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走了不久,还没等迎面而来的南宫豹说话,王尧先是抢言道:“你这是进货去了?打算在肤施开家超市?种类挺全,别跟我要钱,老子三人都没钱了。”
南宫豹肩膀各侧各扛着一只剥好的整羊,身后跟着几名小厮同样是大包袱小袋子,本来抱在怀里的木盒此时系在腰间:“少爷,什么是超市?”
王尧抬脚作势欲踢,南宫豹傻笑一声,算是揭过这一茬,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这才一路打听着,找了过来……”
要是没有那妇人,王尧一定懒得听,可现在他也想找件事,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南宫豹不紧不慢的说着,原来是他找到了一家饭馆。几人分开后他先是在羊肉铺子买了两只羊,可能是太久没跟人好好聊过天,加上低廉的价格却无人问津的铺子,南宫豹就跟老板闲聊了起来。
老板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抱怨着自己的羊是正经的羊,可是肤施城里却开了一家有些不正经的铺子。
可能怕南宫豹反悔之后,不买自家的羊肉,老板一时吱吱呜呜说不明白。一见老板那幅模样南宫豹所幸直接付了两只整羊的钱。
权当是买个乐呵听听。
老板这才断断续续得说了出来,原来那家铺子也是卖羊的,只不过人家不单单卖新鲜宰杀得生羊肉,而是生、熟都卖。且还是一家可以住店的客舍,里面各种稀罕菜都有。
南宫豹听出是用铁锅炒菜时还不以为然,自己什么样的炒菜没吃过?所以注意力就放到了‘不正经’三字。
老板压低声音不时回头望向铺子深处后,确保自家老婆子不会听到后才告诉南宫豹,这家饭馆除了跑堂的伙计,还有服务员......
男人的眼睛总是在提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时,眼中发出一种只有雄性生物才懂的亮光。
听到这,南宫豹直接将羊抗在肩上,且丝毫不在乎另一只还没收拾干净。其实他早就看够了老板的墨迹劲,自己在山坳的时候杀羊杀到手软,从活羊到上锅炖煮,比这老板娴熟几倍。
扛着两只羊的南宫豹一路打听着王尧几人的去向,顺道一直买买买。毕竟身高只是比自己矮一些的王尧加上个瘸子跟一个胡人,这组合走在街上也足够令人瞩目。
等找到这里时,钱还有很多,可买到的东西已经需要身后雇来的两个小厮帮忙拿着。
王尧甚至只能看到两个小厮的天灵盖,脸早就被货物挡的严严实实。
既然有了一个可以喝酒吃饭又能过夜的地方,不差钱的几人谁都不愿去驿站吃腌菜。
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就向开在城东,那家名叫‘忘忧楼’的饭馆而去。
南宫豹顺势将两头整羊各自挂在楼烦与鹰的肩上,鹰大气的拒绝了想要帮忙的楼烦,只是慢了几步跟在几人身后。
想要看看什么是服务员的王尧,没等走进酒馆,就知道在这地方搓一顿绝不便宜,也不知道各部秦军到底抓到了多少牲畜,单单是外面街上用来喝羊汤的木桌就摆了足有五十步的距离。
王尧与南宫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诧异。
因为这些人做的虽然是矮凳,但桌子却是后世摊贩常用的小方桌。
横穿人多但并不杂乱的摊子,王尧不时得给那些手持木勺矮身穿梭其中给人添汤的活计让路,这让他颇有一种身处后世集市早点摊的感觉。
只是这些喝汤的人当中有许多是当兵的,还有几个眼尖的起身向王尧一行行礼,只是王尧还有些不太习惯。
饭馆门前居然还有一处马厩,更有十数匹不错的战马正在嚼着嘴中的草料。
南宫豹上前,伸手在马槽中随意翻看一下走回来低声道:“跟军中的草料比差不太多。”
王尧微微颔首,一步迈上石阶。
从外面看这座忘忧楼只有两层高而已,本以为容不下多少客人一起吃饭。
可一进门就见一楼的大厅已是桌桌爆满,那些跑堂的伙计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嘈杂。
更难能可贵的是每一桌客人面前,都已经摆上了菜品。
鹰跟楼烦一时间更是看花了眼。
王尧与南宫豹故意与楼烦两人错开一些距离,本以为这像是送货多过食客的二人会被人直接赶出去,可迎过去的伙计脸上,笑意丝毫不减,殷勤的更像是鹰的干儿子,时刻准备着继承家产。
招呼几个伙伴,指了指那俩跟着来的小厮,身子一弯,搀着鹰引着二人向内走去。
南宫豹眉头微微一跳,走到柜台拿手一指:“我们四个,待会还有兄弟要来,给找个大点的地。”
本以为答话的会是眼前的中年蓄须男子,可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却是笑着回道:“哎呀,我说今天早上门前怎么有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赶都赶不走,原来是贵客上门。
来人啊,带几位军爷往后面走。”
嘴里喊着,这妇人挪出柜台,走到南宫豹身前两步,就要亲自引路。
穿过大厅绕过一扇屏风,路过向二楼而上的楼梯时,王尧探头向上一望。
一扇未关严的窗户,缝隙内看到一抹身影。
跨过木门走在长廊时南宫豹闷声道:“掌柜的好眼力,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我兄弟几人是行伍出身?”
