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神庭中这一声响,风平着实吓了一跳,他忙引神识探向识海,这一看又是一惊。
那之前一直不动声色的金色小人竟突然转醒过来,此时正瞪大着那只独眼盯着他看。
那只独眼扑闪扑闪,带着一丝幽怨和对风平的不满。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风平讶然问道。
那金色小人翻了翻白眼,道:“本神神念恢复,早已苏醒,你之所为本神尽知。”
“你这厮果然在装死,意欲何为?”风平指责他道。
“什么装死,多难听……等等,这不是重点。”金色小人摇头道:“重点是你为何要向外人展示你的识海空间?还将本神披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你可知道这样会害了本神,也会为你招来祸端!”
金色小人语气严厉,显然是在责怪风平,然而风平也被他这话激怒了。
他化作灵体,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指着那独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知不知道老子被你害惨了!”
金色小人道:“害你?你是说夺舍啊,这个确是我的不对,可后来不也帮你激发了潜能了吗?不然你早死了,如此也算功过相抵了吧,而今你我共用一命,我哪还有害你之心。”
风平恍然,看来这家伙对近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啊。
不得已风平只能将传言一事与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要不是你,我哪至于惹上这些麻烦。”
金色小人闻言若有所思:“嗯,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是他们不对。”
“归根结底是你的不对!”风平纠正道。
金色小人毫无愧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就算是我有错在先,那你也不该向人随意说出我的存在,你难道不知人心难测吗?亏得我还为此施展了欺天之术,最终还是被你暴露了行迹。”
说到这里那金色小人发出凄凉的哀叹,听得风平很不是滋味。
“你这家伙倒是埋怨起我来了,萧大哥他们都是可靠之人,起码比你靠谱多了,绝无可能害我。”风平信誓旦旦,忽又闪过一念,问道:“你所说的欺天之术可是能隐去自己的行迹?”
风平想到萧河第一次探查他的识海空间时并不曾发现金色小人,定然是他用了某种手段,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见那金色小人点头,风平又道:“这就好办了,你再施展一次不就得了,这次时间长一点,等到还我清白,自然万事大吉。”
风平对那金色小人满怀期待,却见他又是一番白眼,哼声道:“想得倒美,这欺天之术极为耗费神念,若非不得已我才不会施展,而且以我如今的神念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否则你以为我现在为何要现身?”
“时间短也行啊,只要有人看的时候不被发现就行。”风平道。
“不好意思,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施法一次,起码一年之内不能再用。”金色小人道。
风平几乎要被气炸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希望,这下又落空了,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于心中暗骂:你特么的这种设定是在坑老子吧?这不明摆着是给老子下副本增加难度吗!
那金色小人并不知风平心中所想,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不时发出一声窃笑,好像在看风平的笑话。
看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风平当下就急了,心下一狠道:“实在不行我就将你供出去,谁有本事就将你引了去,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我是受够了。”
风平这话绝非危言耸听,他早先也是做了这样的决定,虽然不知天下修士对这金色小人的态度,但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话一出也确实威慑住了金色小人,他认怂道:“年轻人,何必想不开,我们还没到穷途末路之际。”
“是我,不是我们,你反正是没救了。”风平恨恨道。
“嘿!”金色小人也有些生气,他跳了起来,嚷道:“你以为出卖本神你自己就有活路吗?呵,你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看来你对自己的命元还不了解吧?”
“我的命元?”风平疑惑地看了看金色小人,又看向上空那满是灰尘的金色球体,不明所以。
“看来你真的全不知情。”金色小人沾沾自喜道:“你的命元与众不同,内含诡秘之物,本神最近研究过一阵子,隐隐觉得那气息并非这世间所有。”
风平一惊,却强装镇定,他飘近那金色球体,伸手感受自己的命元,并不见任何异样,随即转身回望:“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不过是想骗我就范而已。”
金色小人冷笑道:“是吗?本神倒是并无所谓,我想那些凡间修士或许会对你的身世很有兴趣。”
闻言风平感觉后背凉飕飕,难道自己的命元真的藏有某种外物,还是说自己世外来客的身份已经被察觉了?
金色小人的话显然不是毫无根据的,风平有些后悔,真不该让这奇怪的家伙进入自己的身体中,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不了鱼死网破,风平将心一横,硬声说道:“那又如何,今日我已有赴死的决心,更何况命元奇特又怎样,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做成标本吗?”
