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冲走了,带着本就属于自己的一百人摸着夜色,离开了深山。
主将无故夜不归营军司马跟长史会发疯。
留给王尧只有三天的时间,准确的说是两天。
南宫护走回篝火边,对着又在仰头看着星空的王尧问道:“率长,可是有军令?”
“今晚将这里的工事全部拆除,我们要走了。”微微一顿,皱眉道:“蒙冲升了你与石头为屯长,至于人员怎么分配我不管。去吧。”
“诺。”
吃饱喝足的一百人除了依旧无止境发呆的率长,在南宫护几人的带领下没用几个时辰就将陪伴了自己几个月的各种设施拆掉。至于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翌日清晨,所有人依旧向往常一样排成队列时,迎来的不止是南宫几人。
走上不久后就要烧掉的木质高台,手搭凉棚望了一眼东边被大山阻隔根本看不到缓缓升起的太阳后,回过身来。
王尧负手而立中气十足高声道:“匈奴几月之前扰我上郡,乃至肤施城外亦被劫掠。这是我等帝国边军之耻辱!
匈奴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但冬日白灾致我大秦虎狼之师一时不足以征伐不臣,只得延后至今。”
举起从南宫护手中接过的竹简,继续道:“而我现在接到了军令!
我们要在大军到来之前,深入匈奴腹地,尽可能的探明匈奴大部所在!
像我等这样的军令,还有四份!整个帝国只派出了五支斥候!
而你们是我向校尉要来的,我们很可能会死在秦国之外,甚至我们连尸体都会被野狼分尸,但我要找到匈奴人,找到他们的王庭,你们可愿意跟我走一遭?若不愿,可以退出,继续去做一名亲卫!”
话音刚落,这些早已面色潮红的士卒,纷纷出声怒吼。
听着这响彻山间,震耳欲聋的“敢不效死!”“敢不效死!”的吼声,王尧对着站在第四列的刘季,微微一笑:“那就去准备吧。后日就是我等为国效力之时。”
牛石头轻啐一口嘀咕道:“蒙冲讲的那是些什么玩意。”
两天的时间很短暂,但对这些士卒来说足够了。他们的生活本身就很简单,可以当亲卫的人每一个不说以一当百,当十,经过高强度训练后结阵的效果也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将环首刀跟马槊好好打磨一番,拽下一撮南宫豹的头发,轻轻一吹,毛发即断。兵刃齐备,再将铠甲拿出来晒晒太阳,抹上点猪油,王尧就算是保养结束。
蒙冲作为自己的主将也好朋友也罢,都很到位。要不是身边人太多,王尧分别时都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校尉为何如此看重此人?”正在赶路的司马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蒙冲微微笑道:“司马何故看轻此人?”
一句话,军司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除了起初入营之时,王尧等人在大帐前的一次比斗,似乎很少出现在自己这个司马面前。
尤其当校尉的亲兵队进入山里操练,这群人更是极少出现。做到这个官职或多或少知晓一些原因,只以为郡守、郡尉看重,可这种战死要比立功几率大的多军令居然交给了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
“司马无需多虑,此人立功便是我部立功,到时还能跑了你的功劳不成?”看着司马一时眉头紧皱思索的样子,蒙冲笑道。
军司马只好拱手笑道:“那就静候佳音?”