胖妇人哈哈一笑,脚下驻足,微微躬身:“可不敢当这声掌柜的,就是个小买卖。至于这点眼力吗,无非就是迎来送往的多了,也就看的出几位的身份了。
咱这肤施城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爷。
您说对不?”
王尧无声一笑,接话道:“这倒也是,不过我还是想听听掌柜的是如何判断的?”
王尧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南宫雨亲手缝制的衣物,整个大秦独此一件。
其他几人穿的也只是普通百姓打扮,非要说跟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地方,也无非是更干净一些。
见南宫护从长廊对面花园处的月亮门走出,王尧摆了摆手。
给他引路的伙计一看双方认识,一弯腰也退了下去。
胖妇人笑声不断:“原来几位贵客都认识,那也正好…...”
“回答我的话。”
妇人微微一滞:“几位贵客手上关节处的茧子比我那耕了一辈子地的公婆茧子都厚。这位军爷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南宫豹拽起胸前的衣物闻了闻后,默默点头。
“至于郎君身后这两位仆人,腿明显是刚刚断了不久。这是贱妇从这老哥哥走路还不适应这条跛腿上看出来的。
至于他身边的这个小哥,右手两指上的茧子明显比手上其它地方的茧子要厚很多。
想来小哥善开弓弩?
再说郎君看这气度,该是我秦国哪位将军家的后人。”
此时一行人走到一处庭院外,隔着石门王尧也已看到里面那若隐若现的凉亭。
轻轻一推,挡在身前的南宫豹将王尧闪出:“佩服。你这妇人说的基本都对。”
嘴角带着笑意,正俯身行礼的妇人微微一愣:“敢问郎君,贱妇何处说错了?”
“两处而已。”王尧轻轻迈步跃过南宫豹,负手而立微微弯腰探向妇人道:“第一后面这二人不是我家仆人,一个长辈一个晚辈。
第二,我也不是什么哪家将军的后人。
恰恰相反站在你面前的或许都是将军。”
几人哈哈一笑,向那已近在眼前的凉亭走去。只是落在后面的鹰路过这胖妇人时,开口道:“还有几人随后就到,你派个伙计去街头迎一迎。
你这眼力不错......”
拿手向后一指,继续道:“将这两只羊也给烤上,那包袱里有蜂蜜记得多刷一些,老汉现在爱吃甜。
你这该是有酒的吧?不过肤施张家那烈酒你有吗?若是没有就去买来,短不了你的银钱。不过可别拿跟水一样的淡酒糊弄老汉......”
除了拱门外还在跟那胖妇人说话的鹰外,进了院子的几人随意落座。
这座小院景色不错,甚至还挖了一条养鱼的小水渠,这让楼烦找回了难得的童真。
“这家饭馆不简单啊。这亭子在冬日里似乎还有地龙。”两脚伸进石桌下方,拿手拍了拍屁股下的石板后,南宫护就知道下方是镂空的,跟火炕一样,只不过是露天的。
王尧微微点头回道:“瞎子都能看出来,从迈过石阶到这超过百步的距离。真是庭幽院深啊,要是家黑店,咱们在这杀的昏天黑地的外面巡街的郡卒都未必听的见。
阁楼是雅间,还有舞女作伴,你说那胖婆子会不会待会也给咱们找上几个?”
南宫豹此时也插话道:“还有舞女?老二你说的青楼不会就是这吧?”
南宫护白了一眼南宫豹一眼:“放你的屁,在办个青楼的牌子这家店难道是少府开的?”
王尧一想也是,秦朝开店有各种规矩,卖酒卖身卖人极其严格,跟后世的营业执照似的。不过这里既然这么多当兵的都喜欢往这里钻,那就问题不大。最起码人家不怕你查。
“我也是在青楼那听人说的,那女的时常也与姐妹来这喝点小酒,陪恩主在这吃个饭什么的。
门外的羊肉馆也是这家店的,据说是因为这家店里有个厨子做羊肉一绝,开张那天飘香十里,迎客不足一刻就人满为患,为了腾出地方给其他食客。
专门又向肤施县衙要了门外那半条街,且保证一碗羊汤两个钱就能喝上一天。”
“噗......”
王尧将刚刚喝到嘴中来不及下咽的凉白开全给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