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还未入盛夏,晨起的天仍有些微凉。
来自西北大漠的一队使臣,载着本国的特产、上成马匹及奴仆,浩浩荡荡地越过黄沙翻飞的沙漠戈壁,前往西岐帝都。
北越国地处偏僻,土壤贫瘠,虽不及西岐繁盛,但胜在全民皆兵,以骑马涉猎著称,实力不容小觑。加之西岐皇帝宇文焕登基不足五年,更是不宜外生枝节,对此次北漠来使表现得格外重视。
为首的轿子由十六人抬着,八角幔帐下各坠了两个核桃大小的金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行至城门时,引得京城百姓无数人围观。
“听说,这次来出使我朝的,是西北大漠一族,北越国的一个公主。”人群中,有人望着那顶红纱飘渺的轿子出神。
隐隐绰绰,能看到那层层红纱罗曼之内,一个身姿妙曼的身影。一副大漠人装扮,以纱覆面,举手投足间优雅婀娜,引人浮想联翩。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说不定,是那北漠蛮人送给圣上和亲来的。”
另一人听了惶恐,连忙捂了那人的嘴:“天子脚下,可不敢胡说啊……”
坐上之人耳利,百姓议论之声纷纷入耳,她懒得去听,换了个姿势,懒懒地半靠在软榻上,单手撑起下颌。
轿身身后跟了数百辆满载着物资的马车,一路,直奔皇城宫门。
宫门,早有七品上,四品下官员候在门口,行接见藩王之礼迎接这位异国他乡而来的使者——允宁公主。
白荼坐于轿中,透过半透明状的红纱,眯眼扫过皇城门前,拱手躬身的众人。
众人唱贺:“臣等恭迎允宁公主。”
人群中,她一眼便认出,林正清的身影。
他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亦是林染晴这一辈子所有遭遇的源头。
那人低眉顺眼,甚至不曾抬头看过自己一眼,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年不见,仍认得出来,认得真切。
想来,当初他将自己卖给京城林家,也不过是求个好仕途罢了。
怎的时隔十年,才是个翰林院的编修。
甚至卑微到,像个门童一般,对一个外国来的公主颔首迎合。
她不由得好笑,挥手,轻轻叫了声:“拾七。”
顾拾七立即会意,命小厮从身后的马车内捧了个沉甸甸的托盘出来,那托盘之上,码着整整齐齐的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各个烙了北漠的官印。
顾拾七将这些银锭子发给宫门口的大臣们,无论官印绶带,一律人手一个。
“我们公主多谢大家相迎,请各位大人吃茶。”
西岐有习俗,客从远方来,至宫门相迎为敬,是为谦和待客之意。可白荼给大家发了银锭子,给了钱,这么一来味道就变了,颇有些打发酒楼里迎宾门童的意味。
几位好歹也是有品级的朝廷官员,虽上朝时上不得正殿,好歹也是京官,要得那几分颜面。
已有人不满地质问:“公主这是何意?拿我等这些臣子当作什么?”
白荼不予理会,只是一双眼盯着林正清。
见他手里虽拿着那银子,表情却隐隐含了怒意,不过是隐忍着不发作罢了。
她倒是想到,自己在两个林家这些年来的隐忍来,看来,自己还是随了这亲生父亲。
再不看他们一眼,也不听他们的满腹冤屈或是一腔正义,白荼略一挥手,示意抬轿的众人进了宫门去。
大臣们礼迎,这允宁公主不回礼也便罢了,竟连轿也不下,径直进了宫。
就听见身后有人将那银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又骂了句什么。白荼没有听清,也懒得听清。
她便是要侮辱这些朝中官员,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