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的春风给人们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上各种需求的东西多了、比如歌舞影视剧的热播，再有大人孩子喜欢的各式各样玩具猛增的需求，才有了很多人从事了这个行业。也就是有了惠生果果毛绒玩具厂，一年四季不停歇的繁忙生产。车间里敏锐鹰眼的小玲子，摆出一幅冷冰冰的面孔、大有与生产线上惧怕她那些战战兢兢的女工，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
小玲子也是来自湖北利川地区的打工妹，她那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表情、足足让打工妹都不敢正眼对视着她，是她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还有对姐妹麻木不仁冷酷的心令人心寒。听说她在提拔当个小头头之前，对同伴们也是有说有笑和蔼可亲、可人为往上迈一步，也就忘了自己曾遭受过不堪回首的罪了，却变得敌视和睥睨一切。打工妹背地里都叫她是；老板的鹰犬。小玲子便是趾高气扬，对往日的同伴不屑一顾地说；老板给了我这份工作和钱，我就得替老板管好这个差使，我若完不成厂老板交给的任务，我会怎么样？会遭到老板的训斥和辱骂，甚至撤职开除、你们懂不懂，这就是上既有崇拜，又有敬畏，下有严察和戒律……
毛绒玩具厂上下忙得团团转，也挡不住中午的阳光透过白云和玻璃窗直接照到车间里、满是弥漫着化纤漂浮的粉尘四处乱飞乱窜。
中午12点的钟声已经响起，打工妹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期盼着小玲子的命令。
“吃饭去吧。”
打工羁旅的生活中，午休只有半小时、吃饭如同战场上冲锋陷阵，戚文君和众多打工妹如同“放风的人群”，先是一窝蜂地飞奔到洗手间。
方梅也是最怕见到厕所前，不断的搓手、跺着脚的女同胞，可怜巴巴地排着长长队等候着方便。所以很多女工和方梅一样平时少喝水，甚至不喝水、可以减少尴尬地抿着两腿颤抖，又无奈的动作，还是先到食堂去排队甚好。
“方梅，去厕所的人太多了。”童筱菊说。
“是啊。”
方梅和童筱菊俩人一边说着话，随着几个同伴却迅速转身飞奔食堂。
“方梅，你这个月挣多少钱？”童筱菊问。
方梅一看童筱菊是问自己，心想能挣多少点钱，你还不知道吗：
“我和你差不多嘛。”方梅说。
童筱菊知道自己说话太冒失，便把话题岔开说：
“是啥是啥子，文君干啥子？”
“文君，先上厕所嘛。”
这时的戚文君已冲出洗手间的门，望着眼前是排队方便的女工漠然置之、毫不理会，茫然四顾在匆匆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啊——，她俩在哪？戚文君来到食堂看见方梅和童筱菊在角落里正在吃午饭，自己便蔫巴地跟着排在长长人群的后面、又四处张望着，还向熟悉的女工伸手打着招呼。戚文君端着餐盘来到方梅和童筱菊桌前，正听到她俩人议论钱的事，便插上一嘴：
“我也要攒多多的钱。”戚文君说。
“你攒钱干啥子？”童筱菊问。
“给我妈妈爸爸寄回去。”戚文君说，“天天吃这个。”
方梅看一眼戚文君的快餐盘上，有四两左右的大米饭、一小盘炒青笋片、几块炖土豆、还有两样小咸菜，外加一碗清汤：
“是啥子，我的好妹子。”方梅说，“咱们有吃的，就不错了嘛。”
“哪有咱妈做的好吃嘛。”
“我的好妹子。”方梅说，“有好的，你得花钱去买嘛。”
童筱菊一听方梅说的对，本来挣的钱就少，还要攒钱寄给妈妈，那还有钱买好吃的，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是啥子，方梅，文君可不是嘛？”
“不知啥子嘛？”
戚文君口中一边嚼着饭，一边还四处张望，猛然看到殷喆正和几个女工在一个餐桌吃饭：
戚文君便抛下方梅和童筱菊，端着快餐盘子走了过去。方梅见到戚文君不放任何机会，痴情的追求着殷喆，她和他在一起忘记所有一切，开心的边吃边说着什么？方梅心里还暗忖道；爱情真乃是洪荒之力呀。
方梅耳边响起妈妈常嘱咐；一个女娃子，远离父母出门在外不容易，对周围的人要热情，不要闹什么意见，不要藏心眼干活，要尊敬老师傅，想到这便向童筱菊说：
