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米生一声呼喊,众人无不惊讶。
唯独那坐在最外侧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是连忙将头转向一边,仿佛并不想米生看见他的模样。
可米生偏不顺他心意,他跑到那老者身前又仔细看了看,确认道:“老神仙,真的是您呀,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众人纷纷看向老者,那本是仙风道骨的老者此时竟有些举措不安。
最后见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他想了一番,谎口道:“老朽于山中避世修行已有多年,世间早已无亲无故,想必小友是认错人了吧。”
“听到没有?云长老说不认识你,再捣乱别怪我不客气了。”负责测评的中年弟子上前拦住米生,要将他赶下台去。
米生挣扎着喊道:“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老神仙,我们家还供着您的画像呢,您忘了,您那天......”
“好了!打住!”那老者突然转过身来,抬手喊道。
他紧锁着眉头,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忽然,米生的脑海中传来一个苍凉的声音:“臭小子,想要修行就别乱说话!”
米生吓得连忙捂住了嘴,那老者无奈地笑了笑,刚才那句话是他用神识直接传入米生脑子里的,旁人并不得知。
老者轻咳一声,道:“我见这位小友与我甚是有缘,不妨今日便收你为徒吧,不知你可否愿意?”说着还冲米生眨了眨眼。
此时的米生仿佛是从地狱一下子步入了天堂,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着头。
白胡子老者颓丧着脸,十分勉强的笑了笑。
可自他身后却突然站出一位面如白玉的弟子,向前行礼,随后恭声道:“云长老,这或许不和规矩吧?”
那白胡子老者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发泄,此刻见有人多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长袖一挥,冲那弟子呵斥道:“哪来的小辈如此放肆,这偌大北冥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讲规矩!”
那名弟子自讨没趣,极是难堪。
却在这时,那坐在中间位置,一直未曾出声的褐袍老者也站了起来,他冲那弟子怒道:“没大没小,还不快向云长老赔罪。”
“请云长老赎弟子鲁莽之罪。”那白净弟子深鞠一躬,却并未退下,而是站在了褐袍老者身后。
“我这侄儿不懂礼数,还请云长老不要见怪。云长老已有好些年不收徒弟了,如今喜得高徒,我等应当贺喜才是啊。”褐袍老者拱手笑道。
“如此,还真是多谢陈长老了。”云长老已然听出这话中的讥讽之味,碍于情面,勉强回了礼,心中却在暗骂:“他奶奶的,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掌门来这什么选徒大典,这下可好,捡了个虎皮膏药不说,还要受这乌龟老不死的气!”
“师傅,您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神仙也会生病吗?”米生凑近云中子,关切又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云中子看着这新收的“爱徒”却是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装作一副和蔼的模样,笑道:“徒儿啊,商量个事呗,以后有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师傅?”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当局者各有心思,旁观者也是神态迥然。
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要属一直躲在角落里,始终注视着现场,此刻情绪跌落到谷底,已然气得牙根痒痒的马虎了。
他本来已经和陈家二少爷陈天成约好去找风平寻仇,却得知二人已经离开了米村,而二人的去向竟是这北冥剑派三年一度的选徒大会。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马虎可是笑得前仰后合,他笑这两个山野小儿没有自知之明,竟生出修仙的非分之想。
但以防万一,他和那陈天成早已买通了负责测评的弟子,提前做了手脚。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谁曾想竟生出这样的意外。
“该死的,这个砍柴的山野小子居然也能入选,还是拜在了北冥五大长老之一云中子的门下,真是走了狗屎运!”马虎气道。
见自己主子动怒,那站在后头的跟班连忙劝道:“少爷,依我看这小子就算入了北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你想啊,这陈二公子的大伯也是北冥长老,他的地位自然是普通弟子所不能比的,或许权势有限,但想要教训下这新入门的弟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这不正顺了我们的意了吗?”
马虎思量一番,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跟班又道:“反正以这小子的资质也成不了什么事,说不定没几天就被人家北冥剑派赶出来了,少爷自可放宽心,反而我们要当心的,却是眼下这小子。”
马虎点着头,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死死盯着接下来要上台测试的风平。
终于轮到风平了,作为最后一个接受测评的孩童,他反倒轻松了许多。
他不慌不忙地走上高台,先是向着坐在前面的青年男子点了下头,那青年人也是微微颔首,向他示意。
而后,风平便将手放在了测灵仪上。
这一放不要紧,那水晶球状的测量仪竟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紧接着一道华光闪现,测量仪中骤然散发出艳丽的光辉,耀眼无比,引得在场众人顿时一片惊呼。
“测灵仪如此反应从未有过,这是何等资质?”台上有弟子说道。
“这光芒比之前那个上等资质的还要明亮,这个少年该不会是绝顶天才吧!”
