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的呜咽中，飘起了雪花。
见惯了北地边疆的狂风暴雪，这深冬里的下邳，还没那么寒冷。
“这南边的雪，细了些，也小了些。”王尧缓缓开口，看着远处的已经关了城门的下邳城，继续道：“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明早进城。”
“诺。”
翳虽不擅长这种事，可却是一行人中，唯一合适的。
只是进了这户富裕人家的院落后，王尧就看到站在院中的这家男主人双腿都在打颤。
“冷，就进屋里去。要是还有吃食就弄一些上来，明日一早，我们就走。”说完，王尧又补了一句：“打搅了。”
“不敢，不敢。吃食还有些，这便给几位......”这男子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称呼几人，心中更是后悔不迭。
他本以为是城里的哪家富户，回城晚了。可现在一看被翳带进家中的这一行人，分明是秦国官吏，除了站在最前，最先开口的王尧以外，其他人无不是一身寒光凛凛的甲胄。这让他又想起自己的邻居，不久前也是在夜里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更是直接戴上枷锁带走。听说现在已经被送到了郡里的大牢之中。
“速去。饿死我了，要是有肉也煮上一些。”麻杆烦躁了的摆了摆手。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赶路，让他不想听这人废话。
王尧也对着南宫洺道了一句：“你去帮把手。”
“是。”南宫洺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草草的吃了晚食，一夜无话。
一行人第二天，天还没亮便早早离开，向着不远处的下邳而去。
雪到现在也没停，可断断续续地虽下了一夜，也仅是堪堪湿了路面而已。
同样早早等在城门外的百姓，对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衣骑士，避而远之。甚至有的人似乎想要转身回家。唯恐今天被留在城里，不得而出。
城墙上的城门吏不时的往下张望，时辰一到，片刻也没耽误，便打开了城门。
“县尉府，在何处？”麻杆出声问道。
城门吏行礼回道：“大人请跟我来。”
麻杆微微颌首后，对身侧的伯、仲兄弟二人说道：“你们四下转转......”复又看向王尧，后者说道：“我自去官驿便是。”
“诺。”
城门吏心里微微一惊。
惊的是王尧那副面庞，哪怕在边地风吹日晒，也掩盖不住那股青涩。
就连那胡须，说白了，也只是一层绒毛而已。
想要在下邳城内找到张良有些麻烦，可还是能做到。但王尧既然带着南宫洺几人进了城，就不想单单只抓一人。
五个人想要看守四处城门，做不到。
只好放弃东门，毕竟东门理论上也是张良不会去的较远一处。
就像王尧，如果不是官驿可以很好的照顾战马，他也不想进了城后再走那么远的路。
随便吃了点官驿里的饭食，王尧便带着两人出了们。他想再去西门，北门看一眼，顺便走一走。
只是三人上街，就停了下来。
伸手接住一瓣雪花，王尧抬头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势，低声道：“今年又没堆雪人。”
南宫洺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小姐不会不开心。”
“嗯？”王尧转身看向南宫洺，疑惑道：“我以为她会耍一耍性子。”
南宫洺摇了摇头：“这种时候，小姐的脸上只有担忧之色。”
王尧无声大笑。
“以后不会了。”
说完，迈步而去，南宫洺紧随其后。翳想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上一次大雪好像是在稒阳大营？雪人是什么人？胡人的一种？”
王尧本想着自己有的是时间跟张良耗在下邳，用这条小鱼去钓另外一条大鱼。可这场突然加大的雪势，终于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耐心。
虽然明知道自己哪怕是现在抓到张良，也不能立即反回咸阳，且无论如何今年都不可能陪南宫雨再堆雪人，可他仍旧不想再待下去了。
两辈子第一次结婚。头一年就将一件对两人很有意义的一件事，给丢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带着愧疚，王尧看着大开的西门，越发的烦躁。上了城墙，他很想望的远一些，再远一些，甚至能远远的望到咸阳？
“大人。”伯本不想说话，可卫丞已经在这顶着寒风站了一个多时辰，且直到现在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几人突然急奔下邳而来，所为何事。
“呼......呼......”
抖掉披风上的落雪。
王尧缓缓道：“打听的怎么样？”
伯、仲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抱拳同声道：“卑职无能。”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话在这些曾经无所不能的秦王卫中，渐渐流传开来，说过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人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配不配做一名秦王卫。
听着兄弟二人沮丧的回禀，王尧哑然一笑：“无事，咱们这一路都过来了。总不能第一天进了这下邳城，就能找到刺客。”
“是。”
王尧转过身来，看着此处的城门吏，开口道：“给他俩找身合适的衣服，从今天起他俩也看守此门。”
城门小吏眉头一皱：“这......”咬了咬牙，还是说道：“这不合法度。”
王尧微微一怔，不等伯开口训斥，又道：“会有人跟你们县尉说的。至于合不合法度，不是你这小小戍卒该知道的。”
随后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低了下来：“这天下的法度，从陛下被刺杀开始，就该变了。”
秦王卫，本身就是一群及其骄傲的人。
皇帝的令，就是他们的命。
皇帝既然命王尧捉拿刺客，那他的话，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始皇帝亲口说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看守城门，可既然卫丞说了，那听令便是，况且秦王卫的身份，总是时常变换。
如果有人阻拦？
伯的秦剑已经抽出了大半。
就地杀了这个看重秦法的城门吏，有后果吗？
真的没有。
因为王尧本人，杀一个秦人县令或许可能还不够。但是将一个不是秦人郡守，直接拿下，绰绰有余。
最多也就是跟监御史通一声气。
仅此而已。
秦王卫。
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