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峡谷外围,岭西一处密林之中,此时正有嘈杂的打斗声响起。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骑在一头巨大的灵犀之上,眼神昏暗,口中还不住地喘着粗气。
在他四周围着十几名身着各色服饰的女子,她们皆以薄纱遮面,手持短剑,严阵以待。
而在她们身后,方圆数十米内却是浮尸遍野,各种灵兽与修士的残尸横七竖八,倒在血珀之中,一副惨烈之景。
古树参天,霞光洒在抽枝而出的新叶之上,露出斑驳的余光,偶尔落在那些尸体上,显出一丝诡异。
嫩芽的生机与浮尸的死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中的气息也被血气遮掩,一时间血色弥漫。
忽然,林间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那黑衣男子眼神一亮,口中莫名念叨着什么,那身下的灵犀便有了反应,从鼻孔中喷出两股热气,随即便开始疯狂向外奔袭。
“躲开!”
为首的蓝衣女子一声厉喝,数十名女子纷纷后撤,可那灵犀速度极快,一名女子躲闪不急已被它顶了个正着,直接倒飞出去。
一道血丝自半空滑出,那名女子随之跌落,已是没了气息。
女子手中的短剑在最后一刻刺向了灵犀头部,可却没能伤它分毫。
“大家小心,六品灵兽的身体犹如钢铁,切莫与其正面冲撞。”为首女子提醒道。
却在这时,那鸟鸣之音再次响起,似乎就在那女子身后。
“二小姐,当心!”
数名女子齐声喊道,同时纵身上前,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一道黑影自林中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那蓝衣女子,而此时女子背对黑影,几乎无法躲闪。
然而就在那黑影将要击中她时,却见那女子腰间的丝带陡然飞出,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了她的身后。
“误入青纱帐。”
蓝衣女子轻吟一声,随后飘然入空,同时指尖凭空快速舞动着,只见那飞出的丝带随之飞速延展,片刻便将那来袭的黑影困在其中。
“先诛杀那驭兽之人!”
随着蓝衣女子的一声令下,身后的数十名女子纷纷杀入密林,不多时便有一声惨叫传来。
同时那被丝带包裹之物也开始躁动不安,于其中乱窜一气,可随着女子手中轻握,那活物竟是化成了一捧血水洒落于地。
淡蓝色的丝带滴血未沾,重回女子腰间。
“你可还有援手?”蓝衣女子看着那身骑灵犀之人,眼中杀意渐浓。
那黑衣人也不吭声,四下扫了一眼,驱使着身下灵犀就要冲进密林。
“想逃?”
蓝衣女子冷笑一声,指尖一弹,竟有一滴露珠自她手中飞出,那露珠初时不大,但一经出手便极速增长,直至将那一犀一人罩入其中。
一道水幕屏障凭空出现,看似晶莹剔透,但任其如何冲撞却是难进寸许。
“天水结界!?”
那人似是识得此术,当下便皱起了眉头,连忙驱使灵犀向后退去,但这结界也在随之收缩,很快便将他困在了原地。
蓝衣女子飘然而至,那数十名女子也赶了回来,再次将那黑衣人围住。
蓝衣女子走近黑衣人,开口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在北岭行凶?”
“无可奉告。”那黑衣人倒是刚烈,丝毫没有惧色。
“难道你不怕死?”蓝衣女子又道。
黑衣人惨笑一声:“能够死在天水阁之手也算值了,今日有众多修士陪葬,老子不亏!”
话毕,那黑衣人竟自口中喷出一道鲜血,洒在了灵犀偌大的身躯之上,只见那灵犀周身华光一闪,竟然开始极具膨胀。
“砰”的一声巨响,那灵犀居然自爆了,连同他的主人一起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巨大的震荡猝不及防,让蓝衣女子也深受其害,她将结界收回,连忙引灵气疗伤,心中却是十分不甘。
这时,上空又有几道身影落下,却是苏寻一行人。
“二姐,你没事吧?”天圣雪当先跑了过来,一脸担心的看着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褪去面纱,露出了圣依仙子的真容,随后笑道:“凭二姐的本事能有什么大事,不过你这小调皮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天圣雪瞥了天圣依一眼,独自生起闷气,苏寻见状无奈一笑,答道:“我们在天山峡谷等了许久,见你迟迟未到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这一路寻来便听见了此间的异动,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似乎已经解决了。”
天圣依点头:“嗯,全都解决了,只是没能问出主谋。”
苏寻扫了眼四周,沉思道:“善用驭兽之术者普天之下也只有北戎蛮族了,只是这北戎与中州熄战多年,为何此时来犯?而且手段如此隐秘。”
天圣依亦是不解,只能猜测道:“或许是来打探虚实的。”
“有这种可能。”苏寻又在那些尸体间查看了一番,而后对几人道:“此间之事切莫声张,待禀告阁主后再做决断。”
众人应允,不再多言。
密林之中,数道身影化作虹芒划空而去,独留下一片血腥之景。
苏寻回望,黯然叹道:“这天下的太平时日怕是无多了,十年之内必有大乱……”
……
北岭远空。
十余道飞剑翱空而行,如流光般闪过。
俞剑清脚踏飞剑跟在俞万言身后,思索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那萧河真如您所说那般了得?来此之前也曾听人说起,他不过才意动境七重天的修为,为何几日便能破入涅槃境?这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俞万言闻言一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俞剑清思绪一转,又问:“那么父亲和他谁更厉害?”