“妖孽呀!”台下有人惊叫。
本已归于平静的众人再度躁动起来,纷纷看向风平。
可忽然,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测灵仪的光芒却又熄灭了,重新变成了昏暗的灰色,许久,再也不曾亮起。
“不好意思,这个......测灵仪可能是工作了一天,出现了一点故障,现在才算恢复了正常。”负责测评的弟子连忙解释,额头已然惊出了冷汗。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以此时测量仪的亮度来看,风平应该是没有灵根的。
“原来是个废柴呀!”有人叫道。
“看他那穷酸的模样也不像是天才。”又一个人附和道。
“没有灵根,看来这辈子都与修行无缘了。”有弟子这样感叹。
“这不可能!风大哥的实力我知道,绝不可能没有灵根!”米生愤愤不平,想要上前争辩。
那负责测评的弟子将他拦下,凶狠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怀疑我北冥的测灵仪有假不成?”
米生没有退缩,高声嚷着:“可它刚才明明已经亮了啊!”
“米生,算了。”
风平不想米生为他得罪众人,他虽然心有不甘,可却不想再争辩了,他不想陷入这些人的争执中,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师傅......”米生看向云中子,抱着一丝希望。
云中子无动于衷地靠在交椅上,极不情愿地看了米生一眼,又看向风平。
似乎是被那绝望的身影触动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冲那背影沉声道:“小友留步,且让老朽一看如何?”
云中子走近风平,将手放在他的头顶,骤然间,一丝灵力波动传入风平体内。
良久,云中子将手拿开,摇了摇头,叹息道:“资质不错,可惜玉府上似乎有过破损,灵根尽碎,怕是真的无法修行了。”
云中子一脸无奈,复又问道:“不知小友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重创?为何腹中脏器如此混乱,玉府之中更是一片混浊?”
“一言难尽。”风平感叹着,心神已然陷入了昏暗。
有人愁便有人喜。
此时最高兴的当属那马虎了,他看着台上的风平,一脸的幸灾乐祸,独自念叨着:“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竟然是个不能修行的废物。”
他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挤过人群,冲着台上大声喊道:“陈少爷,就是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侮辱陈家先祖!”
马虎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顿时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陈家本就是天山城中的名门望族,台上这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竟然敢当众污蔑陈家先祖,不禁让众人惊讶万分。
“哦?竟有此事!”台上端坐着的陈长老一声惊疑,转身看向那名白净面容的弟子,问道:“天成,你可知道此事?为何从未听你说起?”
那陈天成向前一步,俯首道:“此等小事怎敢惊扰大伯,侄儿自能料理。”
“天成,你要记住,先祖之名不容亵渎。大伯虽已避世修行数十载,但终究还是陈家的人,若是有人辱没陈家,我陈玄木第一个不饶他!”说着,长老陈玄木腾身而起,只觉一阵凛风吹过,此人已是来到风平面前。
“我只问你一句,可否真有此事?”陈玄木肃然而立,深褐色长袍无风自鼓,散落在外的灰白鬓发也随风舞动。
威势之前,风平却仍坦然自若,冷声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看你是不知如何辩解了吧!”台下马虎不依不饶。
米生气极,冲他大吼:“马虎,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欺负我们,却没想到被风大哥教训了,如今想来报复,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谣言!”
“放肆!”此时陈天成也站了出来,正色道:“马虎兄弟与我情同手足,岂有骗我之理,休得胡言。”
“明明就是!”米生红着脸,想要争辩却无人聆听,只能又看向云中子。
云中子也是无奈,万没想到自己收了一个徒弟竟然惹来一身麻烦。
“这是人家的家事,为师不好过问。”
“可是,师傅,您当初不是说我辈修仙之人应当......”
“好了,徒儿,看为师的。”
云中子轻咳一声,对那陈玄木笑道:“陈长老,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且让两个小辈比试一番,以胜负论对错,也免得被人说我北冥以大欺小,不知陈长老意下如何?”
“师傅,这......”米生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云中子拦了下来,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陈玄木倒是乐意的很,以他北冥长老的身份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动手,而以陈天成如今凝气境大圆满的实力,对付一个无法修行的孩童,其结果可想而知。
“那便如云长老所愿。”说着,陈玄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此时,陈天成已经来到了祭仙台中央,与风平对立。
他僵笑地看着风平,故作姿态道:“小兄弟不能修行在下深表遗憾,但先祖之名不容辱没,你我二人今日一决高下,便是当做了断了。”
看着陈天成这装模作样的举动,风平只觉得可笑。
“无须多言,动手便是。”风平冷声道。
却在这时,那名高坐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青年男子却突然沉声喝道:“且慢!”
“嗯?不知边卫长大人有何指示?”陈玄木闻声眉头一皱,表情怪异。
青年男子微微侧身,凛然道:“指示谈不上,不过一点建议而已。”
“难得边卫长大人对这小小的比试也感兴趣,愿闻其详。”陈玄木笑的极不自然。
青年男子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这位小兄弟并未修行,若是以修为来压他恐怕有失公正,不如让令侄自封修为,与这小兄弟公平一战,不知陈长老意下如何?”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