金色小人悠然笑道:“凡人,你还是天过天真,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说那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资质奇佳的少年,因缘际会间得到一本无上修仙法门,自此苦修,不消数日便有所成……
在那少年十五岁时,修为已是一骑绝尘,成为了名动一方的豪杰。
然而他恃才傲物,不懂得收敛,又因行事鲁莽开罪了不少修行门派。
虽然少年修为仍是突飞猛进,于世间行走也是如鱼得水,但他的张扬性格早已为自己埋下祸根。
“那后来如何?”风平问道。
“后来自然是天妒英才,半路夭折喽。”金色小人啐声道:“早就有人觊觎他的根骨及功法,协同大能者编造了莫须有的罪名,联合一众修士将其诛杀。”
金色小人恨意徒增:“如此还不算完,那些歹人竟将其身入药,就连他的亲朋挚友也不放过,不想一代天骄,一夜之间竟惨遭灭门……”
说这些话时,那金色小人用情极深,就像是在说他自己的经历一样,硕大的眼球也泛起了血色。
见这小人动情之色,风平难免有些动容,这个故事多半不是他杜撰而来的。
如此看来,这修行界还真是人心险恶,凶险异常,不但有扼杀天才之事,甚至还要杀人灭口,惨绝人寰也不过如此。
“若是没有强大的势力庇护,天才的命运只能如此,要么隐忍不发,要么身陷囹圄,否则你以为这世间的年轻翘楚为何都出自那些门阀世家之中?难道他们资质就真的无人可及吗?”金色小人声音嘶哑,显然怨念极重。
风平倒不惧陷入纷争,但他不想连累风波府众人,虽然暴露自身秘密的结果并不可知,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招来祸端,他也不愿拿萧河几人的安危去冒险。
在修行界这片大森林中,边卫府这棵大树还不足以保护他这支幼苗。
毕竟它也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许久,风平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办法吗,也不是没有。”金色小人眨了眨眼。
风平忙问:“什么办法?”
金色小人讪笑一声,道:“这个办法很简单,当然是跑路喽。”
“跑路?”
风平着实吃了一惊,他也不知道这小金人从哪里淘来的这个词,但见他信手拈来的架势,想必这家伙深谙此道。
不过当风平冷静下来后,他又发现,这个办法不失为一个良策。
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自己当初所想的不就是要和边卫府斩断联系吗?如此一来,出离显然要比和那些修士对质要好上许多,只是不知自己这一走会不会将众怒引到边卫府众人身上。
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反过来那些生有非分之想的人再向萧河要人,终究还是要牵累边卫府,也与自己的初衷相违背。
风平当即便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自己这次的出走绝不能悄无声息,而是要大张旗鼓,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自己难免要经历未知的凶险,也将留下难以洗清的罪名,但至少萧河几人与此事再无瓜葛了。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那金色小人,否则他一定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虽然他干涉不了风平的行动,但危难关头,大家的心还是要一齐的。
风平心意已决,忙将灵体收回,开始在自己的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最终,还真的让他找到一张北岭一带的地图。
风平将整张地图平铺于床榻之上,在其间指指点点,仔细研究起来。
那金色小人见状笑道:“已经开始计划逃跑路线了吗?真是孺子可教啊。”
风平默不作声,他的手指滑过一片片山脉,目光扫过一处处地名,最终在一个标注为“崎涧”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
天河变换,斗转星移。
次日的日出与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在地平线探出半个脑袋,悄然窥视着正在熟睡的人们。
天色还有些朦胧。
却在这时,边卫府的后门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而细微的敲门声。
若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大家恐怕都已经忘记了,原来这偌大的边卫府居然还有个后门。
那是一个极为偏僻的所在,极为隐秘,因为边卫府众人来往一向只走正门,这不起眼的后门显然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因为多年无用,门内已然堆满了各种杂物,门外也是与墙壁一色,外人不经意间很难察觉。
却不想这长年受人冷落的门洞,今日竟然得人问津,那人一定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扣门声响了许久才被过往巡逻的兵卫发现。
那为首的兵卫心中奇怪,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那门打开,却见站在门外的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白衣脏兮兮的,身后背着一个竹篓,头发松散不常打理,脸上也有少许灰尘。
他此时眼神飘忽不定,模样很是鬼祟。
近日形势紧张,那兵卫自然多留了个心眼,只将木门半掩,留出一道缝隙,问那少年道:“刚才是你敲的门?”
少年点头。
兵卫又道:“你是何人?来我边卫府做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若是没事速速离去!”
那兵卫见少年邋遢样貌,说不定是谁家跑出来的顽童,当即便要将他驱赶。
但那少年却连忙向前踏出一步,用脚抵住木门。
他东张西望了一阵,随后压低了声音,极为严肃的说道:“我是来找风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