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卷残云
转眼间便放学在即，忆星记挂着家里，风一般刮回。眼见家里的空地上满满的一排排、一层层全是叠起的砖，心中那份充实与喜悦自是不言而喻。父母见忆星回来，自是万分欢喜，一家人痛痛快快的说着买砖的事。忆星听着笑着，笑着闹着，一时间激情涌动。
“妈，我干脆回家算了，给你们当个小工，还省不少钱了。”
“着急什么？今年先是买砖，明年才修了，你……急着回来做什么？”父亲声音叫的很高。
“说什么也得把初三给上完，现在这世道，没个文化怎么行？”母亲自然是比父亲有些见识的，因为学上得比父亲要高几个年级呢。
“上就上，反下也就半个学期了，一睁眼就过去了。”忆星大声笑着。
“好好学呀，不管你上不上的成，呆一天就好学一天。”母亲急了，看着自家最是可亲的儿子。
“知道了妈，放心好了，你儿子什么时候不是个好苗子？”向着一边忙碌的父亲问道：“爸，砖钱够么？”
“还差两千多块钱，不用急，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众人堆里借一下，也就过去了。”
诚然，对于一家而言，这所谓的小事一桩确是意义重大。毕竟，早已开始的梦想总算是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虽说可怜的紧，渺小的很，但总是迈出去了。时间即使再不济，命运即使再不好，每一步再怎么样也退缩不来。再说了，第一步已迈出，紧跟着的第二步该有多远呢？猛的，眼前似乎突然就闪现出一排排齐整明亮的房子，虽不是气象万千，目炫神离，但较之这黄土满坡，凌乱不堪的窑洞委实不可同日而语。
星期二的下午，忆星东东两人结伴去了操场。操场里空旷一片，诺大的场地里，只有十来个人在里游乐。放眼四顾，初三学子更是寥若晨星，倍感凄凉。试想，初三四个班级少说也一百五十来人，却连十分之一的人都不到，何来激情？
“看看，都是这王八中考给害的，真是！”忆星看的气恨，说的更是痛恨。
“也是。除了我们，谁还敢来？”东东只是笑，放声大笑。
“自然你是无忧，可别人呢，同样是人，为什么要分高低贵贱呢？”忆星看着苍天，似乎眼睁睁的非要讨个说法。
“你更没问题，就是自己太不争气了。”东东一眼寂寞，万分悲痛。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学习嘛，下辈子再说了。”
“是不是老班使坏，不让你考？”东东早就听得班里风言风语，一直没有确切答案，问忆星也老不说。
“哪有的事？我要回家当小工了，帮家里节省开支。”忆星淡淡的笑。
“怎么，下学期你不来了？”
“现在还不确定，应该要来。只是中考铁定是不行了。”忆星仍是笑，淡淡的笑。
“可惜，真是可惜，别说别人了，光是我，你……可惜了。”
“未必，书不一定非得在学校里上，哪都可以，关键是自己有没有信心，有没有自食其力的勇气。我相信，我能，我一定能。”忆星很是骄傲，眼里闪着执着到底的光芒。
“但愿吧。”淡淡的话，扯不断的却是淡淡的情。
风，好冷，竟吹得人心隐隐生疼。
“就要走了，脑子里竟是空荡荡的，三年了，似乎真就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值得一记。”
“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留恋的，每天都是一个德性，学习，学习，再学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东也很无奈，对着天地无言呐喊。
“最对不起的就是英语老师了，想当初对我关怀备至，温情可人，而我呢，英语每次都不如人意，一落到底，后来又发生那事，真是……心意难平呀。”
“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必庸人自扰？”
“事后呢，我该有所表示的，至少对于英语老师应该有个……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忆星，你没病吧今天？老神经过敏的。”东东直到此时，方才有所惊觉。
“不是病，也不知何来些多愁善感之情，走吧，走吧，烦死了。”
