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哥?哪个风大哥?”那为首的兵卫神色警戒,双眼眯做一条缝隙,扫视着少年。
少年迟疑了片刻,他或许以为这边卫府中有许多个“风大哥”,仔细回忆了好一阵子,才将那个早已遗忘在角落里的名字想了起来。
“我找风平,风大哥。”少年上前确认道。
兵卫闻言神色一凛,风平虽然极少于边卫府中走动,但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的,也是思量了片刻,终于是对上了号。
那兵卫回身递了个眼色,身后便有人跑了出去,想必是去通报了。
他又回身看向少年,问道:“你找那人所为何事?”
少年犹犹豫豫,不肯明言,只支吾了一句:“有要事。”随后便又垂下了脑袋,不想与那兵卫对视。
那兵卫见状疑心更重,手中战戟早已横在了身前,挡住了门缝。
不多时,自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在一个兵卫的引领下,风平正跨步向着后门跑来,不远处还跟着萧河几人。
风平远远就看见了少年,心中激动,即刻唤道:“米生,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长期以来,风平与外界并无来往,一听说有个少年来访,他当即便想到了米生,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当日祭仙台一别足有一年之久了,风平也曾时常挂念着他,今日重逢难免喜悦,可米生偏偏来得不是时候。
想到今时的险境,风平心悦的神色在走近米生时逐渐变得暗淡起来。
“米生,你不该来的。”风平轻语。
米生却仍很激动:“风大哥,可算见着你了,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风平不语,身后的萧河却道:“进来说吧。”
萧河见米生神色紧张,定然是有要事相告,他对米生还是有些印象的,既然是风平的朋友,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风平带着米生一路行至内府,一路上二人叙话不断。
风平问米生的近况,米生却有些心不在焉,含糊道了句:“一切还好。”
在风平的百般追问下,米生终于道出了实情。
“我每日除了修行外还要做一些杂七杂八的活计,虽然不比其他弟子轻松但比米村的时候好多了,起码能够吃饱饭……”
原来米生在北冥虽然挂名内门弟子,但实际上比外门弟子还不如,许多普通弟子不愿做的杂务基本上都是米生在做,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得了那陈天成的授意。
再加上他那个便宜师傅云中子向来不干涉这些琐事,而米生呢,在修行上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建树,故而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但他终究还是北冥弟子,旁人也没有太为难他,日子勉强还算过得去。
而且那神迹一战陈天成一败涂地,风平也算替米生报仇了,没有了陈天成欺负,他的现状该有所改观了吧?可米生又说了:
“自那陈天成从那什么神迹回来之后整个成了废人,修为尽失,身体也虚弱得很,但脾气却越发暴躁了。他近日还躺在床上不能走动,生活不能自理,我自然是解气的,但可气的是,他大小事务别人不用,偏偏要指使我去做……”
米生碎碎念地抱怨着,风平也是越听越气,看来那一战后陈天成的作风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如报复一般将对风平的怒火都发泄在了米生身上。
这让风平很是愧疚,但更多的是愤恨,他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将陈天成斩杀,留下了这个祸害。
“米生,让你受苦了。”风平神色黯然,想起米生的身世更觉得对不住他,他想着想着忽又问道:“你师傅呢?难道他都不管你吗?”
“我师傅他老人家出远门了,已有大半年没回来了。”米生看着风平一脸的苦涩的模样,也知道他为自己担心,硬是强撑起一张笑脸道:“风大哥,我真的没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几次我在那陈天成的药糊糊里掺了些鸟粪,那呆子愣是没尝出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米生开怀大笑,仿佛在向风平传达一个讯息,他米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一年的时间,许多人,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可米生还是当初的那副模样,单纯、善良,小小的一点成就感就能让他满足。
看着米生天真的笑脸,风平反而越发觉得揪心,后来听说那陈天成因为不能修炼,待伤势痊愈之后就会被送回陈家,如此风平才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他又询问了米生修行的情况,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米生如今已经修炼到了凝气境五重天。
这样的修炼速度虽然在修行界,甚至在北冥也不算什么,但米生毕竟无人指点,全靠自己摸索,能有今日的修为也实属也不易了,想必他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看来米生对于修仙一途仍是抱有希望,这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哪怕隐忍着、屈辱着也要倔强地走下去。
如今的风平根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他只能在心中为米生祈福,希望他的修仙梦能够如愿。
二人说话间已是来到了忠义堂。
风武卫的几人也相继到齐,他们将米生围在中间,仔细打量着,那几许复杂的眼神看得米生些许的不自在。
米生怯生生地看着风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显得十分局促。
风平笑道:“没事,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不用害怕,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米生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细声细语道:“风大哥,听说你最近惹上麻烦了,他们都说你入了什么魔,是真的吗?”
