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姝儿在麻风村养病,渐渐地身体开始恢复,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有“东篱”在身边,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是黏着他,二人在住的地方散步。
夜政本意是安置好她,然后自己去东洋国,找到东篱,再谋划如何对付努达,但……刘氏不善于模仿,只好让他出去打探消息,暂时在这里陪伴。
“阿篱,是你回来了?”
“嗯。”他放下背篓,小心地走过去,扶着白姝儿。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你昨夜痛症并发,一直没有睡好,你看起来很疲倦,可有吃药了?”
“嗯,吃过了。”
“那我就放心了,姝儿……最近我需要出去采药,所以你不必等我回来,刘先生会照顾你饮食。”
“好……。”
白姝儿最近变得安静了,也乖巧懂事许多,她觉得能够回到东篱身边,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所以事事都为他着想,也想替他分忧。
用完膳,夜政觉得她应该出去散步,也好呼吸新鲜空气,有利于病情的稳定。
村外,泥石小路上,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一片荒田,来到附近最美的草地,这里野花盛开,花香弥漫在空气,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阿篱,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如何才能带着白姝儿离开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东篱被带到何处,如今又在做什么,自己还丝毫没有消息,刘氏在外面打探的,几乎都是女帝颁布政策,南宫成回到南国境地,派兵在边界镇守,还有一些人则潜入汉国,追击他们。
“等……这里的事完成了,我就带你回去。”
“嗯,我等着你。”
“……”夜政看着眼前的女子,笑颜相待,不免内疚起来,这谎言也不知何时才能罢休。
“以前,我总觉得你太冷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解你之后,我才明白其实你很好。”
“我……不善于交谈,但对你是真心的,那时……怕你嫌我,所以才……不知怎么与你交流。”夜政想起那时,接到南宫成的任务,让他监视东篱的一举一动。
他总是一席白衣,冰冷的模样,少了点人情味,在陈府的后院里不喜接触别人,最为有趣的是东篱喜欢下厨,那时夜政心里很鄙夷他,现在却是羡慕起来。
作为孤儿出身的他,自幼就流落在外,寒冬腊月,衣衫褴褛,裸脚站在雪地上,嘴唇因为天气寒冷,渐渐发紫,他瑟瑟发抖地乞讨着,却遭人白眼,避之不及。
机缘巧合下,他跟着杀手学习武功,成为其徒弟,在冰冷残酷的世界,他从未感受过任何温暖,直到与南宫成相遇,才觉得生命有了的义,不再过得浑浑噩噩,但是依旧在刀尖上过日子,也不曾喜欢过谁,所以那时不理解南宫成为何舍不得白姝儿,到了长平之后,还是一心想要得到她。
自与蓝儿相识后,夜政也变得不一样,她是个机灵可爱的人,处处为他着想。
还记得,那时她出了牢房,他让丫环准备好热水,伺候她洗澡更衣,安置了一间屋子给蓝儿住。
他们去附近寻找材料时,夜政见到她笑颜如花,丝毫没有害怕遇到的危险,在丛林时遭到异族人追杀,带去的士兵被人杀害,只剩下夜政与她幸存下来。
山洞里,受伤的夜政鲜血直流,蓝儿仔细为他包扎伤口,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为自己难受,心里觉得很感动。
“之前,我便说过了,这里很危险,千万不要鲁莽进去,你们偏偏不听,这些可好了,被那些怪物追击,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是我鲁莽了,没有思考清楚,就让他们随意出动。”
“今夜,我们是离不开了,指不定外面还有异人搜寻。”
“好。”
“……”蓝儿觉得有些冷,为了不招惹敌人,所以没有点火堆,她靠近夜政,二人低着头,透着月光也能看见他微红的脸,这半月多来,与这女子相处融洽,她也不是庸脂俗粉,做事机灵,待人温柔,而且对孤儿院的孩子很和善,时常会去帮助他们义诊。
他也不知道何时喜欢上,就觉得没有见到她,心里莫名奇妙变得烦躁。那夜,蓝儿背叛自己,带走了鲛人,夜政是愤怒的,他想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做,所以不顾一切,跟着二人的足迹,四处寻找。
找到东篱后,得知蓝儿被人抓走,在麻风村濒临死亡时,他的那股恨意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种思念。
他多想能够在蓝儿身边,学着东篱的样子,为心爱之人做膳食,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一定是很幸福的感觉。
现在,夜政冒充东篱,在这里照顾着白姝儿,那种久违的感觉,再一次被引出来。
可惜的是,蓝儿不在人世了,他的大仇未报,还不能消极对待眼前的困难,只有找到了东篱,就可以解决问题,甚至能够报复努达。
“阿篱……,你在想什么?为何突然不吱声了,可是遇到什么问题?”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村里的病,该如何治愈,这次出去的时间有点长,或许要半月才来见你。姝儿……对不起。”
“没关系,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想成为阿篱的累赘,所以你放心去吧。我若遇到什么,会去求助刘先生的,你不必犹豫。”
“好……,我快去快回。”
“嗯。”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了,夜政背起姝儿,靠着月光照路,回到住的地方,协助她梳洗之后,他便去隔壁的房间住。
姝儿虽然心里很奇怪他的变化,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躺在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刘则按计划来这里照顾白姝儿,夜政趁天还未黑,便策马离开村里,赶往东洋国。
另一边,东篱被努达带走后,关押在东洋国王宫,他心里一团乱。父亲死后不得安宁,作为人子,是他最不想看见的,所以才妥协了,跟着努达离开汉国。
“东篱,我果然没看错你,还真是重情义。”
“废话少说,你如何才放过他?”
