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的。”何解看着阿秀,神秘一笑。
对于这明显搪塞的回答,阿秀撇了撇嘴,不过也没追问。
“我们去看看吧,或许能治好我的病呢?”何解来到一个柜子前,取出一把伞。
阿秀笑了笑,道:“我们还打同一把伞啊?”
何解皱了一下眉,道:“以前你没来的时候,这每个屋子只有一个人住,所以都是常备一把伞。
现在你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把伞确实不够。等我今天和主母说说,让她再备一把伞吧。”
阿秀脸微微一红,道:“其实这把双竹伞挺大的,昨天我们两个打,都没淋到我。”
“别让主母久等了,走吧。”何解率先一步,拿着泛黄的伞,朝门口走去。
阿秀也急忙小步跟上去,依偎在何解的身旁,身体蜷缩起来,双手环抱,躲在伞的下面。
没有多久,二人便来到了大堂之上。
何解站在屋檐的下面,抖了抖伞上的积雪,让阿秀先进去,然后把伞挂在红木窗边,脱掉鞋也走了进去。
屋内一盆碳火在正熊熊燃烧,释放出的红光和热量,让人在雪白寒冷的冬天里,颇有一丝的温暖。
“主母。”
何解行了一个礼,然后跪坐在一旁。
阿秀本来施过礼后,站在原地等着何解,见他如此,也赶忙跪坐在他的身边。
“何解啊,这位是交州一带闻名遐迩的秦越,秦神医,人称在世扁鹊。
平日多少人花重金向他请教,他都不予理睬,一身医心只为救助贫苦大众。
而他今日,是听说了你在我们苍梧发现瘟疫,为了你专程而来的。”赵氏坐在主座上,向何解介绍道。
“多谢主母。”何解平静答道,说罢看向主座的另一张空椅子,疑惑问道:“主母,主人是否前往郡主府了?”
赵氏与旁边的那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对视一眼,二人皆微笑。
赵氏笑着道:“神医,这就是我官人所说的何解,也就是他首先发现瘟疫的。”
旁边的那个素衣老者,自从何解刚进来就大吃一惊,此刻心中按下那股子惊诧与惊喜,对着赵氏笑道:“您这个仆人的确不凡。”
赵氏点了点头,对这个评价很满意,道:“能得到神医的夸赞,是他的福分。”
接着,赵氏转过头,对着何解说道:“你主人前两日把你的发现呈报郡主府,郡主连夜派人调查,正好遇到这位秦神医正在为治疗瘟疫一事,而逗留苍梧。”
“秦神医听说瘟疫是你发现的,你还身患重病,所以在你主人的邀请下,便来到了我们李府,专门为你治病。”
“至于你主人,则是因为瘟疫一事,前往郡主府商议去了。”
赵氏眼角藏不住的欣喜,实在是为了何解而高兴。
这秦越的大名,别说苍梧郡,就是整个交州九郡,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被人尊称为在世扁鹊,与北方的华佗,并列为世上南北双神医,曾经医治过无数的病人,是名副其实的圣人。
他的名气不可谓不大,他的能耐不可谓不强。
而何解因为瘟疫一事,竟与他扯上了关系,真的让赵氏喜出望外,心想何解的病或许有救了。
“李夫人,我看这少年郎的病情不容乐观,可否让我给他诊治一番?”秦越对着赵氏施了一礼,说道。
赵氏忙还礼道:“神医请。”
秦越与何解二人,起身前往偏房。
阿秀本来想去的,可是赵氏对她摇了摇头,道:“在这等会吧。”
于是阿秀只好作罢,跪坐在地,手放在时明时暗的碳火上面取暖,望着门外的大雪楞楞发神。
偏房之中。
“你先躺下吧。”秦越边整理自己的工具,边说道。
何解应了一声,扶着床沿躺了下去,并把自己的右手露了出来。
不一会,秦越像是整理好了,来到床旁跪坐在地,开始了诊断。
秦越的诊断时间并不短,望闻问切四字法都用了出来。
好一会,老者捋了捋胡须,起身说道:“你的病不难治。”
何解也双手撑床,慢慢起来,盘坐在床上说道:“哦?敢问神医,我得的是何病?”