“吃完了嘛？”
“是啥子，走嘛？”
方梅和童筱菊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又重新如同蜂儿一样没有休止的忙碌着，只是在心里默默盼着天快快黑了下来吧，快点下班吧……
“你们都听着，厂里要赶一批任务，今晚大家都要加班。”
小玲子细高的个子站在前面说完，敏锐的鹰眼环视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打工妹；你们有没有意见？下边大眼瞪着小眼望着小玲子一片茫然，小玲子紧接着说：
“现在你们可以到食堂去吃饭。”
话音刚落就听到打工妹起身，响起烦人的噼哩啪啦、挪动椅子的声音，这时的戚文君第一要务、去争着抢着上厕所。
方梅却先到食堂，去晚了饭菜就没有什么保证了。
食堂里童筱菊坐在方梅对面吃着饭，又努着嘴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个女工，便转过身来对着方梅说：
“我听说她，跟老板说要辞职。”
方梅抬头看着童筱菊说：“听说她要到对象那啥子？”
“是啊。”童筱菊说，“老板说，要走可以，这月工资不能给你。”
“是啥子，为什么嘛？”
“老板要扣一个月工资。”童筱菊说，“太狠了。”
俩人快要吃完饭了，看见戚文君走过来：“你俩好快呀。”
“文君，快去打饭吧。”童筱菊说。
方梅和童筱菊望着戚文君的背影站在长长的人群后面排着队。
“方梅，老板怎么这么黑嘛？”童筱菊说。
“啊——”
童筱菊先是望一眼戚文君，又把目光移回来，相似有什么神秘的事儿对方梅说：
“是啥子，听说美慧，有一天跟老板请假。”
“啊——。”
“是啥子，她的妈妈来看她。”童筱菊说，“去车站接妈妈请半天假。”
“啊——”
“是啥子，没有给假。”童筱菊说，“都不行嘛？”
“这就是，吃人家的饭。”方梅说，“是啥子，就得听人家的管嘛。”
“那还有自由了。”
“是啥是啥子，我的傻妹子，我们都来两年多了！”方梅说，“我们有自由嘛？”
“是啊，过年都没有回家。”
“是啊——”方梅说，“我想妈妈……”
俩人说到伤心处，眼睛都湿润了，一抬头仿佛又看又见鹰眼的小玲子站在大家面前，疾言厉色地说：
“你们不要认为自己有多大委屈。”
小玲子一边来来回回踱着步，一边又相似什么救世主，在教训着这些有想法的打工妹说：
“可你们除了会，做简单劳动外，还会干什么？”
方梅听了刺痛心里的话，的确自己不会干什么？又没有文化，这些都怨谁呀?我也想上学，可我没有条件去上学？我又能怎么办……
方梅和打工妹为了生存不怕吃苦不怕累，可是这些刺耳的声音正扎在她们生活中的柔软、委屈、心酸、可又跟谁去诉说，自然是打掉牙往肚里咽，想妈想家。
眼下快到小年，方梅和童筱菊，还有戚文君与那些姐妹自然想家了。家是疗伤不用钱的医院啊，无论羁旅在外、有多么的艰难，温馨的家里有父母等待着儿女。
方梅望着窗外蒙蒙细雨，身上掠过一丝凉意、仿佛眼前慈祥的母亲伸出长满老茧的手，一手递上棉衣、一手提着装满鸡汤的食盒、笑呵呵的眼望着你；孩子，妈妈知道你穿得少，冷了吧，快些穿上吧。这是妈妈特意为你做的鸡汤，孩子你吃吧……
这一天老板突然大慈大悲的把话传下来，今年春节工厂放假，大家可以痛痛快快在自己家乡过个春节。
方梅一听高兴的不得了，想想自己两个春节都没有回家了、想起最多的是老妈老爸，家乡的山山水水和自己一同玩耍的小伙伴，如今他们都怎么样呀……
戚文君还有童筱菊也是两个春节没有回家了，其实大家回一趟家也不容易、要从东莞坐汽车到广州、再坐上到涪陵的火车、下了火车还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珍溪镇，就到了方家村了。
方梅和几个姐妹终于见到美丽的“大金山”和鱼产富饶的“珍溪河”，心情异常兴奋、喜笑颜开，不管打工时遭受到多少委屈、辛酸和无奈、凌辱与绝望、孤独悲伤，所有的坎坷都想向妈妈说说。方梅和童筱菊走在弯曲坡上坡下的村路上，俩人大声的向大山和村子喊：
“我回来了！”
俩人久违的呼喊声在山坳里回荡，俩人又来到岔路口上，方梅对着童筱菊说：
“拜拜，我到家了。”
“拜拜。”