“自然是要看你的表现了。”
“……”
“说吧,如何才能进南海秘境,把那些人召集起来。”
“想让我背叛族人,你是痴心妄想,就算杀了我父子二人,也休想再伤害族人。”
“哼……,我自有办法。”
“她如何了?”
“死不了,你放心,这样的好助手,我怎么会轻易让她去死。”
“如此就好。”
“你什么对这公主感兴趣?可是忘了她做的事?”
“没有……,他们都说你杀了她,但我不信。如此有天赋的巫女,对你而言,是多么地稀有,你才不会杀了她。至于为何让她做引子,恐怕……是想制造出一个非人非鲛的怪物。”
“他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居然说得如此不留情面。”
“……他是我父亲的遗骸,而非本人,所以我这次跟着你来,不是因为这怪物。而是希望拿回父亲的遗骸,让他得以安息。”
“……妇人之仁,没想到我抚养你长大,最终还是被无忧给钻了空子。”
“……”东篱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努达拂袖离开。
宫殿最偏僻的房间里,蓝儿被关押在此处,意识模糊不清,游离在努达设的梦境里,说来她也是可怜人,如今并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只觉得一切都是梦幻,难以挣脱。
东篱本来也不知道她还活着,之前派出来的鲛人打探到消息,说是她被努达用作祭品,死于非命。
夜政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王宫内部,想要证实消息的真伪,回到南海孤岛时,也说了这位公主是真的去世,但尸首不见踪影。
他跟着努达来了王宫后,很快就察觉出父亲复活的缘由,这是古书中记载过的召唤术,利用一个拥有巫族血缘的人作为介质,引出恶境内的灵兽,再以圣器作法,便能够使得死去的人被召唤回来。
不过召唤出来的人,是灵兽的魂魄加上死者的记忆,混合而来的怪物,以吸取人血维系生活,靠着巫师的法力,不老不死。
作为介质的巫族人,则会永远困在梦境里,在如同地狱一样的世界,感受着世间的冷暖,不断地重复着生活,永世不得超生,虽能被人唤醒,但会丧失记忆,半身不遂。
东篱也很纠结,心里不知道是否应该传递消息出去,让夜政能够了解这位蓝公主的事。
现在的东洋国,被努达所控制,那所谓的国主,早就被他软禁起来,派教徒守着国都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对于汉国那边颁布的政令,努达视而无睹,根本就是目中无人,这虽惹恼了女帝,但也不敢轻易出兵。
南宫成的计划失败,带着部队离开汉国,前去剿灭太子党,派人抓来德妃母女,公主毕竟是他长女,所以舍不得让她吃苦,派人把女儿带到隔壁的营帐后,他冷漠地看着德妃。
德妃一脸平静,她知道他的脾气,这一次死罪难免,但女儿是无辜的,她可不能枉死。
“陛下……,你如何处置我,都无所谓,但她毕竟是你的长女,身体里流淌着皇家的血脉。还望陛下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她……是朕的女儿,自然不会把她如何,但……你勾结宇文氏那贱人,夺朕皇位,软禁朕在金华殿,抽走得力部队,挑唆太子党叛变。这……些罪,即使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为过。但……心儿,你哥哥是聪明人,朕知道他如今掌握大局,只要肯回心转意,朕既往不咎,放了他一条生路,至于你则可以重新发落。”
“……”德妃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如今汉国女帝派重兵追击,南国又被哥哥一党掌控,这皇帝除了手里的军队稍微能让人害怕外,再也没什么威信了。
他现在两面受敌,就算暂且妥协了,等到事情平息后,依照皇帝的秉性,一定会秋后算账,哥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家族也会随之陨落。
“陛下,心儿嫁你以来,虽在宫里张扬跋扈,但……处处为你着想过,如今到了这节骨眼,你依旧选择与之前一样,真是让人失望。”
“……”
趁着士兵不注意,德妃吞服下衣襟的药。来这里之前,她知道是皇帝的人找到了她们,所以写信后,飞鸽传书到哥哥那里,再把那件早就准备好的衣物换上,一心赴死。
他看见对方七窍流血而亡,心里也是不痛快,这女人害他这般惨,却是死得如此容易。
“来人……传朕口谕。德妃有违君臣之礼,祸害黎民百姓,扰乱朝纲,死罪难免,今此毒酒一杯。”
“是陛下。”士兵离开营帐,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处理这些事情。
德妃虽是死了,但他却怎么都不好开心,随即有拟旨,重罚了她。
其哥哥听闻妹妹甘愿赴死,只求保护自己和家族时,他声泪俱下,觉得对不起母亲,没有按照遗言所交待的,好好照顾妹妹。
为了能够让东篱妥协,他也用了不少办法,但都是无事于补
合并没多久的国家又陷入混乱,原来被引进的南国人,遭到了汉国人的歧视,曾经参加科举考试的,也都被轰走了。
宇文梨也是焦头乱额,不知如何应对这些,内政混乱不堪,外敌虽暂且没有威胁,可是收到德妃兄长的来信,她知道南宫成很快就会收复南国,至于太子党的人,则是想要投靠于自己。
她是守信用之人,所以承诺让他回汉国,允许带着得力的臣子,投靠宇文氏。
可惜了德妃,本以为摆脱过去的生活,不曾想到南宫成逃离皇宫,带着重兵讨伐哥哥的人。
她不怕死,也不想背叛兄长,索性服毒而亡,弄得南宫氏心烦意乱,如今想要控制太子党的人,已经是难上加难了,只好强攻过去,休养生息之后,再折返回汉国,与宇文氏算清楚账。
另一边,离开麻风村的夜政在长平打探消息,然后连夜骑马到南海孤岛,与村长取得联系,躲在孤岛里面,他设法联系鲛人,这样也好更快知道东篱的行踪,以及努达教徒的藏身之所,于是暂居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