俞万言余光一扫,故作怒意说道:“我辈修行难道就是为了比勇斗狠的吗?你可还记得门中训诫!”
见俞剑清惶恐不敢言语,俞万言才化怒为喜,继续说道:“怎么说为父也有涅槃境三重天的修为,论境界嘛……还是略胜一筹的,不过那萧河似乎悟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若论剑意为父又略逊一筹。”
“人剑合一?”俞剑清惊声道。
“萧河所用之剑名为巨阙,乃是少有的神器,但今日却不曾见他随身携带此剑,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已与此剑合而为一,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俞万言解释道。
俞剑清如有所悟,不免对萧河多了份猜想:“那此人会不会危及到我们万剑门?”
俞万言浅笑道:“这个自然不用担心,他与我派渊源颇深,若是有朝一日你位及长老,自然就会明白了。”
……
天山城,边卫府。
风平一行人匆匆回府已有多时。
早春的白日还很短暂,一行人在经过了一日一夜的长途跋涉,回到府中又是一个天色渐晚。
此前风平本是想带夜九一起回来的,毕竟看他那痴傻的模样实在有些不放心,可夜九却很果断的拒绝了风平的好意。
“虽然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但是有个地方一定要去,冥冥中感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什么地方?”
“白云之巅,幻月洞府。”
风平好奇,打听旁人才得知,这幻月洞竟然是玄月派的福地,他自然不知道夜九与那玄月派有何交集,只当是他犯起了傻,也就随他去了,毕竟谁会和一个傻子较劲呢。
别了夜九,边卫府中又剩下了熟悉的几人,除了有些碍眼的风景至,大家倒是其乐融融。
风平几人的回归,以及萧河的出关,这都是天大的喜讯,边卫府中一时间一片欢腾之景,接风洗尘的晚宴自不可少。
轩辕明本着与民同乐的心情也没有立刻回轩辕王城,这倒是苦了他的随行风景至。
“明王殿下,恕在下直言,这萧河得罪了北冥剑派,近日必定要生事端,我们还是快些离去吧。”
“怎么?小小北冥就把你吓成这样?”轩辕明无奈一笑。
“我会怕它?来北岭前我都没听过这个门派。”风景至顿时威风凛凛,复又觉得不妥,忙是放低了姿态,说道:“不过这毕竟是他萧河惹的事,我们没必要为他沾染麻烦,毕竟殿下您身份特殊,牵涉其中恐有不妥。”
轩辕明不置一言,许久方才说道:“休息几日再走,不妨事的。”
宴席之上,风景至独自喝着闷酒,大有天下苍生不闻其愁的苦闷。
其余几人推杯换盏,诉说着神迹一行的诸多感受,却也并没有顾及他的意思,他这个监军的名头似乎在萧河回归之后就自动失效了,受关注的程度甚至还不及比他小上许多的风平,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地方待不下去。
宴席结束得很早,大家或是因为太过疲惫,又或是因为刚回到府中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总之并没有饮至尽兴便各自散去,休息或忙碌了。
席间倒是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但某些辛密却是只字未提,大家也是极有默契的回避了这些话题,毕竟在修行界中一个人的秘密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没有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长远。
日头渐渐跌落下边卫府的围墙,昏暗的暮色席卷而来,月色朦胧,映照着府中的建筑,一片安宁。
月色下,一个黑影健步如飞,他穿过几条小路,悄悄地溜向了玄机阁的方向。
这个黑影正是风平,他本来将要睡去,可那白日雷击的一幕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席间又无人提及,他只好亲自去一探究竟。
并非好奇什么,不过是对刀奴老人的担心。
来到了玄机阁,让风平惊讶的是在遭受了那样骇人的雷电洗礼后,这古旧的建筑居然完好无损,只是有淡淡焦灼的气息流转其间。
风平推开那道熟悉的木门,一切如初。
趁着月光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里的一切似乎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前辈……”
风平悄声喊了一句,久久不见回音,他不禁有些犯难,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睡上一觉?
风平这般想着,却忽然看见墙边案桌上安静地躺着一张字条。
“浑浑终日,今时方醒,行将就木之人,蒙上苍之不弃,重获新生,过往如云烟,旧人或已故,愿以为今之能事,证吾生前身后名……”
“小子,老夫走了,这世间知我之人无多,你算一个,再见或是遥遥无期,务必珍重。”
风平眼角微微湿润,看着那略带苍凉的笔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前辈就这样走了吗?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居然都没有等我回来……或许他要去了却自己的心愿了吧……”
风平独自呢喃,将字条收好,回身将要离去,却不想竟与一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