这件事现在传得满城风雨,米生知道也不奇怪,风平怕了怕他的肩膀,笑道:“这些都是谣言,不能当真。”
“我知道,可是他们都这么说,有些北冥弟子还说要为死去的两位师兄报仇呢。”米生急了。
风平的另一只手也搭在了米生肩上,郑重的说道:“米生,你相信我吗?”
“我信!”米生目光炯炯。
“那就行了,走自己的路,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风平道。
“可是那些长老……”米生欲言又止。
“那些长老怎么了?”萧河闻言腾然而起,眼神似是闪过一道闪电。
米生被萧河的反应吓到了,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幸好有风平将他扶住。
离若见状埋怨道:“老大,你冷静点,看把这孩子吓的。”
萧河也是一时心急,如今静下心来自觉不妥,忙是赔礼道:“小兄弟,实在抱歉,在下刚才鲁莽了。”
米生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风平也宽慰他道:“没事,萧大哥人很好的,你刚才说北冥长老怎么了?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米生点头:“我这次偷跑过来正是要通知风大哥这件事情,听说那个陈长老要搞一个什么屠魔大会,好像是专门针对你的,望你早做准备。”
众人闻言一惊:“竟有此事!”
谨慎起见,萧河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米生怯声道:“那日我恰好听到了他们商讨此事……”
原来米生在北冥还兼任着打扫厅堂的职务,那日他在打扫完北冥的长老堂之后忽觉困乏,便在一个案桌后面偷眯了一会,却不想这一睡就到了半夜。
那时的他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却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忙是打起精神,却又怕被发现,依旧躲在案桌下不敢作声。
米生本是未曾留意来人说了些什么,但他却听出陈玄木的声音,那陈玄木本是对外声称自己闭关了,此时现身显然是有蹊跷,故此米生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那几人说话的内容。
这一听不要紧,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几人竟是在密谋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关于风平修炼魔功的传言确是由那陈玄木指使散播的。
接下来便是那陈玄木与北冥另外两位长老商议举行所谓的屠魔大会的事情了,他们的目的是要逼边卫府交出风平,为北冥死去的弟子报仇。
米生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心震惊,他急于将这件事情告之风平,但苦于没有机会,耽搁了几日,终于等到今日这个下山购置物品的事由,才借机跑来了边卫府。
米生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完,缓了口气道:“那晚的三人除了那陈长老外还有青竹和袁目兴两位长老,好像还联合了其他门派的什么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势在必得,风大哥,你可要想想办法呀。”
据说那青竹是死去北冥大弟子青羽的师傅,而袁目兴又为人冲动,这二人显然是受了陈玄木的挑唆,看来造势许久,这只老狐狸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如果只是他们三人倒也不足为虑,但要加上其他门派就有些不好对付了。
“小兄弟,你可曾听到了具体时间?”萧河发问。
米生数着手指,忽然一惊,喊道:“哎呀,好像就是今天啊,今天晚上。”
众人又是一惊,但风平却恰恰相反,他本就做好了今日暂别边卫府的打算,只是时间恐怕要提前一些了。
众人不知风平心中所想,依旧义愤填膺。
“哼,屠魔大会?他们好大的口气,我萧某今日就在这等着,看他们能屠得了谁!”萧河气势汹汹。
“正是,管他们来多少人,要是能进得来边卫府的大门,我雷跃的名字倒着写。”雷跃不以为然。
“放心吧小风,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的,就算是搭上性命也会护你周全。”离若道,大有金箔不让须眉之势。
“说的是,大不了跟他们拼了。”雷诺赞同道。
看着众人意气勃发的样子,风平心中热浪翻涌,同时也更加为难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陆明轩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小风,你有什么想法?”
风平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想……我想离开边卫府。”
“什么!”离若瞪大了双眼,不忿道:“难道你是怕我们保护不了你?”
风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整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只要我离开了边卫府,一切问题自然都能化解。”
看着风武卫几人复杂的眼神,风平心中咯噔一声,大家的反应他早就预料到了,但如今说出自己的决定,他还是心存忐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人。
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萧河表情严肃的说道:“可你知不知道现在离开边卫府,你的处境有多危险?外面很可能早就有人暗中窥视着边卫府,你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只要你踏出边卫府一步,我们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总之,这个办法我不同意!”
风平叹了口气:“萧大哥,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一年之约吗?感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现在时间已到,我选择离开。”
“你……”萧河显然有些动怒,这是风平第一次见他想对自己发火。
这时,陆明轩站了起来,环视众人道:“我同意小风的做法。”
“明轩,你胡说什么!?”萧河真的怒了,他一掌拍在茶台之上,险些将其拍碎。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陆明轩的想法,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就算小风留在边卫府,大家扪心自问,我们真的有能力保住他吗?”
众人面面相觑,沉思片刻,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以边卫府的实力,根本承受不住来自整个北岭修士的压力,结果无异于螳臂挡车。
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似乎是默许了风平的离开。
在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斗争后,萧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离开边卫府,小风又能去哪里呢?如今这北岭一带显然已没有了安全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