方梅望着童筱菊像燕儿的背影，很快拐到沟那边，再把目光移到方家村竹子夹成的院墙，走近看到院子里的箬笼和到处乱跑的鸡鸭鹅狗。“哇！”漂泊游子真的回到家了，一眼就看见家里的房子还是那样的破旧，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外边再好的“金窝银窝不如家的草窝”啊。顾不得路上的辛苦，急切地奔进到自己家的院子、看着鸡鸭迈着方步，狗还是见到亲人摇晃着尾巴，烟筒冒着袅袅的炊烟，是那样的亲昵。
方梅望着在院子里弯腰驼背满脸沧桑的老妈妈，喊上一嗓子：
“妈啊——”
老妈脸上的皱纹展开了，带着慈祥的笑容对着方梅说：
“是啥是啥子，我的梅子，回来嘛！”
方梅含着泪水，用双手抚摸着妈妈凌乱的花白头发，眼泪掉了下来。
“是啥子，妈您的腰疼嘛？”
“是啥是啥子，不碍事嘛。”
方梅拉着妈妈的手。“妈啊——”方梅说，“我在外想家，想爸爸妈妈。”
方梅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那颗飘泊在外的心，一下融入温馨家的海洋。妈妈干巴巴的双手抚摸着方梅的秀发，颤颤微微地说：
“瓜娃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嘛。”
“妈妈，我爸和哥咯？”
“是啥子，你爸到镇子卖菜去嘛。”
方梅和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里走去。“多亏你打工挣的钱，给你哥盖了新房子嘛。”
“是啥是啥子，我要有嫂子了。”
“是啥子，娃子你回来正好。”妈妈说，“你哥这几天就要结婚了。”
“太好了。”
方梅说完，用双手抱住妈妈的肩膀，亲热地摇晃着，仿佛又回到在家依赖着妈妈和上学的时光。高兴之余，自己内心琢磨着；我什么时候也能结婚，有个自己的家，说完还不好意思跟谁来个飞眼……
“姐姐！”
“姐姐。”
方梅一看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快过来，让姐姐看。”
“姐姐。”方升说。
“方升长的像个大小伙子。”
方梅又一把拉着妹妹说：“巧妹长得高了。”
方梅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给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妹妹带来的礼物，小弟弟方升见到姐姐还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手机。
“姐姐，你拿的是手机嘛？”
“是啥子，你看嘛，你看嘛？”
弟弟高兴地接过手机，巧妹伸长脖子看着哥哥爱不释手的玩着手机……
方梅这次回家还参加哥哥在年前办的婚礼，一家人喜庆的日子着实让方梅有种、外边再是锦衣玉食，那都是老妈抱孩子人家的，只有妈妈家才是自己幸福的港湾。方梅望着爸爸妈妈，每天为着这个家毫无怨言的忙碌着，哥哥嫂子有着自己温馨的生活，弟弟妹妹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地读书，自己在外牵挂的心放了下来……
方梅在家日子呆久了，在家出出进进，看着的还是破旧的老房子，暗忖道；这怎么能和城市生活相比呢？打工虽然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可是打工之余、晚上与打工的姐妹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散步，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花世界，处处飘荡着青春的活力。可是农村呢？一进院子闻到是猪、鸡、鸭的屎味，晚上村子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还有讨厌的蚊虫满天飞。更没有那么多的朋友在一起谈天说地，有句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鸟往高处飞。只有走出这大山，才能有自己的理想和幸福，便又和戚文君和童筱菊商量好了，初十就又回到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