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起了以前的一些旧事。
想到了那个曾经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当时她一袭艳红长裙,惊艳了一整个京城。
可是后来……
女人的铮铮傲骨被他践踏在脚底,他用权力把她拉进了深渊。
皇帝盘膝而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悲痛与懊悔。
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那位束着高马尾,黑衣墨发的小将军,还有她旁边风流纨绔的小世子言叙。
“你们想要什么?”
谢织双手抱臂,冷声道:“退位诏书。”
皇帝哑着声音:“来给太子要的?”
“不,”谢织精简道:“给九公主李雯玉要。”
霎那间,皇帝瞳孔猛然缩了一下。
他艰难道:“你们……说什么?”
他早就忘了自己那个九公主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出身不是很好,从小就被自己扔在冷宫,她……一介女流……
言叙靠着墙,吊儿郎当道:“是女子,可是陛下……你觉得你亲手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江山,是落在一个外人手里,还是你的亲生女儿手里,更能让你接受?”
皇帝攥着拳头,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谢织等得有点不耐烦,无聊地抓起言叙的手,慢慢地揉捏起来。
言叙耳根一热,小声道:“松开!”
谢织表情没变,语气慵懒:“嗯?你说什么?”
“我叫你松开!”言叙咬牙切齿。
“没听清。”
言叙气的狠狠掐了她一下。
谢织知道小朋友脸皮薄,于是也没再闹他,漫不经心地抬了一下眼皮,看着皇帝,眼里仿佛有冰箭射出,直刺心脏。
“还没考虑好?”
她语气不耐。
皇帝:“……”
打扰你们调情了,抱歉。
告辞!
言叙笑道:“陛下,你如今也算是阶下囚了,应该知道选什么对你最有利。”
皇帝:“…………”
“快点,老子没空给你磨磨唧唧。”谢织又出声道。
皇帝:“……”
你品,你细品。
最后,诏书拿到了,谢织又去了一趟李雯玉那边。
陈娴当然也在。
但是怎么说呢……
两人的气氛貌似有点古怪。
明明在一个房间里,彼此却坐的离对方远远的,陈娴垂着眼低头喝茶,神情不明,李雯玉拿着一卷书,面无表情。
谢织走过去,提醒道:“书拿反了。”
李雯玉猛然哆嗦一下,手里的书突然就掉在了地上,她恍惚了一下。
谢织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也愣了一下。
陈娴装作不经意地瞥了这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喝茶。
谢织把诏书递给李雯玉,道:“明天事很多,做好准备。”
李雯玉回过神,看着谢织,咬了咬下唇,还是道:“将军,我真的可以吗?明天……”
谢织拇指在食指指节上轻轻一按,漠然道:“你怕了?”
李雯玉闻言,下意识地摇头。
那是它做梦都想坐上去的位子,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她怎么可能退缩或者害怕?
只是……
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有机会逃跑。”
一走了之,这狗屁江山,谁爱要谁拿去。
可是李雯玉不会的。
她叹了口气,道:“将军,以后我还能这样和你们在一起吗?”
谢织面无表情:“君臣有别。”
一句“君臣有别”让陈娴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指尖微颤,嘴唇上下碰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紧紧闭上了唇。
李雯玉似乎也有些难过,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织抬手,再次摸了摸她的狗头。
然后转身对陈娴说:“你怎么了?”
陈娴抬起似乎泛着水雾的眼眸,轻声道:“阿遥,我有些难过。”
谢织:“……”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皱着眉,一直盯着她。
这几日陈娴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对,总是萎靡不振,一副丧的不要的样子,但谢织想不通……
言叙却好像窥破了一点什么,虽然骇然了一会,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拉了谢织一下,“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谢织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她怎么回事。”
言叙垂眸,缓缓笑道:“你不明白?”
谢织:“?”
“她有心上人了。”
言叙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后来谢织怎么问他都不说了。
……
第二天,李雯玉继位竟然异常的顺利,想来是季清风说服了许多官员,谢织他们这几天都忙的累死累活。
小公主第一次当皇帝,多少有点不适应,所有的奏折卷宗都要一一过目,谢织和陈娴每天几乎都是睡在了御书房,帮她处理这个处理那个。
陈娴瘫在乱糟糟的书堆里,生无可恋地说:“我他妈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活!”
谢织也木着一张脸,靠墙而坐,眼眶周围全是这几天熬出来的黑眼圈。
明显,两人的精神状态极度不佳。
前几天谢织跟李雯玉说了要让言叙回去一事。
李雯玉惊讶得笔都掉了,“你费尽心思地帮我,就是为了世子殿下不受束缚,能够与家人团聚?”
谢织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雯玉缓了一会,笑道:“将军情深似海,我等望尘莫及。”
“少拍马屁。”
谢织瞥了她一眼。
李雯玉道:“既然这是你唯一的要求,我当然会尽力满足,但是……”
她语气变得有些温软,像是在撒娇:“将军,你可不可以在京城陪我几年?”
谢织知道要放言叙离开不是那么简单,也做好了准备。
她说:“三年,我就再帮你最后三年。”
李雯玉笑了起来,一如曾经那个小女孩。
可是有什么东西,到底是变了。
圣旨下到言叙府上的时候,他一脸懵逼。
抓着手里明晃晃的圣旨,呆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稳住身子。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脸色骤然一白,顿时,血色尽失。
她为什么一定要绕无数个弯子非要帮一个受尽冷落的公主?
她为什么费尽心机一定要让李雯玉继位?
她为什么总是对这件事避之不谈?
她曾说:“你去告诉皇帝,告诉他,季遥要谋反。”
“看,你舍不得。”
她曾说――
“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好啊,你娶我也成。”
她曾说――
“别怕。”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