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子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中后,我们四人的这场酒肉局也才进行不到一半的光景。
无念师父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焦嫩流油的羊腿肉,边咀嚼着嘴里的肉边用袖子擦拭着嘴边的油,露出狡黠的笑容,对我及含识、含道两位师兄口齿不清的说道:很像吧。
我们点点头,都表示确实很像。
关于那段记忆,已经是相当久远之前了,我们的脑海里需要搜索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想起那些从未消逝过的场景:
那时候,我们是因为战争而被迫到了这里。那场战争让我们所生存的家园几近覆灭,其实到了现在,那片生养并滋生了我们辉煌灿烂文明的家园也确实已经被毁灭,别说人烟,就连一株植物和一只爬虫的灰烬都无处可循。还记得那时候,无心师父带着一团僧众开始了遥远的逃离,经过漫长的征途,才在现如今的地方安下家来。当时,我只是被顺带出来的小婴儿,无心慈悲,收留我在寺院里生活,觉有情是无念师父给取的一个名号而已,因为离开家园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并未有任何名讳,但作为一个人,无名无姓也甚是奇怪,于是便有了这样的称谓至今。
直至那一日无心师父把我叫到禅房,表明了以后我法号就叫觉有情后,便算是正式皈依佛门成为僧人了-----以前是形象上的,那天以后,形象和意义上都圆满了。
我没有经历什么皈依的具体仪式,无心师父认同的一个法号就是最好的仪式。
其实那天法师对我说的这些话之前,我已经在寺院里扫了近三年的地。
法师不会对任何一个僧人做出具体的规定什么不能做,只安排了我们具体需要做的事,其余的就随我们自便了。在我的记忆里,出家人是禁食荤腥的,但在来福寺却没有这样的规定。
虽然我从已经毁灭的家园被带离的时候还是个婴孩,但那时候所有的记忆却毫无遗漏的都保留了下来。法师从带我逃离那片我们生存了很久的家园后,就再也没听过他诵经持咒,从小对他的印象就仅仅只是停留到每天都是同一件白色大褂,见到每一个人都是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
“喂!你还吃不吃啊,愣着想哪家的姑娘呢?”无念师父的催促把我拉回了烤肉的烟火气中。
也不知怎了,最近一直想起原来家园里兵荒马乱的场景,以及在那场战争前所有的安宁,都历历在目。
“哦~哦~,不好意思师父,走神了。”我便起身准备离去,对着还在继续吃喝的各位师父说道:吃饱了,各位慢用,那我就先回去了。”
无念师父应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子!是不是想家了?!
平时话不多的含识含道也开始搭腔:指定是想家了,可家都没了,也就想想吧。
我起身,有些落寞,便独自去了寺院内属于我的小天地-----藏经阁二楼-----我做研究的办公室。
办公室虽然在藏经阁的二楼,但完全是独立于藏经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吃喝用度一应俱全,如果想做到足不出户其实也是可行的。我的那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研究的书籍和自己手写的公式。
推开桌子边前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寺院外的场景:我刚刚扫完的地,又是一片的金黄色,而他们仨还在这一片金黄中吃喝聊天。看样子显然还没吃完,无念师父老毛病又开始发作,拿出他事先准备好的布袋,把羊腿肉切了一大块下来顺入了袋中,呵呵一笑,招呼另外两位继续吃喝了起来。
扶着脑袋坐在窗口,天色渐暗,路上的街灯和天上的星光已经混在一起,分不清,思绪万千。是不是就这样永远也回不去了。离开家的时候我明明记得自己还是个婴孩,为什么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会有成人般的记忆?那些记忆很混乱,时常的闪现出来,但又很模糊,有个人也会时常闪现,却又看不清面容。
想着那些让自己头疼的记忆,却又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完全清晰地想起,也就时常作罢。
关上窗,躺在床上,不去想那些记忆,准备小睡一觉后再找无念他们去喝一杯。
此时听到了阵声音在唤我的名字,非常清晰。
“觉有情~~~觉有情~~~”
声音悠远绵长,但却很浑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站着,四周漆黑一片,有些惊恐,便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声音听的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说话的人。
“别怕!”对方刚说完,只见我站立着的正前方有一亮点渐渐变大,慢慢的向我靠拢过来。
终于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是位姑娘!一位身上放着光的姑娘:长发及腰,浓眉大眼,娃娃脸,和无心师父几乎一样的衣着:一袭纯白色的大褂。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见到了这个声音背后的人长的模样,却更加的害怕起来,因为对眼前的这姑娘毫无印象,对方却可以叫出我的名字。
姑娘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又凑近了一点说道:觉有情,我现在是在你的梦里和你对话。你原本是有一个名字的,可那一层最原始的记忆已经被他删掉。你原来的名字叫王二。记住了,你叫王二。
我心思重重:王,王二?!
姑娘微微一笑:对的,觉有情就是王二,王二就是觉有情。还有,请服下这粒药丸。
只见姑娘顺手从大褂里掏出一粒红色药丸,不大,大约有门牙的一半大小,将一粒交由我手上便又继续说道:这粒药丸叫做朱砂。这世上只有三粒,我不知道另外的在哪里,但如果把三粒朱砂都由一人服完,这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将会为你所用。
姑娘看我心存忌惮,又接着说:快吃了吧。我会继续去寻找另外那两粒,如果找到了,会再次光临你的梦境中,然后给你服用,而这第一粒会帮你恢复所有的记忆。
我其实是个蛮简单的人,都反复说了是在梦里,而且我对药材有过一定的研究,闻一下就便知道是否有毒,仔细观察拿捏了一番,安全。也就不能辜负了人家漂亮姑娘的一番心意,吃了吧。
吃完一粒朱砂,便抬头问: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话还没说话,人已经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远远的只看到一个白点在闪动,等白色光点也消失完全后,又重回到了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中刮来一阵声音,似真似幻:你就叫我莲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