两个人刚到教室，便赶着乐乐正给李峰讲解习题。两人忙凑过去，忆星随便玩笑起来：“哟，也太玩命了吧？便是学习，为了中考，也犯不上一拼到底吧。”乐乐一抬头见是两个，仿佛遇着救星一般，先自调笑起来：“谁像你们两个，一天到晚的就只是玩，偏生学习还是一流，活见鬼了。”看着东东直笑：“你来可真是救了我了，这道物理题我也不大会，李峰非让我说，我哪里懂得？”东东看着两人，诧道：“你们两个都不行，我一个怎么行？”李峰直叫：“谁不知道你物理全班第一呀，非得让你教了。”东东推迟不过，只得应道：“我看看。”忆星一连看的大不乐意，这不，马上就吃饭了，这一耽误，真是的，烦！
闷闷不乐的，便即一个人站得偏远一些，好让这些个“疯子们”自由发挥。虽然是离得远了，可是耳朵却是灵敏，偏偏的字字句句的像是轻风入耳，真是不想听什么，越发的送来什么。正自心烦意乱之际，脚却硬生生的痛了起来，先是轻轻的，蜻蜓点水似的；再后来，便成泰山压顶似的，好不沉重。忆星不以为意，寻思不断：真是的，讲个破习题，也这么罗嗦！讲就讲呗，好好的踩我脚干吗呢？恨恨的，看也不看的，便又站得远离一些，自个儿生着闷气。
断续的，自己的脚便又隐隐作痛了。忆星便有些学乖巧伶俐了，莫非……真的有人喜欢上了自己不成？然而，放眼望去，哪一个不是全神贯注的倾注习题之上？忆星暗暗好笑，也真是的，浑小子也太会意乱情迷了吧？正自可笑间，突然觉得脚很痛，原以为是幻觉，奇妙梦境，眼角划船过的余光却莫名的捕捉到一丝笑意，温柔可亲的，甜美娇人的，好不自醉！原来却是乐乐，忆星压根儿想都不曾想起过的一个女孩子，然而却情有独钟于自己。真是……可笑越发可悲呀！
当下，忆星并不理会，也不移动，任由的那只脚来回的磨蹭，无聊的缠人。忆星不看乐乐，乐乐却也并不看忆星，只是那么唯美的一笑，便即一声不响了。忆星却是烦闷：真是的，怪了，凭白无故的怎么回事？是不是……暗示错对象了？正自沉思，耳听的东东一声：“明白没？”两人同时应道：“好了，总算是会了。”乐乐并不看习题，只看着忆星又是亲切一笑，想来很是醉人，然忆星早已别过了头去，赏了她一颗冷漠的头颅。
星期五，王芳突然的找到忆星，一眼神采：“走，快跟我走！小芳来了。”忆星正忙着做作业，经此一言，哪里还顾得什么？龙卷风一般闪去。小芳一个人悄立花旁，静默无语。见忆星疯跑过来，痴痴的看着却是无言。忆星却似有万语千言，一古脑儿的全倒出去：“”好好的，怎么就转学了呢？”还习惯吧？这才想起来看我，不够意思。”“你呀，多日不见，比以前好看很多了。”小芳看着忆星就只是笑，甜甜的，美美的，并不言语一字半句。待见忆星说完了，声音陡的冷峻：“忆星，你……怎么不订资料呢？”看着忆星，仿佛要掏出自己的心儿一样：“听说你都不计划考了，是吗？”忆星无语，这才想起来转头去看王芳，哪知一早去溜了。忆星暗叫：好你个鬼灵精，看我一会怎么整你去。然看着小芳，话却是不得不说的。只得胡乱应对：“没办法呀，也没什么的。”小芳看着忆星，声音很是温柔：“忆星，我了解你，也知道你家里情况，可是……再怎么不济，学总是要上，这一时冲动可要害苦你一世呢。”忆星心中感激，瞬间便要热泪横流。自从忆星传出消息之后，众人不是同情就是叹息，再不就是苦笑或是无语。唯独小芳，只此一句，便即深深的说到忆星痛处，的确是后悔，然后悔无用，只得向前看，无怨无悔的走自己所选择的路。但痛苦却是如影随形的，并不因为一时想开就此烟消云散。忆星渴望理解，可以有个说说知心话的朋友，可以好好的倾诉心声，排解忧虑。然直到此时，方才出现一个，怎不欣慰呢？
正自心花怒放之际，可人的钟声却自得其乐的清响起来，好不着恼！忆星急叫：“小芳，你哪里去呀？”小芳直笑：“你上课，我回家呀。明天还有功课，不得不做，也是烦的要死。”一时间，忆星真是恋恋不舍，看着小芳，欲言又止的。反倒小芳急切之际，一声娇嗔：“忆星，你给我听着，不管你考还是不考，在学校一天，就给我安心一天，好好学着，一定要对得起自己。”忆星点点头，看着小芳一步步的向着教室门口挪去。直到教室门口，小芳还在那一动不动的，忆星挥挥手，一笑而别，一闪回了教室。
下午，数学老师让众人在院里考试。说是考试，其实简单的很，就是把资料上的习题扯下来几页，让同学们坐。因为是自己测试自己，用不着老师监察。忆星，雨逸两个人没什么资料，数学老师也不肯轻易放弃，只得别外找了两份习题让两人做。习题一点不难，不到个把小时，忆星早已匆匆忙忙做完，一起身便即交卷出门。雨逸也早做完，只是不敢抢先出头，待忆星这一动，不少同学纷纷起身交卷，匆匆忙忙的去了。
