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令他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从头到尾,她做的所有,全是为了自己。
可是……
他不信她。
他曾见识过季遥对另一个人的款款深情,那时她眼里的爱意浓稠而热烈,就连脸颊旁的酒窝,都仿佛含着一腔春水。
上一个被她这么对待的人是二皇子李蕴。
如今那个人尸体都已经冰冷,开始腐化。
所以他深知那个人的无情,她骨子里的血像是冷的,她这样的人……怎么敢说喜欢自己?
可是她也的确从来没说过。
她所有的真诚,都用行动来证明了。
他怎么能……
怎么能那样想她啊。
言叙几乎是颤抖着手迅速推开门。
外面站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负手而立。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里面雾气弥漫。
谢织诧异地望着他,刚想问“你怎么了”,下一秒就被拥入怀中。
那人身体颤抖,抱着自己的力度像飞蛾护住世间最后的一捧火。
“我喜欢你。”
那人在耳畔颤声说,怕她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谢织指尖一顿:“你说什么。”
“季遥,我喜欢你。”
言叙箍着她的要,脑袋抵着她的额头,低头在她鼻尖吻了一下。
谢织纵容地扶上他的脸颊,语气温和:“你都知道了。”
言叙不吭声,依旧紧紧箍着她。
“我之前说带你回家,可能暂时不行了。”
“言叙,等我三年好不好。”
谢织与他十指相扣,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慢慢道:“三年之后,我一定去漠北找你。”
她想了想,眼神逐渐幽深,“你要是让别人接近你,我就打断你的腿。”
“然后把你关起来,让你每天只能看着我,眼里只有我。”
言叙咬了咬舌尖,耳根发红,道:“我想陪着你。”
谢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道:“……回去吧,他们都很想你。”
那里才适合你。
京城的天空和漠北的天空到底是不一样。
“真的要我走?”
言叙颤声问。
谢织又亲了亲他的眉眼,“听话。”
“好。”
言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谢织道。
言叙:“嗯。”
后来她还是去了,但是言叙不知道。
“驾――”
他翻身上马,卷起一阵黄沙灰尘,身影逐渐模糊,谢织抱着肩,目送她的心上人远走,那天……她站了很久。
漠北的小狼崽子终于回家了。
谢织转身,后来再也没有回头。
――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谢织和陈娴携手处理了那些二皇子余党,还有某些打着鬼主意的人。
当然也发生了不少事。
比如太子――
谢织其实没想弄死任何人,本来是准备给他们换个身份,换个地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地活着。
但是太子明显没有求生欲,最终死于自杀。
皇帝和太后倒是听话,乖乖地按照谢织的吩咐,被送去了很远的地方。
还有宫里的那些女眷,谢织实在没心思处理她们,只能将人软禁在后宫,后续再看。
谢织和陈娴两人都是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才有空缓一会,两人就这么各自抱着两坛酒,坐在皇宫的御花园里。
“妈的,累死老子了。”陈娴直接灌了一口酒,毫无形象。
谢织看他一眼,也喝了一口,与她碰了一下,道:“辛苦了。”
“跟我瞎客气什么,我做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所以,虽然辛苦,但值得。”
谢织看了一眼御花园里开得正好的兰花,垂着眼继续喝酒。
“他现在……”
“应该到了。”
陈娴笑道:“这才三个月就想他了?那就下来三年你可怎么活啊?”
谢织:“……不知道。”
她小看了自己对言叙的感情。
失误了啊谢织。
她忍不住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怎么办啊还有三年。
“唉,情之一字,果然最为伤人。”陈娴感慨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不是特别喜欢李蕴那个小白脸吗?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谢织冷漠脸:“他?”
“对啊,听说那时候他要什么你给什么,那个宠法,简直了,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不为过……”
谢织嗤笑一声,“他也配?”
“阿遥,我有真羡慕你,感情拿得起放得下――”
“你想多了。”谢织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
谢织拿得起放得下?
不可能的。
她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
哪怕伤害他,欺负他,甚至把人弄得遍体鳞伤都不会在意,有时候,要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他的心。
她的感情观是很恐怖的,所以被她喜欢上的人,可以说是很倒霉了。
“好烦――”
陈娴绷着脸抓了抓头发,认真地问她:“阿遥,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谢织:“没有。”
她说得看似敷衍,但其实是实话。
陈娴的长相不至于说是很漂亮的那一挂,但绝对不丑。
很清秀,看起来一旦伤害性都没有,眉眼如画,温柔又干净,只是那双眼里时不时的,会迸溅出锐利的冷光。
外柔内刚。
只是……
陈娴一向觉得自己好看得不得了,从来不曾质疑自己任何方面的缺漏,如今,又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喜欢……”
谢织还没说出某个名字,陈娴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打断她,“没有!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TA呢啊哈哈哈!”
谢织皱眉:“我没说是谁。”
陈娴顿住了,表情一僵,她眼眸一暗:“……是么。”
“陈娴,你要真喜欢,直接抢来就行了,犹犹豫豫伤的还是自己。”
“哪有那么简单。”
陈娴小声喃喃了一句。
谢织:“你喜欢的到底……”
“算了,伤心事不提也罢!”陈娴举起酒坛跟她碰了一下,笑道:“喝酒!”
可是笑着笑着,眼角却笑出了眼泪。
“啧。”
谢织于是也没追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喝着酒。
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