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前山的木楼，空旷的大殿正中已有了一张类似于后世的长桌。
王尧背靠椅子，两腿搭在桌面，不时的前后摇晃一下。
当手中的茶水喝光时，刚好大致的讲完了这趟西行的成果跟见闻。
坐在太师椅上的蒙冲还有些不习惯，挠头道：“陛下今年要用兵了，你有什么想法？”
王尧一愣挑眉反问道：“皇帝用兵不是很正常吗？我能有什么想法。”
“哎哎，是不是兄弟，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听着王尧的语气，蒙冲无奈道。
如果蒙冲可以沉住气再等上个一时半刻，王尧也开口发问，但那样他就会失去主动。
只因为后山还有个很重要的人在等他。
这样刚好，两人可以好好谈谈。
见屋中所有人凝神静气，王尧也知晓这次蒙冲上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叹了口气：“那说吧，陛下对百越用兵，与你这上郡校尉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吧？”
蒙冲一愣：“我几时说陛下要对百越用兵了？”
这次换王尧愣了。
“我趁着大雪，营中没什么事跑到这来告诉你要对百越用兵？
陛下是要对河南地用兵，是要在这边地对匈奴用兵！”
王尧的心思瞬间乱了起来，皱眉沉思不语。
不对，时间不对。虽然不知道秦始皇对匈奴用兵的确切时间，可他总知道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最先用兵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
百越也一定比对匈奴用兵要早。
历史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记错了？
“你确定是要对河南地用兵？”见蒙冲有些不耐烦，王尧还是不敢相信急忙改口：“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确定，诏书都已经发到了上郡。这个时间又是农闲，天气又冷正是练兵之时。蓝田大营想来已经满营。
至于因为什么，这个不是我这区区校尉能知道的。
不过自陛下出巡以来，修缮各处道路，更是征天下刑徒、民夫大兴土木以修各处驰道。
但你西行的这段时间，匈奴冲入塞内，以至各处工地被破坏了不少，更有几处民夫的驻地被攻破，黔首被屠杀。也劫掠了不少服役中人。
可能是因为这些事吧。”
王尧静静的听着蒙冲所说的一切，心中一直在盘算。
还是不对，蒙冲年纪轻轻已经官至一郡边军校尉，这升的有些快了。加上对方的姓氏，让王尧非常肯定对方有后台，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
从留守崖顶的山贼口中，早已知道当初蒙冲带兵来过鹰嘴崖附近。
可并不能因为所谓的追击匈奴就可以带着近千骑兵消失在帝国版图中几个时辰。尤其是还未达到预期作战目标，又被匈奴攻破了本该可以算是所部驻守的关隘，没有被追责问罪，这在秦国就很耐人寻味了。
想不清的东西，索性抛之脑后，自己又不是丞相，历史已经改变，随它去吧。
“你说我现在赶往蓝田，来得及吗？”王尧试探道。
“你要从军在这上郡边地也一样，我可以帮你。”蒙冲兴奋的看着王尧，他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最好直接能将王尧跟南宫几人拉到自己麾下。
蒙冲的心思谁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对方丝毫不做掩饰。
王尧笑道：“那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说完起身，走向大殿入口处，负手而立。
望着外面还在飘着的雪花：“我要合法的黔首‘验传’，鹰嘴崖随我从军之人入营之初不能拆散。我这官大夫的爵位当个小屯长可否？”
蒙冲扫了一眼看向自己的众人，深深吸了口气后，对着背向自己的王尧沉声问道：“你要带所有人一起入营？”
“可以吗？”自从回来后，王尧让鹰问过所有的人想法。一趟远程回来，山贼们对王尧越发的信任，也愿意继续跟随，加上王尧时不时在崖上表漏出一丝将来加入秦军的想法，南宫几人的潜移默化下，最起码这些山贼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只是终归没有开门见山的跟所有人谈论过。
“这不可能，几十个验传，到是还有可能，可你这人数上百。
哪怕就算入营，想要不分开就要将验传做的更加细致，太难了。
我做不了主。”
王尧转身挑眉笑道：“别急着拒绝，我当然会付出报酬。”
说完拿手指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又道：“这雪小了，可不是好兆头。你懂吗？”
蒙冲懵懂的摇摇头，王尧苦笑道：“若是一直鹅毛大雪，一时会觉得雪很大，是个好的年景。现在这雪下成这副鬼样子，虽然看着小了很多，可若是不出意外，也许还会下个七、八天，甚至断断续续的连下半个月也有可能。
那必定会误了农时，大军又需要粮草，上郡想来很早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吧？但也一定粮草不齐吧？”
猴子知道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可按例送来的酒却迟迟未到。
“你要以粟拜爵？”
王尧颔首道：“可以这么理解，但‘黔首’也算爵吗？除了粮食，军饷不缺吗？你这堂堂的校尉，都整天为了这点酒钱犯愁，其他人呢？”