自习课上，老师便发也卷子，让众人自我反省，看看哪些地方不足，哪些地方还有余漏，赶紧争分夺秒的补，实事求是的找。不经意间，已转到忆星身边。轻声细语：“忆星，你真的没订资料？”忆星点点头，并不言语。数学老师见状，是惋惜也是无可奈何，俯下身来，就近而言：“不订资料也没关系，只要底子好，别的同学不有资料吗，闲时看看，比他们强上许多。”忆星心下感动，只得点点示意而已。想当初，数学老师对学生那真是一个“严”字贴切，曾多少次，忆星被狠狠的教训过，深深的打骂过，哪时心生怨气，自不可言。然直到此时，所有怨气全都化作一股甘泉，缓缓的滋润心肺。老师，那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呀！不待忆星说话，老师一转身便即去了。立时又回来，手中却多了一本习题，竟是老师日常所用的教学参考书。看着忆星直笑：“将就做这些个吧。”
第二节课上，忆星便开始看雨逸的日记，深深的大是佩服。里边并没有什么新奇之事，怪异之举，所有的来龙去脉也不过是些两人之间的些许往事，本是微不足道的，在雨逸笔下竟也趣味丛生。想来并不是雨逸真写的好，只是亲历在前，追忆无穷呀。除了往事之外，还有就是些生活心得，个人感情，心理世界，中学时代的感情往往朦朦胧胧，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忆星并不注重这些，毕竟还是孩子，哪懂得个中滋味？
然却是不可不看的，便是看了，雨逸也绝对不会责怪自己。再者，自己毕竟还是孩子，童趣犹在，好奇心重，哪经得起这般诱惑？一口气读将下来，对雨逸这才算是死心塌地了。亏自己以前还大言不惭呢，说什么自己聪明绝顶，吹嘘自己对女孩子多么了解深刻呢？现在看来，实在是自不量力，言过其实呀！难得的是，雨逸竟也是个多愁善感之人，这倒大出忆星意料之外，想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没到下课，忆星早已将所有日记内容一览无余，趁着那份美妙惊喜，赶紧的还给雨逸。
好久都没有和自己的女友在一起疯一起笑了，还真是相思如风呀！
于是在一个下午，风和日丽的下午，忆星相约几个女友在操场里疯狂玩笑。女友们也好久未曾这样尽心尽力的放纵自己了，一旦学习的痛苦源泉生生斩断，那一张张欣喜若狂，孩子气的笑脸便开始心花怒放。忆星大乐，一群人将那份自得与逍遥挥洒的淋漓尽致。这才是中学生该有的精神风貌，潇洒、动感、年轻，就是年轻好呀，有什么不可以呢？所有的悲苦都是这中考给带来的。看着眼前这爽朗的大笑，活跃的身姿，激情的动感，心，瞬间便活放起来：还是雨逸说的绝妙。中学时代，黄金时代，的确是青春不在，只此一回！
疯玩、疯笑、疯狂、疯癫，整整的疯扫一个星期，众人才又投入到紧张刺激的中考大激战中。
晚自习上，老师还是让众人自由复习。忆星无事可做，无聊之极，东转转，西晃晃，放眼四顾，好学生呢，都紧张忙碌的讨论学习；差的呢，却也不甘示弱，一个个的活跃激昂。唯独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心田吹拂着那清冷的风。自怨自怜了一会，见小星星跟前有四五个同学聚在一起，也不知在热闹什么？忆星苦笑声声，直奔过去。众女友也是了无生趣，只顾谈天说地的闹。忆星正好，借此机会直奔主题。
“讲笑话是吧？不好，没我讲的好……真是！”
“吹牛，就爱油腔滑调的你。”小花一眼鄙视。
“忆星，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我知道你最爱玩笑的。”小星星很是得意。
“别让他得意太早，说不出最好玩笑的来，看我们怎么羞他。”小洋也是一脸气恨。
“我说了，你们可全都得玩，一个都不许跑，那游戏人少了没趣。”
“行，只要好玩我们就依你。”四女异口同声。
“好，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忆星一笑走开。
小溪一个人只顾埋头作题，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忆星很是不忍，轻笑不已：“小溪，累了吧？走，我们乐一乐，也换换脑子。”小溪听得人声，着实一跳，见是忆星，欢喜不尽：“忆星，是你啊，快坐！”
“闷吧，我们玩去，这该死的中考，看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我的副总经理。”
小溪一听乐的掩口直笑：“你呀，就会逗人开心，呵呵。贫嘴，也有趣的很。”
“小溪，去吧，我们就差你一个人了，就玩一会吧。”
小溪很是感激，看着忆星却是苦笑不已：“好了，忆星，你快去玩吧，我不想玩，心里烦。”
“好好的，你烦什么？”忆星看着小溪那眉头紧锁的样子，真就苦不堪言了。
小溪摇摇头，并不言语。忆星深知小溪的性情，并不再问，一个人径直去了。