直到如今何解仍不知道自己所得何病,问李杰夫妇,他们二人也都不言语。
“相思病。”
“相...相思病?”何解顿时眉头大皱,上前一步,质疑道:“我一生无所牵挂,何来相思一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不可能在于你,是不是在于我。这的确是相思病,至于你心上之人,只有你最清楚。”秦越叹了口气。
看着秦越那副确认无疑的表情,何解慢慢沉下了脸色,低着眉头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头说道:“我前半生都在漂泊流浪,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人。最近这三年来,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更是不可能。您说我有心上人,又会有谁呢?”
说罢,他疑惑的眸子,对上了秦越的眼睛,希望能得到答案。
“你觉得你不喜欢任何人吗?”秦越问道。
“对,我生性寡淡,不恋世俗的情爱。”何解平静说道。
秦越道:“那你家小姐呢?”
何解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慌乱道:“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话音刚落,就被秦越打断:“这三年来,你没有对你家小姐有半分感情?我可是听人说你家小姐待你不薄。”
何解沉默了。
过了一会,声音沙哑道:“或许有吧,以前我也认为有。”
“那为何你又说你不喜欢她呢?”
被一重一重地逼问,何解有些烦躁了,仿佛有根神经被触动了,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喜欢她?如果我喜欢她,又怎么会在她死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与小姐见都没见过的下人都在难过,我为何心里没有半分的波澜...
如果我喜欢她,又怎么会忘记她的容貌?
连描述都描述不出来,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闻言,秦越失神地叹口气。
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默默无语了好一会。
“所谓情之至深为无情,此话不假。”秦越感慨道。
“......”
一时之间,房间有些安静。
何解没有接话,他在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秦越,也是皱着个眉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久,绕过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小姐这个问题,何解开口问道:“神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有。”秦越起身来到床边,扶着何解下了床,道:“只要你离开这李府,此病即可痊愈。”
“离开...”何解眉头微微一蹙。
“不错,你的病因李府小姐而起,只要离开李府,我再配上几服药,并无大碍。”秦越说道。
何解没有回答,亦步亦趋地跟着老者走到大堂,目光出神略显呆滞。
......
此时,大堂上仅仅剩下阿秀一人,靠在小木几上打盹,赵氏已经出去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阿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起来站在何解身旁。
就在她起身的刹那,何解突然闻到一股清流般的芬芳,不由多看了阿秀一眼。
三人坐好后,秦越品了口茶,然后对着何解说道:“请恕老夫无礼,我想问你个私人事情。”
何解裹了裹身上的貂皮大衣,谦虚的说道:“神医请讲。”
“老夫先前学过一些相面之术,自打你刚进门我就看出你绝非常人,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半废之身,谈何打算,只想在李府了活下半生就行了。”何解笑道。
身旁的阿秀偷歪着头,看了他的侧脸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大汉已快大厦将倾,皇帝陛下信用宦官,大肆卖官敛财,收刮民脂民膏,下面百姓水深火热,您何不挽狂澜于既倒,出仕任官,匡扶汉室...”秦越欲言又止。
何解摇了摇头,说道:“我理解神医一片爱民之心,不过我性本爱丘山,早已看淡了人世浮尘。
况且就我自己一介奴仆,多亏李府不嫌弃收容我,这才得以温饱,又谈何为大汉建功立业。”
秦越微微叹了口气,像是颇为有些可惜之色。
他早就怀有一腔救民之心,渴望跟随一个圣贤明官挽救苍天百姓,而自打看见何解的第一眼,秦越就已经确信,这就是自己苦苦寻找之人。
奈何,凤凰欲栖身于梧桐之树,梧桐却无扶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