一人双马,甚至蒙冲给南宫豹配了两匹,也就是三匹战马。劲弓强弩人手一具,箭矢更是豪放到“能带多少带多少。”丝毫不在意身旁那个司马的那张肉疼的大脸。
甚至那晚王尧提过的军功官,也被蒙冲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肤施调来一位。
月牙戟太过沉重索性跟南宫豹的狼牙棒一起交给了蒙冲暂为保管。骑在马上手持马槊的王尧回头望了一眼早已经看不到的长城方向,低声呢喃道了一声:“谢谢。”
沿着窟野河走了一天,傍晚时王尧下达了修整的军令。
想要找到河南地的匈奴很简单,只要沿着黄河流向,向上游一直走就可以了。水草越充沛的地方,匈奴越多这点毋庸置疑。
可匈奴与华夏民族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是游牧民族,也就是不筑城的民族,但眼下绝对不是少数民族,看似居无定所但却是中原王朝最头痛的一点。骑在马上来去如风的他们慢慢的将华夏民族的血一滴一滴抽干。
王尧觉得游击战的鼻祖应该算是冒顿在位时的匈奴,他爹在位时被大秦揍了一次就不敢南下,这位二代单于不喜欢城墙的束缚。
冒顿统一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后匈奴随之发生了质变。他们从单纯的为了生活而劫掠,变成了有组织的大规模南下。
都城或许就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帐篷。
如果不是天性使然,再加眼界不够开阔,冒顿是有机会在一代天骄之前就领着他的族人入主中原的。或许是因为差点将汉高祖弄死在白登山,认为大汉在匈奴面前只是个婴儿。导致在汉朝年年和亲,养精蓄锐后被一个叫做刘彻的人打成了残疾人。
王尧简单的认为匈奴跟后面的金、辽区别在于一个是被和亲麻木,一个被贡品迷了眼睛。
对蒙冲要求弄清匈奴人想要干什么这个任务,王尧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此时的匈奴还是比较散漫的,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除非王尧可以抓的到高层,可一百人想要完成是基本不可能的,那只会将部下带入坟茔。
猎杀匈奴人积攒军功且尽可能的搞清楚对方是如何迁徙,这是王尧给自己制订下的任务,因为他知道哪怕没有自己的历史上,蒙恬也会将始皇帝给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好,虽然历史已经发生改变,本该几年后的北逐被放在了征讨百越之前,但这并不会妨碍大秦收复河南地这点,王尧对此坚信不疑。
“不知率长在想些什么?”
收起羊皮地图,看着自己向蒙冲要来的随行军功官,王尧笑回道:“这一路上,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不敢,在下翳,高奴县人。见率长手拿地图出神,故此相问,不知率长可是有了此次行军路线?”
从马上拿下携带干粮,坐回篝火前咬了一口后,王尧苦笑道:“哪有什么对策,无非就是向前走而已,尽可能的记录沿途适合驻扎的地形。顺便解决能力之内的零散牧民跟部落。倒是你,我以为军功官跟功曹橼一样,都是一些老汉。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这样的年轻人?”
“回率长话,家父战死后,小子侥幸继爵不更,前几日听说蒙校尉需要一人随军记录。小子自视有几分勇力,遂要了这个差事。”
“这可是个苦差事,那些老汉该是知道斥候不易,战损太大。才欺负你这个小子吧。”见翳漏出腼腆的笑容,王尧哈哈一笑,又道:“放心吧,兄弟们的爵位就在你手上了,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翳皱眉回道:“小的不怕死,怕的是徒劳无功。”
听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看清马上来人是楼烦后,王尧挑眉道:“你看,我们的战功来了。”挥手让翳退开,听着楼烦在耳边不断的低语,频频点头。
没多久,在接到明早五更出发的命令后,整个营地各处,前一刻还能听到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变得寂静下来。
所有人闭上眼睛没有一会儿的功夫,除了放哨值守的士卒全都进入了梦乡。
翳也闭上了眼睛,只是用于入睡的时间要比其他人用了更久。
刘季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站在一处巍峨耸立的高台之上。
下方铁甲林立,旌旗招展。
很多熟悉的面孔围绕着自己,周勃、樊哙、夏侯婴、卢绾、周昌、萧何、曹参、自己大兄刘伯二哥刘喜还有那个面面俱到的审食其都站在靠后一些的位置,更有许多自己没有见过却似曾相识的身影。
正四处张望寻找那个身影时,站在身旁的佳人轻启红唇道:“今日拜将,想什么呢?”
“拜将?”刘季惊呼一声,见许多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急忙低声问道:“何人拜将?”
“大王昨日可是受了凉风?当然是拜韩信为将。”
越发感到这声音熟悉的刘季头痛欲裂:“韩信是谁?”
抬头一看,搀扶着自己的这人不是吕雉还能是谁?
吕雉眉头微皱,正要回话时,就见刘季望着自己身后一侧的方向,面露惊恐,仿佛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高台的一角,王尧抱臂站在一群人的身前,就连如熊罴一般无二的南宫豹也只得站在身后,身旁反倒是站着一个相貌平平之人。
王尧拿手一推这人肩膀:“叫你呢,大将军。”
迷迷糊糊的拜了这人为大将军,一脚刚刚踏出石阶时,又听到那个魔鬼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后,汉王年纪大了还是少出王宫为妙。”
吕雉怒急回身一记耳光直接扇了出去。
见王尧两指捏住吕雉那早已不再光滑的手腕,像是捏着一样恶心的东西,两眼冷冷的看着自己。
“孤要杀了你!”
“杀了你!”
“乃公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