拖欠俸禄，历朝历代都有，只是不知道这刚刚立国的大秦会不会也一样，虽然估计以始皇帝的自傲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可王尧依然好奇。
“那倒不至于，只是那酒有点贵，我没多少闲钱。”蒙冲尴尬的解释完，思考片刻又道：“你有钱我知道，可你能有多少粮食？”
王尧冷哼一声，南宫护飘来一句：“不比万石一积的粮仓差多少。”
蒙冲听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胳膊青筋暴起。他知道王尧很富，那个叫做猴子的更是在上郡混得如鱼得水，可没想到王会这么富！
许久之后，化作一声叹息。
王尧慢慢道：“我养伤还有些时间，不急于一时，天色不早了。”
蒙冲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大殿，跌跌撞撞的沿着那条山道向崖下而去。
他要回上郡。
“少爷，能成吗？”南宫护疑惑道：“我有些不信他。”
“成不成已经不在于他了，他只是一个传话的而已。”南宫护一听就知道了王尧指的是谁，颔首表示了解后，就垂手立在一侧。
回身环视众人，王尧笑道：“狼谷不需要留那么多兄弟，如果蒙冲想取，咱们也守不住。”
牛石头点点头：“我待会儿走一趟。”
王尧‘嗯’了一声继续道：“此时后悔，退出还来得及。”
牛石头，南宫护、南宫豹以及楼烦互相笑看一眼躬身抱拳道：“誓死追随少爷。”
王尧歪着脑袋看着本就是鹰嘴崖的原住民。
鹰等人随即笑着躬身道：“我等这几百斤的身子卖给少爷就是。”
“怎么听着像是村口的屠户？”听着南宫豹的嘟囔，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家有存粮，心中不慌。哪怕是用鹰嘴崖所有的粮食给大家换一个合法，更合情合理的身份对王尧来说弥足珍贵。
或许这些当事人并不稀罕，可王尧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秦国还是会赢。
脚下的土地，最迟不过几年后也是要并入帝国的版图，这跟自己的理想也契合，何乐而不为。
筹码开出来了，两相比较上郡守韩归也不会吃亏，甚至多出几十近百名精锐。中间的过程如何曲折王尧并不在乎，哪怕自己跑一趟肤施也可以，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摸黑回了院子。想着师姐可能已经睡了，王尧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进屋中，就要掌灯时只听黑暗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才回来。”
哆嗦着双手点燃烛火。王尧挠头道：“你睡这，我睡哪？”
“我不睡你那俩活宝的房间。先换药吧。”
忘了大傻二傻自从自己回来后，为了打着方便直接让俩人住在了院中的另一间房。或许今天哪怕两傻不住这院子了，南宫雨也不去。
换好了药，看着王尧拿起斗篷就要出门去另一间房睡。南宫雨钻进被窝羞涩道：“那屋又没生火，你还有伤。这床挺大的…”
还未听南宫雨说完，王尧脱口而出道：“好。”
吹灯拔蜡。
躺在床上，分被而眠的两人身子都有些僵硬。
感受着南宫雨像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体，王尧小声道：“有点冷，你呢？”
“嗯。”努力竖着耳朵堪堪听到这细微的回答声后王尧又道：“将被子摞着盖？”不等南宫雨同意，将自己被子掀起，直接钻进南宫雨的被窝后，才又放下。
感觉到王尧已经钻进自己的被子，南宫雨僵硬道：“你别乱动，好好睡觉。”
轻轻从背后环抱着南宫雨，闻着师姐那三千长丝间独有的梅花香气，低声道：“师姐，这就是肌肤之亲了对吧？”
感觉到怀里的可人有些挣扎，急忙又道：“我就抱着，不乱动。”话音刚落，脑海中飘过一句“我就蹭蹭，不进去…”努力的摇摇头，将这句话憋回心里后，突然感觉：这两层被子，怎么那么热啊。
黑夜中的屋子静的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楚。
“师姐，给你讲个故事啊？”
又是一句低声的应答，王尧刚要开口时，南宫雨急道：“讲个好听的。”
思索着前生听过的几个故事，又能对应此情此景的，没一会儿终于想起一个。
“深山老林中。只有你、我住在武安县外的大山里，没有师傅，没有任何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有天深夜，你听到我站在院外高声喊你‘师姐，出来啊’，
你正要开门而出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拉住你，你回头一看是我，然后我对你摇头说道‘别出去，我也听到了’。”
本来刚听第一句时，南宫雨就已经红着脸颊开始在脑海里想象那副画面，可最后听完…
“砰”，自小睡在床里的王尧，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后背狠狠撞在墙上的王尧咳嗽两声。
这不对啊，不是应该害怕钻到我怀里来吗，还用上寸劲了。想着的王尧急忙道：“师姐别生气！”
南宫雨哼了一声，转身过去不与理会。
得，这次想抱都抱不了，正准备安安稳稳闭眼睡觉，一条玉臂搭在自己胸前，一把紧紧抱住将手臂的主人拖入怀中，只听南宫雨低声道：“不许吓我！”
轻轻拍打着南宫雨柔滑背部，王尧深吸口气温柔道：“晚安，少夫人。”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