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一行人离开的这一晚,李洞玄光着上身敷着墨绿色的药剂,里面浓厚的药材味儿颇有些刺鼻,因而加了厚重的薄荷,却混着清苦的气息刺激着李洞玄的鼻腔,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本就天冷,衬着薄荷冰片的凉爽,让李洞玄不免有些难熬。
李洞玄趴在榻上听着侍童讲着今日比试出彩之处,昏暗的烛光闪着,李洞玄有些困顿。
蓦地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李洞玄眉一挑,让侍童又讲了一遍。
“那万花女弟子离经,带着小师妹墨艺对上天策府和唐家堡的人。结果双奶上场足足磨够了一刻钟,那策惊本是幼时好友,颇有默契,却栽在双奶手里。”
李洞玄坐起身,示意侍童把这一段详细讲讲。
侍童又讲了半晌,李洞玄眼中满怀戏谑,摆摆手叫侍童下去了。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饶有兴味的琢磨了片刻。
“你不要对她有什么想法。”里间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李洞玄站定回头,勾起嘴角嘲弄的笑笑说:“不请自来之人,我不欢迎。”
“你这里我也不想来。”那男子伸出一只手,细长白皙带着薄茧,掀起门帷走了出来。
这男子剑眉星目,穿着剑茗套,反手握着剑,一身的英气。虽然比不上李洞玄在纯阳地位之高,气势却完全压住了李洞玄。
李洞玄笑了笑:“守缺,你如今愈发的顽皮了。”
周守缺眯起眼看着他:“你这腌臜之地,真是叫人来一次恶心一次。”
李洞玄却并不生气:“那守缺定要多多来师兄这里小坐。”
周守缺把剑抱在怀里,并未回应他:“我说,不要对那女子有任何想法。”
“我还道你对她不甚在意,我可是听说,她被你灰溜溜的赶出来。”李洞玄反身坐到了榻上,倚着枕头看着周守缺:“我知道你向来对投怀送抱的女子十分反感,师兄却不是,这种女子泼辣外向,在床上最是有趣。”
周守缺倏得出鞘,剑指李洞玄咽喉处:“腌臜之人惯行腌臜之事。话我已经说到,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洞玄并不躲闪,只抬眼看着周守缺:“慢走。”
周守缺收回剑,走向里间准备返回。
门帷刚刚落下,却见周守缺伸出半张脸看向李洞玄说:“师兄,床上再有趣的女子,也得男子能人道才行。”
李洞玄一愣,一拍枕头猛地起身追了过去。
掀开门帷只见窗户大开,那人早已没了踪迹,漫天的雪竟是又疏疏落落的落了下来。
纯阳回花谷的路程大抵是要走上半月的,路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花谷的救治,离纯阳越远,认识裴元等人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因而总是越走越慢的。
人也往往是比消息走得慢的。
这几日众人途径酒馆客栈,总能听到花某人在论剑大会上双修的风采,甚至偶尔压过了某气宗弟子秒杀奶花的消息。
裴元总会无奈的看向看起来还带点憨傻的花某,不是在抢清荷的点心,就是在谷之岚怀里闹着要师姐手把手教刺绣,心里颇有些感慨。
而裴元身边装淑女的墨艺,总是在听到这些寒暄恭迎时咬咬牙,一脸想吃了离经的模样。
“师兄,我很清醒,所以做什么你都要信我,好吗?”
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想法说出的这话。裴元不由有些出神,他知道离经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知道离经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次比试离经甚至是有些故意的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在两边都很优秀,她到底在琢磨什么,裴元自始至终没有想透。
“你近来可又研制出什么新药了吗?”谷之岚换了身破军套,把被离经蹭满了甜糕的衣服换掉了。坐在了裴元旁边说:“上次你喂的,我之前没见过。”
裴元停下思绪,给谷之岚斟了杯茶:“久灵荼。我刚琢磨出来的。”
谷之岚品了一口,嫌弃的放下了杯子:“是何症状?”
裴元抿嘴笑笑:“大抵一开始会溃痒,十日便消。倘若以药物压制,便会从别的方面发散出来,比如,斑秃。”
谷之岚挑眉,笑着摇摇头:“你怎么还是蔫坏蔫坏的。”
裴元说:“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好人。倒是你,什么时候还学起了苗疆的法子,仔细让师父知道。”
谷之岚说:“苗疆蛊术向来神秘,哪是说学就学的。那小虫是套月给我的。”
裴元一愣,没有答话。谷之岚又道:“套月说,她很喜欢离经。她那师弟居心叵测不是良人,怕他招惹离经。那小虫原是她救下的苗疆弟子赠给她治男子三心二意的,她用不上就给我了。”
“三心二意如何可治?”裴元不解。
谷之岚撇撇嘴,只说了句:“不可说。”起身离开了。
众人归来时和去时没什么不同的,只是他们几个在去拜见孙思邈的时候,被多叮咛了会儿。
离开纯阳后的日子和之前一样,离经照旧天晴了晒着太阳种着草,天阴了躲在房间炮制草药,偶尔欺负墨艺清荷,小日子过得逍遥。
饶是外面雪密风紧,花谷依旧晴朗。
离经看了看日子,离狼牙天策之战大抵还有月余光景了。
前世的青歌就是交待到了这场战役里。离经看了看手边早早准备好的药草,犹豫了半晌。
随即起身碾碎,加到了青歌的药剂里。
随后准备好了药剂和汤药,去了青歌房里。
离经去时,谷之岚和清荷水月都在。
清荷从水月那里抱了好多吃食,据说是要给青歌补身子,拿来的却全是自己爱吃的。
谷之岚坐在床边绣着新的花样,清荷吃着零嘴儿,给水月讲着论剑大会的趣事。
离经端着药进了门,青歌靠在床边听着清荷笑着,温温柔柔的笑着。
离经把药放在青歌手边,坐在她床边听着清荷乱讲。
青歌伸手想端碗喝药,离经伸手挡了一下药碗。顿了一下,亲手端起了药碗,喂了青歌。
谷之岚双眼一眯,却未开口,只又低头继续绣花了。
离经听了半晌,虽是自己也有的见闻,但还是被清荷的描述惹出了笑。
青歌喝了药不多时便睡下了,清荷被墨艺叫走,留着水月看护着。谷之岚挽着离经,慢慢的往回走。
“没什么话同我讲吗?”谷之岚突然开口。
离经一愣,低下了眼没开口。
谷之岚拍拍搭在自己肘间的手,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出着神:“药里搁了什么,说吧。”
“师姐既然看到了,何不拦我。”离经反问。
谷之岚看了眼离经说:“倘若是别人,这药碗我必要拦下。你不同,你绝不会害青歌。”
离经长出一口气:“师姐,要有大战了,我不想叫青歌师姐去。”
谷之岚停住脚步,直直的盯着离经:“不是她去,也会有别人去。你救得了一个,救得了所有人吗?”
离经对上谷之岚的目光,璀然一笑:“师姐,我救得了。”
眼神里的坚定,蓦地让谷之岚不由得有些茫然。
把谷之岚送回去了以后,离经便也回了房间。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离经大门不出天天在屋里收拾草药。清荷和墨艺偶尔跑去青歌那里溜达,裴元一边琢磨着药草见效太慢而换药,谷之岚就在旁边啰嗦裴元是个蠢的。
不断有大批的伤药被离经收回去,几乎把万花众人的家底搜刮干净。
众人虽疑惑,但药草年年有新的,炮制的过程也更能加深对药草的琢磨,因而并无人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