
谭天勇望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就逃命似的走向了大门。
再呆一会儿,谭天勇觉得自己会喘不过气来。
门打开,冷风吹过来,可他觉得从没这么畅快过空气。每家透过的白色灯光在夜色中是决绝的,还是飘渺的?
谭天勇走在楼梯上,发出“踏踏踏”的沉重的响声。
“爸爸,爸爸,唱的好听吗?以前你最爱听我唱歌了,说我长大了,会当音乐家。还要让我练钢琴。我再唱一个吧。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严馥芳把录音机放在床头,稚嫩的歌声就回荡在墙壁,衣柜,电视机,窗帘。灯管…
“哐当”
严馥芳伸出去的手,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子时,越来越抖,一下子掉地上。就像一个乐曲里加入了一个另类的音色…
谭维依慢慢的走在队伍最后面了,教练不断的扩音器起不断的喊出
“成功就是坚持的结果,你的每一小步,都是铺成成功的关键的一步。”
“团队就是共同的耐力。你的前进就是团队的前进!”
在这些振奋人心的话语下,拓展训练的尚优教育培训中心的团队越来越带劲了,人人都咬着牙,挥汗如雨的往顶上奔。
谭维依提着横幅,文件夹。也咬紧牙关,跟上部队,不掉队。可她明显的感到自己体力不支,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直往上涌。但她是来工作的,怎么能停下休息?
到山顶了,群情激动,大家拥抱,呐喊。拿着帽子挥舞。跟着教练大叫
“我能做到,只要我想做。”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是最棒的!”
谁也没注意到把横幅,文件夹递给队长后出,一棵树后的谭维依倒了下去。脸色煞白,全身抽搐。
“谭维依,你怎么了?谭维依,你醒醒…”
还是小秦眼尖,第一个发现。他拿着矿泉水,边喊边试图给她灌水进去。
一会儿,人群都围了过来。特别是女孩子,吓着了,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她怎么了?中暑了?”
“得赶快送下山去医院。”
“是啊!脸卡白卡白。”
教练蹲下来,掐了一下她的人中。洒了点水到她脸上。让人扒开她的嘴巴。灌了点水进去。然后站起来。现场试教
”在我们的生活中,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意外事件,哪怎么处理,就成了考验我们个人和团队的关键时刻。现在你们觉得怎么处理?”
“对不起了,各位,我的同事身体不舒服,我得背她下山去医院。”
小秦推开人群,一把背起谭维依就匆匆的往下跑去。
跑着跑着,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喘着粗气,把头甩了甩,继续往下奔…
谭维依迷迷糊糊中嘟囔着
“我…肚子好痛…”
“你…坚持…会儿,到医院……就好了…”
等到了医院,送进了急救室。小秦人也虚脱了,摊坐在地上只有出气的份,一个护士看见了倒了杯水给他喝,他才喘过气来。才有护士搀扶着去办手续。
“你女朋友怀孕了,你不知道啊?都流产了。”
医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秦。小秦撑着墙壁,一脸懵懵的看着医生。医生更气了。
“你们现在年轻人,都没有这方面常识吗?你看看你衣服上的血。她体力恢复点,还要去做清宫手术。你去交二千元吧。”
小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T恤上的红色血印,没做声了,默默的扶着墙壁往手费室走去。
谭维依睁开虚弱的眼皮,头顶的天花板是白的,四周墙壁是白的,身上的被单是白的,自己的右手上输液的管子是白的…
最后眼光落在了,床边仰靠在椅子上,沉睡的他身上。他的头左侧着,肩似乎撑不住了,头随时可以掉下去。
饱满的脸颊红通通的,因为汗渍的缘故,红中带着点黑。眼睛闭着了,不浓但很黑的睫毛盖在眼艰上。整个脸庞泛着青春男孩才有的健康。
鼻翼,喉结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颤抖。
肚子又开始收缩了,疼痛蔓延了上来,她咬着下嘴唇,用另一只手在包里摸索出了手机。
等护士来给她换药,转身时碰着了小秦,小秦一个灵激。人就跳了起来。摇了摇头,满脸羞愧的说
“不好意思了,我睡过去了,谢谢您啊,护士。”
“没事,针打完,让你女朋友多休息会儿再走吧。她看着脸色不大好。”
“好的,好的。”
小秦一叠声的回答。他走过去,把她滑下的被子往上提,她抱着的手机微信的三句重复的话印入眼帘
“我在医院,肚子很痛,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肚子很痛,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肚子很痛,你在哪里?”
哪个年轮的头像,没见回…
睡梦中的她,脸白的如同一张白纸,脸颊上的几点雀斑如同点在白纸上的黑点。眉头微蹙,心里有着怎样的悲苦?睡梦中都在忧愁?
杂乱的眉毛一直长在了眼睑上。哪双眼睛如果睁开,也会和小茜一样的明亮中饱含晶莹的泪光吗?
“小茜…”
二年前分手的哪个夜晚,他也是在她睡着时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她微微的鼻翼颤抖,轻轻的呼吸声。
他的手指颤栗着放在她杂乱的黑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